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受降(一)

兩邊的人做了非常嚴謹的合同,關於支付方式,關於取樣品成敗的不同賠償,薑靜流仔細看了後認認真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取了新做的朱砂印重重蓋上去。說是朱砂印,其實是一個簡單的符籙,蓋有朱砂印的器具被保存良好水火不侵。兩邊的人各執兩份,然後薑靜流留下一百瓶靈液,帶著十萬斤一級米、一個傷員和九隻鶴回去。

姚啟泰遠遠在匯源鎮的上空攔截,直接和薑靜流辦手續劫持了一半的糧食,薑靜流安排了接下來半個月的工作,開始準備去邊區的事情。姚啟泰疑惑地接手薑靜流安排下來的事情,又按她的要求拿出自己最後剩餘的靈石,不安道,“你要做什麽?”

薑靜流一邊看貨車將新得的糧食入庫,一邊收攏船隊往家的方向走,“贏家弄到一種新的武器樣品,帶回東昊和邊區,暗鴉在那邊的人能弄到一個,但是需要新麵孔去運回來。我去,交換條件就是幫我們弄到足夠十萬人三個月的口糧。我隻帶幾個人走,能量陣的控製方法已經交給你了,我還新設置了幾樣陣法,你先熟悉熟悉,有什麽萬一可以用一用。”

姚啟泰雙唇抿緊,“怎麽去?”

“我們還有一艘戰艦,沒有登記在任何海盜團,可以以偷渡的身份潛入。”

姚啟泰想了一下,“你回去先把事情安排好,我帶船去找樊落調試一下,能量我會放在船裏。”薑靜流將船傳入姚啟泰開放的空間,放心地去整理各種雜務。

未明抵達能量陣,口中的驚歎聲就沒停過,下飛行器後見著瓊枝更是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圍著高大的玉樹快樂地轉圈圈,似乎完全忘記了身上的傷痛,他身邊的那幾隻鶴更是勢利,如箭一般射向瓊枝的樹梢,各找了一個好位置安頓下來,就以堅決的姿態窩下來了,沒有絲毫下樹的意思。鳩雀很是惱火,他在樹上設置的孵化巢被九隻巨大的鶴擠得亂七八糟,裏麵等待孵化的卵差點被損壞。

薑靜流笑眯眯抬頭看已經有二十米高的瓊枝,九鶴環繞在樹梢,她已經在期待玉樹長成後的壯觀情形,不同的鳥類將被這樹吸引,由低至高將分布不同級別的禽類,而最頂端該是王者的位置,“你別著急,是王者,總有一席之地。”

“它們這是野蠻的強盜行徑。”

“我們本來都是強盜!”未明快樂地回話,“沒有什麽是我們不可以掠奪的。”

薑靜流坦然地看向未明,視線落在他依然青黑的頸項,未明完全不在意地聳肩,“這不過是一時間大意而已。”

薑靜流準備回上一句,不遠處卻傳來飛船啟動的聲音,薑靜流麵色一變,飛快奔向坡下,卻隻來得及看見忘川遠遠向戰艦揮手的。

“怎麽回事?”

忘川坦然道,“姚女認為她去更合適。”

薑靜流怒火攻心,血衝到頭頂,有點暈暈,忍耐了許久,涵養還是不夠,“誰同意了?誰讓你們自作主張了?她肚子裏還有一條命,怎麽......”

“這樣更安全,不是嗎?誰會想得到一個懷孕的女人會來自流放星?”忘川眉眼舒展,“白玫和林蕭會照顧好她,你太緊張了,這個事情並不複雜。”

“就如你們不信任我一般,我也並不信任你們。”薑靜流冷臉,轉身甩頭,“這事沒完......”

“你不應該辜負姚女對你的信賴。”

薑靜流目光如水沉下去,“她性子擰,倔起來不要命,白玫和林蕭能救她?”

“你可以不相信白玫對姚女的感情,但一定要相信白玫對自己後代的在乎程度......”忘川脾氣格外好,耐心極了,“就算自己不要命,也絕對會保住姚女。”

薑靜流長久無語,目前的狀況靠語言已經無法改變,她的心髒微微抽痛,姚啟泰比她更有覺悟更能舍,但如果得到是以失去作為代價,薑靜流還不想失去這個陪自己逃亡一路走到現在的女人。她從空間掏出一個小木盒,裝滿了前段時間準備的各種符籙,遞給忘川,“她們走得不遠,請暗鴉的人追上去,把這個給阿姚。”

忘川露齒而笑,“沒問題。”

鳩雀趕上來,看薑靜流一臉心情不好的樣子,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

薑靜流再忍不住,道,“你們男人,從來就不怕失去嗎?”

“失去?我們從來都是不斷地得到!”鳩雀將薑靜流的身體用力拉到自己懷中,“得到你的身體,得到你的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付出的代價呢?”

“我敢要,就不怕代價,哪怕是要我的命。”鳩雀笑嘻嘻,“女人就是比男人多了感性,戰場上多猶豫一秒便要損失更多,壯士斷腕才能扼殺更壞的結果,不必要為斷掉的手悲傷,它的價值已經實現了。”

薑靜流低頭往回走,半路遇到抱著薑昊宇玩的春元幾兄弟,薑昊宇五官已經長開,五官帶笑,又聰明又可愛,家裏的人都很喜歡他,他愛黏人,又不認生,見了誰都是貼上去,如此純潔的生命。

薑靜流壓下心中對姚啟泰的擔憂,將全副精力投入到教育挑選出來的那些少年身上,這些少年對她創造的這個心世界抱有萬分的好奇和信任,幾乎是一張白紙,她想要怎麽塗抹都可以。盲目的崇拜,對未來無限的信心,天真而充滿希望,很好地洗刷了薑靜流的不安,同時也給她的肩頭壓上了擔子——她必須對這些毫無保留的信任負責。

鳩雀不在意薑靜流的那些小糾結,依然固我地和忘川準備受降儀式,幾次召了青候入陣商量各種程序,儀式的地點、高台的搭建、儀仗、衛隊、禮台的朝向、高度,各種帳幔的材質、顏色。忘川將各樣事務細分下去,每個部門負責了一項,每日按進度向薑靜流匯報,薑靜流更在意這些匯報工作後女人們的意見。

工作對那些女人而言是新鮮的事情,習慣了發號施令後接觸這樣一群對她們垂涎欲滴卻絕對不會言聽計從的男人是一項巨大的挑戰,她們必須重新適應和男人們交談的方式,也必須重新學習處理這些細務的方法,當然,被男人們無聲地鄙視是常事,那種沒有語言地,忍耐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才是最大的打擊。

顯然,沒有了男人的幫助,這些女人連確定一個帳幔的顏色和樣式都手足無措也在薑靜流的想象中,但是,把個人的情緒發泄在工作中卻是她不太讚賞的行為。調節了幾次男人和女性副官的矛盾,薑靜流簡直被這些雞零狗碎的矛盾搞得頭大,男人們認為自己是主官,自然是堅持自己的品味、做事方式,而女人們卻不習慣被男人呼喝,更不習慣跑腿,和工匠們打交道反複確認樣式材質也是很掉價的事情,諸如此類種種,薑靜流差點心力交瘁。

總之,事情還是慢慢地開始朝預定的方向發展了,隨著那個儀式日子的臨近,各種不同的製服源源不斷流入薑家。薑靜流也日日被請出去看儀式地點的各種建築是否符合她的要求,略微提了幾個意見之後,薑家能量田裏未被催熟的稻子也到了收獲的時候。

為了趕雙喜臨門,忘川邀請東羅城中各團體的管理者進入能量陣,觀看這一場難得的收獲,當成堆的金黃稻穀流入巨大的倉庫,忘川相信這些具體的實物對他們的衝擊更大。

忘川將受降日定為豐收節,將新收獲的稻子製作了一部分新酒,作為儀式上的飲料,表示薑家願意與人共享豐收。

受降日越是臨近,薑靜流越是焦躁,姚啟泰一去半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抱著薑昊宇在房間裏轉了三個圈,薑靜流坐到梳妝台前,看鏡子裏蒼白的自己。

鳩雀捧著人高的盒子進門,“還發呆呢,趕緊準備,別誤了時間。”

薑靜流深吸一口氣,起身看鏡子裏自己的身材,恢複得還不錯,細腰也有幾分窈窕的意思了。鳩雀取出白色長袍搭在榻上,走過去拎起薑昊宇丟在一邊,一邊解薑靜流的扣子一邊道,“已經把所有的程序交代給遊女了,她會一直在你身邊指導你怎麽走路,怎麽說。別緊張,沒什麽大不了了。”

“我並不是緊張。”

“是的,你不緊張,你隻是身體在發抖而已。”鳩雀取消,用力揉搓薑靜流的臉,直到皮肉豔紅才放開,“你準備確立薑家的指導思想是什麽?怎麽說?”

“好幾個念頭在我腦袋裏麵打架,誰都想要占據主要位置,現在還沒分出來勝負。”

“哦?說來聽聽!”

“男女平權,啊,這個太可怕了,但是戰鬥力上等;自由行星,這個也不錯,但太散漫了;”薑靜流苦惱極了,“尖銳的矛盾從來集中在上層,隻有你們這些吃飽飯了的山主和戰士才有閑心叫囂各種權利,新近的學生們,比如春元,多麽乖,給予便是什麽。”

鳩雀脫下薑靜流的家居服,脫|光,露出她白皙修長的身體,薑靜流隻稍微不自在了一下,便放開了。鳩雀的手指從她赤|裸的頸項滑落下去,勾勒出美妙的線條直至小腹,“嗯,剛泡完澡的皮膚,滋潤柔軟,但還需要加強。”鳩雀從梳妝台上撈起一大瓶乳液,摳一大塊在手心抹開,掌心按在薑靜流的皮膚上,用力揉開,“聽起來都很不錯的樣子,不過.....總是會有人不滿意。”

薑靜流跟隨鳩雀的動作轉動身體,他的掌心發燙,貼在皮膚上非常舒服。

“我無法讓每一個人都愛我!”

“但是如果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反對者,就會形成一股你無法忽視的力量。”鳩雀從薑靜流的後背揉搓到小腹,皮膚從白皙變得白裏透紅,柔軟光潔,他一路向下,蹲下|身,貼上薑靜流的大腿,手指挑逗地在腿心戲耍一番,“這個力量雖然不會要了你的命,但會讓你煩惱,從座上首座的那一天一直煩惱到你消亡為止。”

“聽起來真是恐怖。”薑靜流讓開,從全身鏡裏看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過的光澤和好狀態,被細心嗬護的**讓她稍微迷惑了一下。

鳩雀推開一步打量薑靜流的身體,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翻出束身馬甲,硬套在薑靜流身上,用力收緊,勒出細細的腰肢來。薑靜流收腹再收腹,抗議道,“我是尊者,為什麽我還要穿上這個勞什子?討好男人的眼睛嗎?”

“你真狹隘,作為一個領導者,在這種正式場合,絕對有責任也有義務表現出最好的精神狀態和**狀態。”鳩雀將薑靜流的身體掰到鏡子前,“你的皮膚,你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你的五官,你的表情,你最細微的一個動作都會無限放大,被人仔細研究。他們可以從你的黑眼圈看出你被什麽困擾,也可以從你鬆弛的肌肉推導出你的精神開始鬆懈,更可以從你不修邊幅得知你對生活的熱情降低,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你的警戒性下降,而他們準備充足,終於可以團團圍過來,張開獠牙,一口......或者幾口,將你撕得粉身碎骨,吃下去,消化掉,連一塊肉渣也不會剩。”

“群狼環視,原來我的生存環境如此惡劣。”

“你不是早有覺悟了嗎?”鳩雀最後將滿繡暗紋的白色長袍披到薑靜流身上,流水一般的線條,精工細裁,每一條花紋都耗費了工匠巨大的時間,行走間若隱若現的圖案華美高貴,薑靜流看著鏡子中的人,那是自己嗎?她高高揚起下巴,視線下垂,淩然不可侵犯。

鳩雀手指微微抬起薑靜流的下巴,“這個角度最好,既不會過分高傲,也不會過分平易近人,視線向下,要不經意地這樣掃過,但絕對要死死記住你掃過的那些內容。微笑,有距離的微笑......這種時候裝B最好,下來了怎麽邋遢都無所謂,隻讓我知道就好。”

鳩雀很滿意,推開欣賞了片刻後,又打開剩餘的盒子,為薑靜流戴上項鏈、耳環、頭冠、戒指、臂環,最後掏出一個豔紅色的珊瑚磨出的胸針夾在衣襟處,“你已經全副武裝了,非常好!”

薑靜流緩慢轉了一個圈,側頭看鏡子裏的自己,笑了一笑。

鳩雀轉身撈起在地上爬的薑昊宇,扒掉他的小衣服,換上和薑靜流一個色係的新製服,塞入薑靜流手中,“這是你繁育能力的證明,家族會因此而更加茂盛,抱著,別撒手。”

薑靜流長呼一口氣,低頭看薑昊宇,騰蛇從小家夥的頸項爬出來,親熱地貼著薑靜流的手腕。

“走吧,去迎接你新的家族!”鳩雀也換上一身黑色的製服,立領銅扣,筆挺的線條襯得他的身形修長,難得梳理整齊的頭發高高束在腦後,光潔的額頭露出來,眉眼修長,鼻梁挺直,雙唇殷紅。每走一步,皮靴打在地板上的聲音仿佛撞入薑靜流的心中。

薑靜流慢慢將手放在鳩雀伸過來的胳膊上,慢慢將胸挺起,邁出這二十幾年人手中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