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童

鬼醫憐憫的看著懷中赤條條的孩子,隨手撿起地上童進殘破的衣衫,裹在其身上。“唉!”旋即抬頭輕吹出一聲哨音,嗡嗡,殘留的十數隻毒蟻顫巍巍的飛來,迅速消失在鬼醫的袖口中。

“真是可惜了。”鬼醫培育這百來隻沉屍毒蟻可謂費盡心血,這毒蟻的可怕之處,從陰煞的表現就能看出,即便是化氣境巔峰的高手,但凡被這些小蟲叮咬一口,也會血流不止劇毒彌散。“算了,先救回這小子的命再說。”

鬼醫著實心疼,沉屍毒蟻,這近乎傳聞中的異蟲,曾在古代的大戰**現過,叮咬必血盡人亡,且屍首腐爛無疑。根據書籍中的記載,沉屍毒蟻,排名最凶異蟲異獸第九位,後因其過於危險逐漸被滅殺。

鬼醫尋得這種異蟲,也是在一次無意間尋藥之時,此蟲嗜好多種靈藥,其中一種叫做沉屍草,而這沉屍草,正是煉製陰煞處理屍體時所用藥水的主要藥材。虧鬼醫識得此蟲,又恰趕上此蟲產卵,這才有幸得之。

本以為,這一批通過秘法培育的毒蟲有一天可以當做保命手段,不料尚未養育成年,竟已經夭折大半。鬼醫不甘心的皺了皺眉頭,若此蟲成年,今日的局麵怕不會這麽收場了。

鬼醫輕掠出,貼著低矮些的樹叢閃身離去。

……

藥穀。

這藥穀地處兩麵高崖夾縫之中,雖地處陰處,卻不乏生機,正是由於險峻的地形,致使很多失足的動物葬身於此,久而久之,反而養足了一片異常肥沃之土。

崖壁半腰處,天然伸展出一片寬闊的平台,平台依山處鑿墾出一座洞府,這便是當日童進偷食地靈仙果之地。洞府入口不大,但石壁光滑,浮雕著佛陀紋樣的裝飾,散發著古老氣息,顯然不是短期內的傑作。

此時,洞府內石**,童進尚未醒來。

世事難測,上次來時是偷食仙果,不料三日不到,再度返回這裏,已是如此境地;前幾日還讓鬼醫恨得牙齒發癢的童進,現在竟被鬼醫帶來此處悉心救治。

“咕嚕”,鬼醫把木勺中的湯藥倒入一個細長的竹筒,然後走到床邊,捏開童進的嘴巴,順利的使湯藥緩緩流進童進嘴裏。

喂完湯藥,鬼醫把住童進手腕,一縷真氣徐徐遊走進童進體內。

“咦?”鬼醫眉頭緊皺,他竟然發現童進的體內空空****,竟然是連一絲的真氣都不存在,就連肉體和經脈都是千瘡百孔,就仿佛一個從來不曾修煉之人。“怪了”,鬼醫疑惑,在此前他可是與童進交過手,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般。

鬼醫收回真氣,走到洞府一側的書架旁,自言自語道,“莫非是那妖人所致。”旋即搖了搖頭。鬼醫錯以為陰煞吸走了童進一身的內力,這當然是不可能,這個世界也不存在這種直接吸取別人內力的功夫,至少鬼醫連聽都沒有聽過。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鬼醫眼前,頓時身體一顫,“陽散功破!”這無非是最殘忍的事情之一,任何一個修煉之人,無不是曆盡艱困磨難,拚著大意誌,方能修得一分成果。而有些功法,是需要修煉者保持童子之身,破禁則功散。修煉之人意誌堅,從沒有人明知自己所練功法需保全童身還做出失控的傻事,但像童進這般並非自覺自願的稀裏糊塗被破陽身的事情,那就另當別論了。

“唉,所幸撿回一條命。”鬼醫輕歎,心道真不知道這孩子醒來時,該怎麽麵對啊。旋即出了洞府。

並非鬼醫放棄了對童進的救治,而是這**散功本就是無法可醫,如今保全了童進一條xing命,已算是對得起他。

石**,童進靜靜依然昏迷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呼吸輕浮,麵龐還是那麽俊秀,隻是異常的蒼白,黑發在枕上鋪散開來,嘴角偶爾**一下,眉頭便也跟著微皺。

嗡嗡,一道輕微的蟲鳴,一隻個頭比之前對付陰煞的沉屍毒蟻大了三四倍的蟻蟲飛進洞府,打了一個轉,最後徐徐落在童進白皙的脖頸上,大個頭的毒蟻絲毫沒有猶豫,叮咬了下去。

昏迷中的童進戰栗了一下,卻始終沒有醒來。血沿著脖頸滑下,被鮮血沾濕的灰色被褥暈出黑色的血漬。童進雖在昏迷之中,身體顯然還能感覺到痛苦,他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牙齒也咯咯打著顫。

童進並不知道外界正發生的一切,他的意識始終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這是一個水潭,周遭黑的仿若連光線都無法照射進去,童進就那麽孤零零的浸泡在水潭裏。不知道時間,渾渾噩噩間好似已經浸泡了一天,又好像已經浸泡了一月,一年,甚至十幾年。童進的心也似乎跟著黑色一起沉到了潭底,再沒有任何欲望,再沒有任何希望。

在這種完全黑暗的環境下,淒冷,絕望,已經成為了主旋律,童進恍惚的意識中,身體好像已經完全融化成潭水的一部分,曾經肉體的力量,真氣,完全消散無蹤。

忽然間,一股劇痛傳遍全身,仿若冰冷刺骨的潭水忽然變成了岩漿,灼燒著童進的意識。“啊!”童進撕心裂肺的大叫,卻絲毫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這是在哪裏?我已經死了嗎?為什麽會這麽痛?我不能死!我還有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活著!”這劇痛反而刺激童進的意識產生了一瞬間的清醒。

洞府外,正提著木製水壺澆灌藥草的鬼醫,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童進的遭遇讓他早已經堅硬無比的內心產生了一絲裂縫。拋開童進給予的木仙根不說,鬼醫素來少與人交往,朋友更是少的可憐,但在與童進追追趕趕幾天裏,鬼醫竟然潛移默化的被這個孩子的樂觀所感染。其實那時,即便童進不拿出木仙根抵過,鬼醫也不會真的把他怎樣。

分開之後,鬼醫甚至產生過收其為徒的念頭,但僅僅是一個念頭,閃過也就罷了。不料上天弄人,那日夜裏的打鬥,鬼醫通過其飼養的叫做千眼的蚊蟲傳出的訊息,當時便是知曉,隻不過蚊蟲畢竟是蚊蟲,隻能傳遞出有人打鬥的訊息,並不識人。不然鬼醫定不會等到第二日以為人都散去之時,才過去查探了。

“呼。”鬼醫沉沉的吐了一口氣,夜裏趕過去的話,童進便不會遭此劫難了吧。

忽然,一股異常強大的壓迫感籠罩而來,“怎麽回事!”鬼醫的心一下提起,警惕的望向藥穀之外,旋即疑惑的皺了皺眉,“不對,這股壓迫感,來自洞府內!”鬼醫瞪大雙眼,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