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言之悟
楊秀峰臉上的笑容很明顯，也很真誠，這是必須的。自己之前沒有參加市長到任會，還可以說是因為工作才這樣的，但從省裏回來後，沒有第一時間給市長匯報工作，要讓市長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市長怎麽想，自然不會太在意，臉麵上卻是要留出餘地的。自己先在開發區裏布置工作，再找唐祖德聚在一起的事，要是都瞞過市長，拿也事不可能的。此時，將態度放好，市長心裏就算有再那個的想法，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
其實，肖建海之前故意在辦公，還不就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當然，也有可能恰好肖建海正好有工作要處理，隻是，楊秀峰第一次過來給他匯報工作就遇上這樣的事，楊秀峰心裏自然明白的。也不會蔣心裏的想法表露出來，這時的笑臉其實也就是一種假麵。
這樣的假麵是每一個人都必須有的。
楊秀峰健肖建海走近了，搶先說，“市長，您好。”“坐坐坐，不客氣。”肖建海說，做了個手勢，也不解釋之前的事，健楊秀峰魂沒有什麽感覺似的，他也就順著說。
“市長麵前，哪有我的座？”楊秀峰故意說，算是謙遜了一把，也可讓肖建海理解為自己不會跟市長較勁，也沒有那種能力較勁的。
“看看，這什麽話啊。”肖建海打個哈哈，看著趙宏坤，綻著笑意，“聽秀峰主任這話，你怎麽理解？是將我看成了孤立在我們幹部之外，還是秀峰主任太謙虛？”
“市長，楊主任第一次合您見麵，自然會有些拘謹，那也是人之常情啊。時日稍久，也就知道您怎麽對待大夥兒了。”趙宏坤說。
“市長，我是過來接受批評的。”楊秀峰說，臉上雖也顯得恭敬，卻沒有一點接受批評的樣子。
“看看，看看。”肖建海做出一副失望與責怪的表情來，“到我這裏，我們可談工作、也可談各自的想法，甚至感情都行。”說著先坐下，對楊秀峰做了個手勢要他坐下。楊秀峰自然順著坐下，恭敬地麵對著肖建海。
趙宏坤見狀，也就知道自己該離開了，準備要走。肖建海見了，說，“先不急著走，楊主任來談開發區的工作，你也多聽聽。市政府這邊要多對開發區工作關心，具體細節上，你今後就多喝楊主任走動交流吧。”
趙宏坤之前就到過開發區麗，楊秀峰沒有在家，其他人自然不會理會他的，之後楊秀峰回來，趙宏坤也不好再去，此時，當著楊秀峰的麵肖建海將這事交待下來，也是讓楊秀峰聽到的。
等趙宏坤坐好了，楊秀峰也就開始談開發區裏的工作，從對華興天下集團的迎接準備工作談起，目前在開發區裏都做了哪些工作，市裏對開發區有哪些指示等等。但省裏那邊卻沒有多說及，甚至，這兩天在省裏有什麽進展，楊秀峰也都不說。
肖建海和趙弘坤兩人都在聽著，自然能夠聽出不少的事來。有些該說出來的東西，楊秀峰卻沒有說透，而有些事卻又說得多，顯得實現有了周密的準備，又像是多少有些抓不住重點似的。當然，三人也都明白，這一次楊秀峰來匯報工作，不過是一種姿態而已。誰都不會太當真，匯報的內容不重要，趙弘坤也早就將這些東西收集送給肖建海得知了，隻是，楊秀峰說多少也就可以看出他對新市長的態度與誠意。
肖建海一直都保持著那種笑，但聽著匯報，漸漸地笑意就淡了很多。
楊秀峰雖沒有看著市長，可市長漸漸地將笑容收斂大部分，還是能夠感覺到的，從一些生硬的應答中感覺到他的失落與不滿，也從趙弘坤的情緒和表情裏看出更多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事先就預料到的，楊秀峰隻是在心裏笑著，而匯報工作還是一成不變的。
要說比心機、比裝模作樣，楊秀峰覺得自己不會輸給趙弘坤的，他在倫敦身邊習慣了那種順。自己雖說這兩三年來也順，也在領導身邊，但自己的起來有著更多的不可複製性。而肖建海沒有必要陪自己裝這些的，或許，在他心裏覺得楊秀峰就算不知進退、不分好歹，一個市長收拾一個開發區的主任也不算太難，兩人完全不在同一級別上的，不存在所謂的較量。就算楊秀峰不肯歸附，也不可能投往市委那邊的，無根之物，要收拾起來就會更容易。怎麽樣對楊秀峰都不為過，隻是初到柳市可不能夠就露出獠牙來，而將其他人都嚇退了，或豎起更多的敵手。
事先對楊秀峰這個主任了解得不少，錢維揚被迫離開後，也就完全失去了依憑，就算在柳市裏還有錢維揚留下的人手，此時就像寒冬裏都沒有棉衣裹體的人們，擁在一起保暖，這樣的聚集完全是一盤散沙，很容易將其中一些人拉走，將另一些不知趣的人孤立起來。
肖建海有自己的理解也有他的自信，自然不會將楊秀峰的表演太看重，看穿了他的不合作態度，或者說楊秀峰故意這樣表演目的是什麽？很容易推算出來，他不過是要先得到更多的更優惠的條件。肖建海自然不會親自麵對麵和楊秀峰談這些的。這些事宜都應該讓趙弘坤來做，才有更好的進退空間和餘地。
“市長，開發區的工作我們還有很多不足，要請您多做指示。”楊秀峰用這樣一句話來結束他的匯報，隻是，肖建海走神一陣，一時也接不上來。而楊秀峰的匯報看著似乎很多，卻也淩亂，要找出頭緒來不容易。
說完後楊秀峰就靜等著肖建海對開發區的工作進行指導，肖建海顯然不說話是不行的，華興天下集團即將到開發區來，他要是一句話都不說，今後怎麽能夠言辭振振地將這一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急著讓趙弘坤參合到開發區裏去，也是這一意圖的。
肖建海平穩著情緒，雖說不知道要從哪一處開始說，但那種上位者的心態卻是很穩健的，不會在楊秀峰麵前錯了分寸。先喝一口茶，將思路也就在整理出來。楊秀峰怎麽匯報工作，和市長怎麽樣指示工作那完全是不相幹的兩回事。
“秀峰主任，之前，就聽說了柳市開發區在招商引資方麵的突出成就，到市裏後，雖說沒有第一天就去看望為我市立了大功的開發區幹部們，對開發區的工作卻有了更多的更深刻的印象。很不錯，開發區還有很好的發展空間啊。”
“是啊，如今全國的經濟形勢蒸蒸日上，我們開發區自然不能夠錯過這樣的良機，在市裏新一屆領導的帶領下，我們有信心將開發區的工作做好。”說起這樣沒有實質性的話，楊秀峰平時雖不想說，但也不是不會說的。
市裏的新一屆領導，肖建海隻能算一個，但卻是排在第二。市裏的具體工作由市長來決策，但全市的大方向卻是由市委書記來掌控的。這句話自然不錯，聽在肖建海耳裏就別有些意味了的。當然，他也知道楊秀峰不過也就這樣一說，絕對的不會用市委書記來壓他。
“很好，市裏會給你們做堅實的後盾，工作要更大膽更體現出奮勇進取的精神來……”肖建海說，楊秀峰一直就聽著，感覺到新市長的口才確實不錯，而新詞也用得很貼合，隻是沒有實質性的東西。不過，這也很容易理解的，他對開發區所知並不深入，要是亂說反而會讓他更被動。
匯報的時間早就過去了，但楊秀峰過來見麵的意義遠不是單一的工作匯報而已，楊秀峰的身份裏還包括著身後的一些力量的立場，對肖建海說來，也就有著足夠的耐心。隻是楊秀峰一句都不肯表露出來，隻是局限在工作上的匯報。肖建海也就把住他的這一脈絡，很快地將楊秀峰打發走了。
臨走前，給楊秀峰鼓勵了兩句，又對趙弘坤說，“弘坤，楊主任不僅在招商引資上很有一套，其他工作上都有很多值得你借鑒學習的地方，你要多到開發區去向楊主任學習，態度上要更主動更虛心，啊。”
“是，市長，我知道自己和楊主任有巨大的差距，會虛心去開發區學習的，隻是不知道秀峰老師肯不肯收我這個徒弟。”趙弘坤說著看楊秀峰，那意思也很明顯，要楊秀峰在市長麵前先表態了，今後到開發區裏參與那邊的工作，楊秀峰也就不好再多加排斥。
“趙秘書長太謙虛了，工作上午還要多跟你學習。”
“市長……”趙弘坤很自然地看向肖建海，像是在求援似的。肖建海就說，“秀峰主任，弘坤也是很有誠意的嘛，收一個徒弟也是為柳市的建設工作。”“市長，開發區工作我也正在摸索，我和趙秘書長一起探討、探討……”
肖建海也就笑了起來，覺得自己這一逼楊秀峰還是就範了，隻要趙弘坤到開發區裏去，今後參與開發區的工作也就順利的。
趙弘坤送楊秀峰到市政大樓外，也是在讓大樓裏的人知道楊秀峰和市長之間的關係，讓大家都看到了市長對開發區的關注，對楊秀峰這個開發區主任的愛護。
楊秀峰客氣地請趙弘坤回去，等楊秀峰上車了，趙弘坤才往回走。進到辦公室裏，肖建海將他叫進裏麵辦公室。“怎麽樣，感覺怎麽樣？”肖建海微笑著看走進來的趙弘坤，將自己的感觀先藏起來了。
“市長，我這是第二次見他的麵，這個人還真有些值得琢磨的。”
“不錯。還有呢？”
“我們在柳市裏要走好第一步棋，首先就要在開發區裏做好開局。本來，對這個人應該慢慢地先冷一冷，讓他在市裏多碰些壁後，您再示好他還不乖乖就範？隻是時機上卻給他更好一些了，華興天下集團的到來，容不得我們從容安排。但先給他一把青草，再給他一個棒子也足以讓他清醒的。”趙弘坤說，自然要將自家的領導捧高一些。
“你就這樣看？那可不行。弘坤，這個人不會這樣簡單的，要不早就給那邊收拾了去？今後多走走開發區，多接觸接觸，我們先了解開發區的工作，這是第一步，之後，自然會有人主動過來的。”在趙弘坤麵前，肖建海也沒有必要隱藏什麽，而且，今後大體實施上也是要趙弘坤來完成的。
到柳市來，肖建海也就帶兩個人，一個是趙弘坤，算是秘書又算是他工作精神的直接執行和傳達者；另一個是童華生，將任命市政府辦的秘書長，是市政府的大管家。兩人都是肖建海之前最信得過的，今後肖建海在柳市裏有所作為有所進步，也會將兩人培養磨礪出來。
“我一定按照領導的意思去做，請您放心。”“好好好，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弘坤啊，我們才到柳市來，那邊在這裏是有足夠的基礎，使得我們麵臨的困難不小啊，一步都不能夠走錯，要不就會辜負了省裏的期望了。”肖建海語重心長起來，知道趙弘坤才華橫溢，人也有些孤傲，真要和楊秀峰這樣的人處理好關係甚至要放低姿態，是有些難度的。先打一打預防針，兩人來之前對柳市的分析研究很透徹了，也將到柳市來的工作大致方針定下來，如今，大方針不變，但在執行上似乎難度會更大些。
今天見楊秀峰這個開發區的主任，就有些超出肖建海的預計，而前兩三天楊秀峰的做法，也讓他有些想法的。是不是之前對這個人看得簡單了些？能夠在幾年之內就走到這樣的位置上的人，還真有些內涵。
楊秀峰出了市政大樓，也沒有聯係徐燕萍，她工作忙著。此時或許正有人在給她匯報工作，對肖建海和趙弘坤的表現看，兩人都換在估計之內。通過接觸，也就意識到肖建海在柳市的工作上，會有多少精力放在全市的建設工作，還不能夠就斷言，但他對政治的敏感卻是強烈的。
對於這樣的人，還是要先做好防備的，或許，之前徐燕萍就對肖建海有所了解，對省裏之所以選肖建海到柳市來，也是有了充分的考慮了的。心裏不禁苦笑，大家都希望看到柳市在經濟建設中能夠大步騰飛起來，卻又在布局上要求得政治利益上的新的平衡，這些大佬們，是不是任何時候所考慮的，都是用棋局來衡量？任何一個人，都是他們的棋子？
不過這樣的事還是少想為好。
回到開發區裏，王正忠在大門處，見楊秀峰回來也就迎上前，看著楊秀峰似乎在等待什麽。王正忠之前是做政策研究的，在市政府裏日久，也就將這些東西看得比較透徹的。楊秀峰到市裏匯報工作，自然會和新市長見麵，對於見麵的情況，會涉及到今後開發區裏的工作。此前，開發區對新市長的代表趙弘坤進行了排斥，會有什麽後果，這一次主任工作匯報中，也會得到一些回饋信息的。
楊秀峰麵色不變，王正忠也就拿不準，隻是楊秀峰沒有說話的意思，王正忠也不能夠直接往這上麵說。這些事說出來卻是對誰都不好的，王正忠是一個退休反聘的人，市裏不能夠將他怎麽樣，但他卻更在意會對楊秀峰怎麽樣。
陪著楊秀峰走幾步，見他還沒有說什麽也沒有任何表示，王正忠也就離開。楊秀峰走到辦公大樓下，想了想，往陳靜辦公室走去。自己這時和陳靜溝通一下，也許能夠給肖建海一些壓力的，這樣的事要是趙弘坤在開發區裏就沒有消息來源，自然不太可能。
做給肖建海看，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是做給市政府看的。
走進辦公室裏，陳靜在研究華興天下集團的資料，對華興天下集團而言，多研究一些開發區這邊也就多一些有利因素。見楊秀峰進來，陳靜站起來，說，“到市裏匯報工作了？”“耳朵很靈嘛。”“討厭，你會怎麽樣做有什麽難猜的？”“那你猜猜看我現在準備做什麽。”楊秀峰故意調戲她。
“見到領導了？”陳靜不理會他的戲言，知道他在辦公室裏不會亂來，最多也就摸摸親親之類的事，能夠接受的。也就轉移了話題，對他在市政府裏會有什麽樣的遭遇，還是很想得知。
“見到了，也就那樣子。”楊秀峰說得隨意。
“什麽那樣子？”陳靜不甘心，和楊秀峰說話卻不像和姐姐說話那樣好理解。
“想知道啊，給出什麽樣的甜頭？”楊秀峰笑著，有些邪。
“一個暴栗子。”陳靜裝模作樣，卻不敢靠近他，怕他襲擊自己。
第二天，趙弘坤大早就到開發區裏來，楊秀峰剛到辦公室裏，都還沒有開始工作，趙弘坤就進了辦公室，兩人對坐著，沒有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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