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諾
高舉大義的旗幟,忘川不忘從兩女手中斤斤計較拿了大批的一級米,一級按照他的要求定製的各種符籙。
忘川帶領林蕭和樊落,並從六山召集的一百位戰士,朝東羅進發。鳩雀和白玫百分之百想要去看熱鬧,但是,一個被強令護衛宮殿的安全,一個被要求研究女人體內的黑絲,遺憾得要死。
一百位強大的戰士雄赳赳背著姚啟泰配發的二十天糧食和各自的冷兵器,步行一日抵達。東羅的城門早就關閉,但高大的牆頭密布重型武器,機甲戰士全副武裝,順便站滿了各種圍觀看熱鬧的團體,有人搬出了賭盤,有人在牆頭和忘川打招呼敘舊,還有女人上樓來挑男人,當然,也有城主和商業聯盟的探子。
到了地頭,忘川挑了正大門,選了五百米開外一塊平坦的土地,放下行李,整隊、紮營、拿家夥——準備做飯。
一百位強大的戰士,二十天的口糧堆滿了一個巨大的營帳,白花花的大米倒進去,三十餘米高的牆頭上男人們就熱烈的開始討論了。
炊煙升起來,一級大白米的香味開始飄,忘川讓人拿蒲扇人工扇風,香味往城頭飄,引起一串咕嚕聲。自家人擺了桌子開吃,白米飯管夠,本來被饑餓折磨得各種麵黃肌瘦的戰士瞬間古銅色的皮膚就和打了蠟一樣油光滋滋。
吃飽喝足,忘川一邊剔牙一邊架起大喇叭,找了個大嗓門拿了他寫的《大義歌》開吼:
......百年滄桑,東羅淒惶;群獸環峙,餓殍滿地;青候暴虐,陰陽倒置;十山大義,駐守邊疆;以身飼獸,無福護女......今神女薑,從天而降;賜我飯食,男兒自強;青候無端,欺我女主......惡山少主,無故被囚......得女主令......凡女皆主,東羅盡歸......
(作者胡亂編的,隨便看看)
第一遍念完,城頭上的男女笑開了,黃泉這個地方,搞什麽女主......,雖然城主扣了十山的人,但交出全部女人這種要求卻過了。
忘川認真剔完牙齒,給念書的大嗓門倒了一杯從後院取來的涼茲茲的冰水,大嗓門念完一遍,中氣十足,一再反複。
十遍之後,整個東羅城都知道,忘川領了十山的瘋子,在城外擺開架勢準備扶一個女人起來恢複舊製。
探子的消息回得很快,城主青候捏著薄薄的情報,撐開渾濁的雙眼一目十行看完《大義歌》,隨後看向下手端坐的青候夫人。夫人手邊的案桌上擺了一塊木板,木板上朱紅色的線條細細勾勒陣圖,幾個亮點在陣圖上閃爍,小小的結界環繞。青候伸手彈指,一道勁氣衝向結界,如往常一般,看起來如玻璃般透明脆弱的結界如水泡晃**幾次,巨大的力量便被消磨。
青候夫人深恨忘川算計自己,卻還是冷靜道,“薑女的宮殿周圍,確實種植的是能量作物。植物的布置方式如陣圖,我們的飛行器無法接近結界的邊緣,已經損失八架。”
青候夫人起身,立在青候身邊,為他鋪開細細的白紙,磨墨沾筆,親手交至他手中,青候略一沉吟,大筆一揮,寫下一行字:薑女共享,平分黃泉。
青候對折白紙,射向堂下站立的幾名男子,一高個收了信,閃身便消失了。
忘川站在帳前指點江山,按照薑靜流給的陣圖排列營帳,又在相應方位埋下銅製符籙,拉開她束起來的開關,大陣便開啟,每個戰士額頭上貼了一塊銅印沾的朱砂符籙印記,自由出入。
東羅矗立在大江之東,三麵臨平原,離十山區區五百裏,偶然有衝破關口的野獸侵襲,所以城牆曆年來不斷加高加厚,直至今日,已有十餘米寬,三十餘米高,均用山中質量最好的石材堆疊。雄關十裏鋪在平原上,陽光下如靜默的巨人,散發無限威勢。城中人口百萬,第五星域被覆滅的各家族、被流放的重刑犯、自願出逃的自由戰士,林林總總,各行各業,是黃泉最完整最具社會雛形的城市。
城市周圍,沃野千裏,百分之九十的土地被東羅開墾出來,但供養一個如此大的城市依然吃力;剩餘的百分之十土地靠近罪山,卻僅僅是駐守十山戰士的口糧,更多的武器、能量、食物卻要依靠每年冬季狩獵野獸的皮毛骨血在東羅進行交換。
最強大的戰士在十山,最完備的軍隊卻在東羅。
野風烈烈,風中有破音,忘川悠然回頭,步行至陣前,“喲,青候這次派你出來的啊!”
男子側身從風中走出來,揚手丟出信紙,忘川接了慢慢展開,嘴邊的笑越來越盛,眼中卻越來越冰冷,揮手將信化得粉碎,“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男子沉聲道,“城主向來最尊敬忘川先生,從不欲與忘川先生為敵。”
忘川挺胸揚起下巴,“他是不敢,你退下吧!”
男子又默默消失。
忘川在軍帳中過得頗為自在,餓了有人送飯到手中來,渴了自然有好水,無聊了隨時找人下棋,眼見太陽下山黑色沉沉,卻是養精蓄銳一整天的戰士開始列隊出擊了。
十人小隊四支,從四個方向入城,稍微有點小波折,被城牆上的高壓電網電暈了幾個,全身冒著焦黑的氣被丟回來放到水池中恢複,還有幾個不小心被自動瞄準的炮彈給擊中了,也是一身焦糊,於是同樣處理了。最後潛進去幾個,換了衣服找相熟的好友先喝了一頓酒。
青候收到回話頗惱怒,令軍需官發了能量,開啟正對忘川營帳城牆上的武裝,自動瞄準,隨時準備攻擊。
忘川瞧瞧時間,半夜十二點,夜深人靜,正是進行政治宣傳的好時間啊,於是又找了個大嗓門嚎喪,已經被東羅人民背熟了的《大義歌》在夜空縈繞,傳得特別遠。
一遍完畢,二遍初始,城頭的準備軍終於忍不住了,十發炮彈來,撞在結界上,爆炸。
夜視鏡中,營帳完好無損,城頭軍官驚嚇莫名,有人開始繪聲繪色說起飛行器在薑女宮殿外的遭遇。
炮彈一停,大嗓門繼續嘶吼,吼完一遍,又來十發,如此反複,一整夜有來有往,全城人大半黑著眼圈被迫看了個大熱鬧。
第二日忘川神清氣爽起床,如往日一般,自行對弈一番,找了幾個好手活動活動身體,見昨日受傷的人已大好了,一腳踹出營帳繼續昨夜失敗的任務。
如此逍遙了三日,青候對著堂下的軍需官憋悶不已,而後視線落在手側那古怪的木板上,這一段時間來,測試不下百次,無一次能破開這小小的結界,如城外那營帳亦布如此古怪的陣......青候活了長久的歲月,經曆無數次戰鬥,立足黃泉百年,並非無知之徒,女人的手段,無非是比拚能量,他開始排查東羅儲存的能量。
抽出十分之一的儲存能量,啟動攻擊力最強的機甲戰士,三十駕機甲在城頭整裝待發。又從城中各團體抽調高手,不過應者寥寥,均表示願意出錢,得力的人都派到飛燕城找鳥蛋去了,找回來怕要耽誤這一季的收獲——鳥蛋是黃泉上能量含量稍高的食物之一,珍貴程度排得上號。
青候親自坐鎮,將餓狼和流川扒幹淨掛在牆頭,餓狼被折磨了幾天,體無完膚,卻還有點精神,朝流川唾了一口,“忘川又在搞什麽,一拳把這圍牆轟塌了完事!”
流川被太陽曬得暈乎乎,半眯著眼睛看幾百米外優哉遊哉的老師,有氣無力道,“大義!”
“操,他真沒誌氣,既然都要打起來了,幹嘛還要說讓女人做主。老子一點也不想再被女人騎在頭上了!”
流川鄙視道,“你別說了,我都看見了,羅非都騎在你身上。”
餓狼振振有詞,“睡她們的時候除外!”
青候手下有刀工非常不錯的屠夫,屠夫拿了一把尺長的精鋼刀,刀鋒在陽光下反射漂亮的光芒,晃得流川眼睛不舒服。屠夫將刀鋒貼在流川頸項處,又慢慢挪開,立即便出現一道血線,血珠子滾落在塵土中,一錯眼就不見了。
流川非常配合地鬼哭狼嚎起來,“老師,快來救我啊,他要把我千刀萬剮了。”
屠夫咧嘴笑一笑,“你皮肉嫩點,好下手,餓狼那一身割起來一點不爽快。”
餓狼啐一口,“呸,虧得老子每年賣最好的肉給你。”
屠夫用大拇指試試刀鋒,“別說這個了,我也就掙點糊口的錢。忘川絕對老糊塗了,哪裏撿了一個老女人來忽悠,這都幾百年了,監察會怎麽會讓空間攜帶者漏出來?看你們折騰啊折騰,好日子不過啦?”
“女人都不能隨便操還過什麽好日子?”餓狼雙手掙紮一下,手腕處鎖的是隕石中提煉的金屬,異常堅韌,輕易掙不脫。
“以前也隨便操不動啊!”屠夫笑嘻嘻將刀刮上流川的臉,大吼道,“現在多自由呢,除了不能上天,老子想幹啥幹啥!”
屠夫吼出了城中大部分人的心聲,隨著這一聲,流川的右手拇指被送到忘川手上。
忘川歎口氣,“青候怎麽就還是這手段呢?太不長進了!”說完將拇指放入一個小盒中,遞給身邊的人,“送回去讓白玫凍起來吧,以後還能用。”
流川在城頭鬼哭狼嚎了五天,失去了整隻右手胳膊。
第七日,營帳正在準備午飯,炊煙寥寥中,米飯的香味被刻意飄向東羅,全城米香,已經有無數耐不住饑餓的人集中在城頭觀望。
青候冷冰冰看著人群,耳朵**,一字字辨認城下傳來的清晰的《大義歌》,手一揮,三十架終於充足了能量的機甲一轟而下,城頭炮口全部調整方向對準營帳。人群發出歎息的聲音,十山雖強,但人始終還是不能和機械對著幹的。
流川嗤嗤吸著氣,人還清醒著,“忘川這個死老頭,怎麽還不去死呢!”
“你放心,大家都死了他還會活得很好。”
好字未落,大地震顫,強大的炮火撞擊結界,猛烈的閃光過後是清晰的哢擦聲,營帳上方如玻璃碎裂一般憑空冒出透明的裂痕,裂痕增大,幾秒鍾時間,一切巋然。
青候用力拍一下城頭的巨石,“攻擊營帳。”
不等他音落,又是一陣炮擊,卻在同時,營帳中射出幾十條黑影,飛奔向四方。
餓狼吞咽一下口水,“他又要搞那一招了,快找地兒躲起來,誤傷就不好了。”
流川看一眼自己已經潰爛的傷口,無奈道,“我沒力氣了。”
餓狼雙手搓動,金屬鎖扣微微扭曲卻不見裂開。
青候起身,渾濁的雙眼射出光芒,視線在煙霧中搜尋,幾架機甲被踢飛,一片人影飛快掠過,他招手,十餘跳人影衝上去,一招之間又被狠狠灌入地麵,一個白衫人影躍上牆頭,笑眯眯立在青候對麵,“你好啊!幾年不見,你居然老成這個樣子了。”
青候白發飄在空中,緩緩向前一步,“早知你野心勃勃,卻不想是用如此拙劣的借口。”
忘川哈哈一笑,“你放心,我會讓你活著認識自己的愚昧。”說完抬起右拳,“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惡山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卻能守住關口百年麽,今日就讓你見識一番。”
青候老眼圓瞪,身形化開衝向忘川,忘川輕飄飄向後移動,單手對招,不緊不慢尤有餘力。兩人從城頭糾纏至地麵,又從地麵打到半空,青候身體衰老,過了百餘招便力竭,腹中的食物瞬間被消化幹淨,根本無法為他提供足夠的能量。他虛晃一招,拔下腰間的信號器,一道紅煙直升空中。
忘川淺淺一笑,舉起的右拳終於緩緩落下,萬鈞之地直衝青候,青候隻覺身體周圍的空間被鎖定,自己無法動彈,心中驚駭,忘川已經至少幾十年沒有進食過三級以上的食物,為何發能發出類似空間鎖定的力量?
拳頭擦過青候的臉,數十道如刀鋒般的空氣割傷他的皮膚,從半空灌入地麵,城中似乎飛出數十個光點,和四麵城牆處的大門飛升的光點匯聚,拳勁爆開,從地麵迸射四道氣勁和光點的方向一致,並向遠方而去。
忘川收拳,抓住控製不住身形的青候領口扔向地麵,隨後落下,小聲道,“好多年沒用了,好像沒控製好。”
“媽的,死忘川,要命了!”餓狼雙眼圓瞪,衝身邊的屠夫道,“殺豬的,還不把我放下來逃命,等死啊!”
屠夫比劃一下刀鋒,歎一口氣,“怎麽不早說他還沒退化呢,真是,又站錯隊了。”說完刀向金屬一劈,餓狼和流川落在城頭,餓狼忙不迭抓起流川,三人一路蹦下城頭,拚命向城外跑,“小家夥,我割你雙手都很有技巧的,白玫接得上哦!”
流川憋得一口悶血,總有一天,他會讓這些老不死好看!
三人隻來得及奔出百米開外,就聽見身後如雷霆一般的身影,側頭回看,卻見巍峨的城牆如豆腐一般垮塌,地麵震顫,巨石滾落,哀嚎遍野。屠夫擦一把冷汗,“還好我跑得快!”
餓狼癱倒在地上,揮開射過來的碎石,“四十個人做了那麽多天的爆點啊,之前都用這招殺漫山遍野的蜉蝣。”
“怪不得送過來的蜉蝣肉破破爛爛,找不到一塊好的。”
忘川揉揉手腕,摸一下鼻子,“好像力氣用大了點兒。”
青候抬眼遠望,他發出的紅煙在空中冉冉上升。
“哎,別看了,青候夫人怕是不會啟動那個東西的。”
青候雙眼欲裂,忘川垂手,“她不會為了你和城中上百的團體作對,畢竟,她還有上百年的好日子要過。再說了,那東西隻充了七天的能,隻攻擊一次,你覺得一擊能破掉薑女宮殿外的陣?” 忘川語重心長,走近青候,拍拍他的肩膀,“代表城中上百萬的人感謝你,沒有一開始就使用它,和我一起去見見薑女吧。”
好消息比薑靜流的預想來得快了幾天,流川第一個被餓狼丟回來,獨臂大俠的造型讓她難受了一下,白玫興奮地將人拎到研究所,飛針走線,略忙了一個小時便完成了傑作,不斷讓流川試試動手指,還有點意猶未盡,向他闡述每一刀是如何完美地在他肌肉和神經之間割下去,準確而不傷害根本,最後下結論,“屠夫的刀工又進步了啊!”
流川氣得要死,徹底對這一波老男人失望,感覺生活再也沒有愛了,默默和薑靜流告了一個別,從廚房偷了一大包米離家出走。
薑靜流放開大陣,站在瓊枝樹邊等待回歸的隊伍,大陣連續運行半個月,能量循環補充,瓊枝已從枝頭大小拔至人高,主幹崢嶸,玉色溫潤,長長的枝條如柳一般在風中飄**,輕靈的玲瓏之音不斷,一絲絲白色的靈氣從葉片中冒出來升到半空,加入能量循環,透入空氣,滋養陣內每一課作物。
忘川走在最前麵,還是如往常一般不疾不徐,神色平靜,他將青候推到前麵,“這是青候,我將他帶過來了。”
薑靜流展顏一笑,“青候城主,歡迎你。”
青候從剛進入能量陣的驚嚇中恢複,那成片開始抽稻花的能量田,清透的空氣,滿溢的靈力無一不讓他疑惑,他視線落在薑靜流身後美到極致無法形容的瓊枝樹上,長久無語。
薑靜流向忘川遞出手中卷起的紙,“你已經超出我的想象,給我出了一個巨大的難題,將如此廣袤的平原能量化,不是瞬間能完成的。”
忘川接過紙,“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緩緩展開,漂亮的鳳眼低垂,嘴角慢慢勾起笑來,“尊者,你確定要如此宣布?”
“是的。”
忘川舉起紙在空中展開,豔紅的字跡,右下角古樸的篆字簽名,他身後數百將士抬首仰望,一時竟萬山靜寂。
“薑女言,凡薑女之地,十分之一賜予薑家下臣,買賣自主。薑家子孫不滅,此諾永世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