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戲套做足
知道自己的優勢，也知道南方市一眾人心裏在期待什麽，楊秀峰不會將這種優勢就此放手的。黃國友心裏想什麽，從他的視角看待問題，也就估計到他話語裏那種熱情隱含著什麽樣的急切。臨走之前，楊秀峰想了想，還是先給周葉說了說，關於經開區那邊匯報省城之行材料的事，要莫春暉先將材料拿過來過目。
有些話不能夠說，但莫春暉和周葉或許都不會領悟到，就算能夠領悟到，但這種層次的事不讓他們卷進來為好。事情自己來做，至於莫春暉他們會怎麽想，都是能夠從不同的角度來理解的。自己給黃國友和陳丹輝兩人布局，但對方還不都是在讓自己鑽進那種套子裏？關注度進行本來就是在鬥爭中，漸漸推進的，慢慢地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相對之前徐燕萍到柳市時而言，自己和她有著相似的處境，但卻又有著不同的外部形勢。自己在省裏的支持或許沒有她所得到的更直接，職位也沒有她高，隻是，在經濟建設方麵的資源，自己比起當初的徐燕萍說來，就有更多的更直接的優勢。
這些優勢對楊秀峰說來自己心裏明白，但對於南方市的主要領導看來，那就如同烏托邦一般，空想和現實之間的切合總是難以為繼的。他們會更相信自己的經驗，而不會去研究那新的事態下，所有的改變和新的契機。對目前的楊秀峰說來，所要的也就是這樣的，黃國友和陳丹輝都是這樣的心態，對他在工作上的阻力也就會小很多。
周葉不會問理由，執行才是他的本分。
楊秀峰走在走廊上，見到一兩個幹部，這些人見到他，也都先站住後才和他招呼表示對領導的尊重。楊秀峰一一地點頭回應，至於這些幹部是誰卻沒有往心裏去。
龍誌在辦公室外候著，知道楊秀峰要過來，這樣的姿態卻是決計要做好的，也表示自己領導對楊秀峰的態度。見到楊秀峰穩步走過來，龍誌對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常務副市長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謝，但對楊秀峰身邊的周葉卻是有些那個的。之前，周葉見到他也不會這麽理會，彼此地位差距很大，作為一般的文秘對在市裏排名第二的大秘書不理會，龍誌是不會對他理睬的，可如今周葉轉眼就是常務副市長的秘書了，地位一下子飆升上來，讓人都適應不了，可周葉自己卻很有那點大秘書的淡定。
“楊市長，您到了。”龍誌說，迎上兩步就側身等楊秀峰走進，在前麵帶路往辦公室裏走，這次卻是有些刻意這樣做的，龍誌感覺到領導對楊秀峰到來的態度，他也就知道要怎麽樣來做接待。
進到市長辦公室裏，黃國友當下就從辦公桌後站起來，人還沒有出來，就說，“辛苦了辛苦了，省城裏走一趟，不容易啊。”之前，黃國友自然也是反複到省城跑招商的，受過的冷臉都記不清有多少了，心中自有感歎的。楊秀峰自己給自己搭台唱戲，這種戲唱著也是很費勁的，太傷神。
“是啊……”楊秀峰說，似乎興頭上就帶著一點點挫折感，但這樣的挫折感當真是淡，一飄而過，都讓人難以察覺到的。有龍誌還在辦公室裏，黃國友也就不多在這上麵發揮，有些事情是頂層之間的事，不能夠讓下麵的人察覺而傳出去的。
等秘書出去之後，黃國友說，“秀峰市長，坐坐坐，坐下說。”那種關懷流露，直讓楊秀峰感覺到窗外的陽光似乎就照射進辦公室裏，直接照在身上似的。
“謝謝市長。”楊秀峰說，這樣的表示還是需要的，表示自己不是遲鈍的人也表示自己對別人的關心是知道的。
“客氣啊。”黃國友說，“這次省城之行，收獲應該不錯吧。”說著看楊秀峰的臉，希望能夠看出些真實的東西來。楊秀峰的臉沒有多少波動，能夠到副廳級這樣級別的，自然不會將情緒直接放在臉上的。黃國友倒是沒有多少失落，而是將那種探查之意轉變為關心，還是看著楊秀峰的臉。
稍猶豫，似乎是在組織著要怎麽說，楊秀峰將茶杯端起來，但又沒有喝就放下去，說，“市長，可以說，這次到省城裏有不錯的收獲。”
“那就好，太好了。”黃國友說的有些誇張，希望楊秀峰就這樣的論調繼續發揮下去。黃國友心裏就在盤算著，楊秀峰之所有這樣說，是不是因為自己對他的關心而不好說出在省裏的碰壁，才下決心將之前的那台戲繼續沿那種調子演下去？真還是不錯啊，等到一定的時候，陳丹輝想必就會出手，而自己到時也可以旁觀形勢再做決策的。
楊秀峰作為市政府這邊的重要領導，黃國友這個市長對他的負責就可更靈活些，拉也好，打壓也罷，隻要在市長辦公會上對他的工作進行調整，也就能夠做到不少的事情。另外，要是楊秀峰肯對自己服軟，之前工作上的失利也完全可以有市政府的名義扛下來，誰還會怎麽樣追究？就算追究，南方市在招商引資工作上的失敗都成為一種習慣了，隻要在工作總結上，有策略地進行解說，楊秀峰的責任也就化為無形。
“說說看，都有哪些令人激動和期待的收獲吧，我是等不及了……”黃國友說著，表情上也是能夠跟上的，楊秀峰雖說沒有直接看在他臉上，但那種情緒的變化還是能夠體會得到的。楊秀峰一直都是以細心為長處，而細心之後，對人的情緒變化能夠準確地體察得到的，黃國友肯這樣想，那是他求之不得的。
在楊秀峰的計劃中，自己的匯報要接近真實一些，而莫春暉的匯報材料則將事實縮小一些，如此一來，不論是黃國友還是陳丹輝都會察覺到兩人之間帶回信息的差別，就會琢磨這些差別的原因。自然就會以為是在吹牛作假，他們當然願意將這樣的戲法玩大，玩到自己不可收拾而破滅時，才是他們跟省裏匯報之時機。
“市長，上回華興天下集團的副總宋傑成到市裏走了一圈，當時長天建築的李總也一起趕過來湊熱鬧。說是要找新的商機，開拓新的市場，而南方市如今就像一張白紙一般，在他們這些人眼裏，那就有大把賺錢的機會。當時，讓他們看了經開區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也是頗為動心的，雖說當時沒有留下多少話，那意思還是動心了。”楊秀峰說，這事之前也曾匯報過，可卻沒有說得很具體，黃國友卻是知道的，但實情會不會是這樣，心裏早就打了大大的問號？楊秀峰和華興天下集團之間的關係或許是不錯的，他們到南方市來走一趟給楊秀峰撐一撐場麵也是有可能的。黃國友臉上滿是關切，很注意地聽著。
“這次，莫春暉、丁啟明等人到省裏後，聯係他們，宋傑成和李文東都還熱心。聽莫春暉的說辭後，將經開區準備的材料也都帶回集團，如今正在研究，十天之內應該有一個準確的答複。樂觀地估計一下，他們會先過來全方位地進行考察，之後，往集團裏報立項。順利的話，三個月內應該走程序了。”
楊秀峰說得堅決，但在堅決裏卻有留下一些時間上的餘地，這些餘地可理解為楊秀峰因為謙遜才這樣說的，也可以像黃國友所理解的那樣，是楊秀峰為日後不能夠兌現而留下餘地，才被置於將自己完全困死。
“這樣就好。”黃國友說，“市裏目前要做哪些準備工作？我們得先準備好啊。”
“還不急，前期工作主要由經開區那邊著手準備就夠了，市裏隻要在政策上給出大方向就足夠了。”楊秀峰說，顯得對這樣的工作很有信心，“市長，華興天下集團的人過來後，還要勞請你見一見對方，將市裏的政策親自對他們宣傳啊。”
“這個應該，不論工作再忙，市裏的經濟建設工作總是排在第一的。”
兩人說了到省城的事情後，楊秀峰也就不多談，反倒說起經開區裏的事情，華興天下集團有可能到經開區裏來考察，那麽在對方到來之前就要做必要的準備，而這些準備工作，必然要一定的經費的，楊秀峰借此機會就跟黃國友提說這些事。
黃國友稍做思考，也就做出一副爽朗的樣子，說，“秀峰市長請放心，經開區那邊市政府一定會盡力來支持的。市裏經費再緊張，經開區要，其他都得先讓步的，怎麽樣，他們對市政府這個態度應該滿意吧。”
“肯定滿意。”楊秀峰說，黃國友的意思他自然聽的出來的，“我催一璀經開區那邊，爭取每天將進去的工作做出匯報資料，向市政府進行匯報，也使得其他領導知道經開區都做了哪些工作，免得市長做難啊。”
“好好好，這樣就更好了，最後將經費的預算也先打出來，我再督促財政那邊，先打招呼，免得臨時又有什麽問題。”
莫春暉將經開區那邊到省城之行的情況，寫成書麵材料，先交給楊秀峰來審閱。楊秀峰見他對自己的精神也算是有所理解的，說，“莫區長，材料不不差，但要加上兩點：一、目前經開區工作上的不足，你們當今要做哪些工作，得向市裏主要領導說透，也使得領導們對你們的工作有更全麵的理解。二、居於目前需要整改的工作，需要市裏在經費上的支持情況，要做出一個較完整的經費預算，讓市裏先有準備。經費落實之後，工作就要加快速度了。你是知道的，對方做工作講求效率，可不要因為我們的工作拖遝，讓對方見了心裏生出其他的想法來。”
“好的，市長。”莫春暉聽說市政府肯再給經費，自然很高興，也知道是領導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的，當下神情也就鄭重地應下來。
到下午，莫春暉將材料也就趕出來，再交給楊秀峰來過目，雖說還不能夠盡人意，但這樣的材料交到市委市政府裏，領導看了也才會生出那種感覺來。要是寫得太好，反而會讓他們警覺了。當下，自己留下一份，讓莫春暉分頭在下班之前，交到市委和市政府領導手裏去。
陳丹輝知道楊秀峰等人從省城裏回市，心裏就在想，要是他們在省城裏出乎意料地順利。那回市裏第一要做的事情，會不會是到市委來匯報情況？臨走前楊秀峰是到市委交流情況了的，回來帶來好消息，再回市委應對一下也很符合人情而沒有多少邀功的痕跡吧。
隻是，這兩天來都沒有什麽動靜，而楊秀峰回市裏後，似乎將到省城之行的事忘記了似的，都不再提起而是沉在處理工作中。對楊秀峰這個常務副市長而言，還有什麽比他處理經開區招商引資的工作更本職更重要的？陳丹輝心裏很有耐心，就在等著，要看這次省城之行最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來。
丁啟明還沒有回事裏而是留在省裏，這也是設計好了的吧，到最後實在無法脫身，至少可將丁啟明給拋出來，分擔不少的責任，真正落在主管領導身上的責任也就輕多了，這樣的招數對陳丹輝說來也是玩得很熟練的，自然能夠一眼看穿。
但等莫春暉請求見麵，要匯報經開區省城之行的工作情況時，接到秘書宋盼轉來的請示，陳丹輝就覺得更加玩味了。不錯不錯，先冷兩天，再來補一補漏洞，看來這位年輕的省派領導，心思當真是非常縝密的。
陳丹輝就非常想看看莫春暉的匯報裏都說了些什麽，自然就讓宋盼安排，對其他人說來，也很好理解的。目前南方市最近要的工作就是經開區那邊的招商引資工作，其他的工作都會讓步。將莫春暉的匯報時間安排插隊，宋盼做這樣的事也不會給其他要見陳丹輝的人做任何解釋，但是卻卻還是會傳出去的。這樣的事知道的人多一些，在市裏的輿論也就會強，陳丹輝自然期待這種局麵，但卻不會自己主動去推動這些。
南方市對楊秀峰這個常務副市長到來很關注，也都知道省裏特意地下派這樣一個領導來，是對南方市不滿意的。就是的人們對楊秀峰和經開區那邊的一舉一動都分外地關心一些，這種關心裏，也包含著很多種意思的。其中，有期待經開區真正想柳市那邊的開發區做起來，做出耀眼的成就，是的南方市的經濟建設真正強大起來的人也是很多的，但更多的人對經開區早就失去了信心。對楊秀峰在經開區裏折騰就覺得看透了那是在作秀，這些人就期待著真是在作秀而證明他們的眼力準，看得通透。
人們這種種心態，不用陳丹輝去琢磨，宋盼早就將這些給領導匯報了的。
見到莫春暉後，見他精神很不錯，臉上的那種自信似乎很足。陳丹輝看著就有些不信，將莫春暉交來的材料拿到手後，不動聲色地就急忙看著。對看材料，哪些是套話哪些才是核心，對陳丹輝說來已經能夠直接地從幾頁後的材料裏提煉出來，這也算是在一把手位置上看多了材料，鍛煉出來的能力吧。
看著經開區交來的材料，對省城之行的匯報似乎故意弱化，對所接觸的華興天下集團和長天建築公司，重點將見麵過程寫得詳細而將商談後的結果卻寫得模糊與淡化。對經開區的不足寫得詳細，對申請市政府支持的經費用途卻粗略而籠統。
隻是掃一遍，陳丹輝心裏也就有了數。接下來聽莫春暉的口頭匯報，說到對方的態度時，就說得真實而熱情。陳丹輝聽了，就和材料裏的情況進行對比，自然就能夠體會到其中的不同。匯報材料是有實據的，自然不敢亂些，否則今後可以將這些材料飯出來進行對照的，但口頭匯報，說了後也就是出我口而進你耳，誰來進行對質？就能夠說得更樂觀甚至虛誇一些，這樣才能夠在市政府裏申請資金的援助。
市裏要是不批資金，那今後也就有最好的借口。給了資金，至少會有些資金來做一做場麵吧。這種事情之前龍向前沒少做，莫春暉也沒少經曆過這樣的事，經驗很足的。
也不會去挑破，等莫春暉走後，陳丹輝決定自己不幹涉市政府那邊的工作，就讓黃國友自己去頭疼吧。不論他怎麽應對，今後不是得罪楊秀峰就會無法躲避失察之責。這樣的責任不會大，但也不會有人追究，可能在一些關鍵情況下，還是能夠利用的。
黃國友也收到了匯報材料、也聽了莫春暉的口頭匯報，和楊秀峰所進行的匯報，對比之後，心裏也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