第2章核 心

滕兆海這段時間是最為黯淡的歲月,受到周賢民的牽累,雖說市裏還沒有直接的對他采取什麽措施,也沒有給出什麽結論。可周圍的人們對他那種審視的眼光和盡量遠離他的做法,讓他感受到孤立,心裏也就虛空空地,沒有半點自信。和周賢民確實有些不清白,也幫他做了些事情。這些事情不大,但要是追究起來,要痛打落水狗卻是有很好的借口和機會。滕兆海對體製裏的做法自然很熟知的,低調為人之外,也有那種給人從縣長的位子上擠下去的心裏準備。接到楊秀峰的電話,自然就有種故知之感,而楊秀峰在市裏顯耀位子,也是錢維揚一係裏的風向標。和楊秀峰坐一坐是他早就想做點事,卻又怕給他拖累了。

約了時間,滕兆海就感覺到心裏有些亮色,估計著楊秀峰是不是在市裏有什麽好消息。對楊秀峰在市裏的關係網絡,和他對朋友的那種情感,滕兆海一直對他都很看好,也為自己能夠給他最初的幫助而自傲。能夠到縣裏來出任代縣長一職,其實就是楊秀峰幫了關鍵的忙,身邊的人還有蔣繼成、胡丹等也都是楊秀峰答應後才提升起來的。

胡丹接到楊秀峰的電話,也有很多的想法,錢維揚這個根子給調走,大家也都在看戲,對他這個新勝任的常務副縣長有什麽樣的心態,也是很好理解的。縣裏排在他前麵的主要領導,也都有著各自曖昧的做法,更多的人卻都是要想看好戲。市裏的情況雖明知不好,胡丹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錢維揚雖走了,可他的人脈關係不是都還存在,發揮得好也還是有著不小的影響力的,未必就不能夠與其他陣營有一搏之力。

到下午,蔣繼成已經將地方安排好了,在電話裏跟楊秀峰會知,語氣倒是沒有多少改變。這一次聚會雖說和平時圈子裏聚會沒有太大的區別,可吳如海、趙華強等其他幾個人卻沒有通知過來,這些人目前在市裏沒有多少影響力,也不適合加入陣營裏的核心實力裏。

提前到城北去,楊秀峰卻見蔣繼成已經在茶樓總台處,還帶著一個手下在那裏幫忙。估計他也是慎重起見,怕隻有的聚會給人看在眼裏而產生什麽想法,甚至給人用什麽借口堵住,那可就鬧出大笑話了。真要這樣,他們幾個在市裏也都會給人用這種借口打壓下去。蔣繼成在強力部門裏,也就擔心這些手段上的問題。

安排人在守著,誰也不能夠偷著靠過來。楊秀峰見他謹慎也覺得不錯,這樣做也是一種姿態,其他人見到了也會有著感受的。蔣繼成見他到來,忙站起來從總台處走出來,說,“就到了呢。”楊秀峰對他點了點頭,看著另外那個雖沒有穿警服但一看就能夠感覺到他職業的人。蔣繼成說,“他在城北分局裏任副職,讓他在這裏看著。”

“好,辛苦了。”見蔣繼成有些擔心,楊秀峰肯定這做法,對那個分局副局長表示了問候,那種大領導的氣度也就完全彰顯出來,那人忙表示自己是應該的,是蔣繼成這個市局大局長的舊部。

“胡丹已經到了,滕哥要遠些還在路上。”蔣繼成陪著楊秀峰往樓上走,這是一家很正規的茶樓,裏麵雖說也有服務人員,但卻不是那種意義上的服務,很正規地以茶道茶藝在市裏立足的,消費也很高。市裏主要領導們,也不時會在這茶樓裏來聽下麵的人匯報工作,不用擔心給人抓獲查房之類的借口進行誣陷。

帶路的服務女生高挑的腰肢、統一的大紅絲質旗袍,將腰和臀給完全突出來,隨著她的步子扭動著這兩個部位,不由地讓人在心裏也就產生出種種念想來。蔣繼成跟在她身後,卻沒有像以前那般。之前他在城北時,遇到這種情況非得對女子的臀部摸幾把才肯放過的。楊秀峰看在眼中,也感覺到蔣繼成的一些變化,隻不過他是顧忌自己在麵前不肯放肆了,還是市裏的不妙之局而讓他收斂起來?

到定下的房間,胡丹已經在房間門口處站著等了,也不知道是蔣繼成給他傳信還是他一直就在等著。房間窗口所對的,正是大路,楊秀峰開車過來他要是站在窗口處看也是能夠看到的。沒有等兩人走近,胡丹就迎上兩步到楊秀峰身前,雖沒有更進一步的做派,先開口說,“秀峰到了啊。”那語氣裏自然聽得出他心裏的自我定位。

“胡丹哥客氣什麽呢。”胡丹站在房間外等,又走前迎過來,楊秀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話雖沒有直接點透,卻也將那種意思說到位了。

“應該的。”胡丹也說得很明確,表明了要以楊秀峰為中心。不說之前楊秀峰在他升任職務時幫忙了,如今在市裏也就是楊秀峰在最重要的位子上,其他人還不都要從他這裏得到更多一些的資源,得到他的照顧,今後的仕途上才會走得更順一些。這種事情在體製裏是很現實的,況且在圈子裏以誰為尊也是看誰所處的位子情況來定的。胡丹這樣的表現就很自然,蔣繼成和他自己都覺得該當這樣。楊秀峰自然不會多做解說或謙遜,今天將滕兆海和胡丹找來,也就是要先確立了這樣一個團體,才能夠在全市裏將相應的人脈都聚攏過來。而在這一點核心裏,也要有一個核心,楊秀峰自然是核心中的核心了。目前也隻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和感召力。

在見麵的這個過程,也就將彼此之間的定位關係定下來,和蔣繼成、胡丹直接這樣的位子關係很好辦。可在圈子裏,最難以處理的還是滕兆海那裏,最初楊秀峰是給他鼎力吸收進圈子裏的,其他人對此患有些看法。可如今要將楊秀峰用力在核心位子,滕兆海會有什麽樣的心態,而其他人又會怎麽樣來看待這種變化,也都還是有待要解決的問題。

進到房間裏,蔣繼成和胡丹兩人等楊秀峰先坐下後,才肯坐。蔣繼成稍坐了坐,說幾句話也就先離開,他還要去迎候滕兆海的。滕兆海是圈子裏的老大,這種身份已經深入到蔣繼成等人的心裏了,何況,也要給楊秀峰和胡丹兩人留下一些空間來進行交流。

滕兆海下車後就忙走進茶樓裏,見蔣繼成在總台處,說,“老蔣……”蔣繼成站起來迎上去,說,“都到了呢。”說著用手指了指樓上,那意思自然明白的。滕兆海的精神不怎麽好,也不知道是因為形勢不妙所致,還是因為趕路疲累的原因。聽蔣繼成說了楊秀峰等人都到了,腳步就有些急,卻又不好在蔣繼成這裏表示什麽,搶著路要往樓上去。

同樣有服務女子來給兩人帶路,卻給蔣繼成回絕了。兩人走著,蔣繼成說,“滕大,在那邊情況怎麽樣?”平時兩人電話少了些,滕兆海就有些苦笑,但又想從蔣繼成這裏談到更多一些的情況。在他的想法裏,楊秀峰如今在市裏也該收斂起來,低調做人免得給人看著嫉恨而對他下手才是,卻不料他組織起大家見麵聚會,要不是對楊秀峰性格很熟悉,滕兆海都不想過來的。楊秀峰是那種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心裏也很好奇,不知道市裏是不是有什麽變化的。

看著蔣繼成,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滕兆海索性站下來。蔣繼成卻笑了笑,說,“滕大,到房間裏後,秀峰會將他的想法說出來,我覺得應該做得好。”

“那是,想法做事時我們這些人裏最牢靠的人,心思縝密,在省市裏都有著很好的關係,我們今後也都要靠著他才行。”滕兆海對楊秀峰在錢維揚身邊就有這很好的體會,也知道他在市裏被不少的領導看好,省裏有什麽樣的關係,也隻是傳聞沒有具體的資料。

“先到房間裏去,聽他這麽說。”蔣繼成說著帶滕兆海到房間去,滕兆海心裏也就有了些期待,楊秀峰要是在市裏或省裏走通了一條路來,對他們今後那是有著絕大的影響力,也決定著他們今後在縣裏有什麽用的姿態與人打交道。

進房間,滕兆海見楊秀峰和胡丹都站起來,忙說,“秀峰,本來準備提前一點走,可臨時給一個下麵的人纏住,耽擱了一會,路上雖走到一百碼還是來遲了。”這個解釋在滕兆海看來是很有必要的,讓大家等本來在圈子裏已經是滕兆海習慣的做法,可如今讓楊秀峰等那就不對了的。

“沒事,大家都是兄弟之間。滕大這樣說叫我們心裏怎麽好想?是不是?再說,我們約定的時間也還沒有到。”楊秀峰說,說著看向蔣繼成和胡丹,兩人也都笑嗬嗬地。

“坐下說、坐下說。”在茶樓裏蔣繼成算是半個主人,在茶樓裏的活動也都由他來進行安排。胡丹自然就看著滕兆海和楊秀峰兩人,要坐下也得由他們兩人先坐下後,他才能夠坐下的。雖說這樣的聚會是圈子內,本來不該有太多的規矩才是,但今天的情況卻有些特別。市裏經過這樣大變動後,格局完全改變,圈子裏也會有適當的調整。滕兆海和楊秀峰兩人今後誰來主持圈子,引導圈子裏大家都發展,維係大家都利益都會在這樣座次裏表現出來的。

楊秀峰要滕兆海坐主坐上,滕兆海就算不明白今天聚會的核心內容,可也能夠體會到一點變化的,哪肯像以前那樣?說,“秀峰,市裏大變,我們大家心裏也都各自有數的,今後我們在市裏就要看你了。在我們這裏,你也該當將這份重任擔起來才是,總不會將我們都跑下不理了吧?你也不是這樣的人,說到兄弟情義,也是你最講這一點的,你得先坐了,我們才能夠心裏有主心骨。是不是這樣?你們也說說。”

“那是、那是。”蔣繼成和胡丹兩人都附和著,楊秀峰卻哪裏就肯?推來推去地推了一會,蔣繼成說,“滕大,你和秀峰就並坐上位吧,總不能讓我和胡丹也無法坐是不是?”胡丹也就應和,兩人也就不好再多推,並排坐下後,滕兆海卻稍側麵對著楊秀峰。

坐下來,蔣繼成也就給大家斟茶遞水做服務工作,要說在圈子裏,四個人都有著不錯的權勢。但這樣的權勢目前而言還沒有多少基石,很容易就給人擠掉,特別是滕兆海還是代縣長,要是沒有市裏的支持,很可能在選舉時就給人弄了手腳,從而無法將代字去掉,倒是就會很尷尬地下來,這樣的實例雖說在體製裏很少出現,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滕兆海最擔心的就是他要是到這一步後,今後正處級隻怕都拿不到了。蔣繼成在市公安局裏任副局長,要說權勢在係統裏也就在一人之下的,而他和唐祖德的關係還不錯,按說該有很好的處境,但他也是最容易給人調整的一個,說不定哪時一個調令就可將他調走而邊緣化。

喝著茶,先說了幾句朋友感情的話,也感概了這段時間沒有聚會,使得大家都有疏遠的感覺。吳如海還是老樣子,而趙華強雖說幾次聯絡過大家,可他卻沒有足夠的號召力,在這次變得中,他還在原來的位子上不動,在所有人裏也就淪為和吳如海等同的地位上了,更加不好提出聚會的邀請。

等閑話說過,楊秀峰也就放下茶杯,大家見他樣子後都在胡丹有事要說,胡丹和蔣繼成知道一些事由,心裏也就更加期待。“滕大,今天將幾位兄弟找過來,一是大家有一些日子沒有在一起了,聚一聚,一起喝杯酒也可放鬆下情懷。”

“是啊。”滕兆海說,卻沒有多說,等著楊秀峰繼續。

“另一個事,一直是我這段日子來的一個心事,我覺得大家在一起好好地說一說,說不定會讓我們今後都有很大的改變。”楊秀峰說著看了看滕兆海,見他期待著,又說,“市裏的格局隨著換屆有了很大的改變,之前我們都覺得老板有很大的優勢,可卻給周書記那破事將大好局勢攪壞了。如今,老板到省裏去雖說級別不變,今後會不會有什麽機會也說不準,可我們在市裏的處境,我想,大家心裏都明白。”

楊秀峰說得這樣直白,也是在圈子的核心幾個人才這樣說,滕兆海等人自然有著共鳴。連連表示了心裏的感受,“我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在開發區裏也是如此,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看著,就想在我們最虛弱的時候進行下手,將我們擠出去。這些人的心態,對我說來也是理解的,隻是,情況雖說如此,但我們就甘於這樣?就這樣任由他們了?”說著在三人臉上看來看去。

蔣繼成知道他的意思,說,“秀峰,你有什麽想法,我們照做就是。難道還能夠有著別人捏在手裏不成?”

“對。我就想,目前我們在市裏或許還沒有得到主要領導的支持,今後我們這些人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三個歸宿:一個是被人招撫了,可我想這種招撫會不會得到更好的培養?那是不可能的,這話雖說得絕對了些,上麵的人自然會對自己老兄弟老部下更多一些機會的。我們單一的任何一個,都不會在市裏有什麽影響力,也不會讓人顧忌什麽。第二個就是給人邊緣化,就這樣一輩子混下去。可這樣的結果對我們說來,誰會真正甘心?目前的位子不是我們做不好,更不是我們沒有能力,隻是老板給牽累了,殃及了大家。第三種就是給人往死裏打壓,隨意尋找一個借口,都能夠將我們弄下來的。這樣的事,之前我們沒有遇上過,但卻也是聽說過的,有人在我們身上做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

滕兆海等人自然能夠看到這樣的結局,楊秀峰等他們都有了感受後,繼續說,“滕大,我就想,你是不是站出來將一些可信的兄弟們都號召號召,凝聚在一處,團結在一處,誰還敢對我們亂來?就算我們在市裏還沒有支持的人,但有了共進退的心思後,誰都會謹慎地對待這一批人。這是我的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滕兆海在市裏也是有著不錯的人脈的,隻是雖著周賢民出事後,他會有怎麽樣的結局連他自己都毫無信心,更不要說影響別人號召其他人了。

蔣繼成首先讚成,胡丹自然也隨聲附和。滕兆海凝重著臉,這樣的事此前都沒有聽說過,知道在錢維揚身邊有廣大的人脈,這些人脈和楊秀峰有著不錯的關係,之前也認可楊秀峰的存在,隻是,如今的局勢下,他們會有什麽樣的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