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隊會議室。

回到自家地盤,大家放鬆多了,喝水的喝水,吸煙的吸煙。

黃振義道:“老曹兢兢業業這麽多年,做事謹慎,絕不是胡作非為的人,我個人非常相信他,希望大家努努力,盡早破了這個案子。”

“曹哥絕對好人!”傅達放下水杯,“黃支隊放心,兄弟們一定盡心盡力。”

“不過……”黃振義話風一轉,“聽說鄭家鬧的很厲害,一口咬死老曹幹的,估計日報晚報都會大肆報導此案,上麵壓力很大,大家一定謹言慎行。”

傅達道:“聽說了,都追殯儀館去了。什麽玩意兒,還嫌不夠亂啊。”

檀易把玩著一支香煙,絲毫沒有往嘴裏塞的意思,聞言看了傅達一眼。

黃振義道:“煩人歸煩人,但大家不要有情緒,畢竟人家也是為了工作。我們抓緊時間,早日破案才是硬道理。”

……

二大隊的人去忙活了。

謝箐回了辦公室。

曹海生正在看一份屍檢報告,和謝箐對視時,他的眼裏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謝箐打過招呼,正要坐下,電話忽然響了,她順手接了起來。

“曹海生,你個鱉孫……”

她“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笑道:“打錯了。”

曹海生無奈,“師父聽見了,已經接了好幾個了。”

謝箐道:“除師母外,鄭家人的素質都很低。”

曹海生揉揉太陽穴,“你師母中專畢業,是鄭家唯一的文化人。”

這就難怪了。

謝箐道:“師父別鬧心,等案子破了就好了。”

曹海生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再也回不去了。早知如此,就該早早答應下來,鄭文凱也不會死得這麽慘。”

曹海生是非常內斂的一個人,丈母娘家這樣對他,他從未在外人麵前提過一個“鄭”字。

現在和謝箐說這些,無非是壓力太大、苦水太多,不倒一倒就無法承受了。

謝箐安慰道:“師父,就是諸葛孔明在世,他不會想到,出來借個錢也會被殺吧。善良、不善良,有時候就體現在是否自責和自省上。鄭家人不顧師母的感受,把一切責任歸咎於師父,您再不顧自己的心裏健康,一味譴責自己,就是自虐了。”

“按照您這個想法,那當初是我勸您要房不要錢的,是不是鄭文凱的死,我也有責任呢?”

曹海生笑了,“看來你這丫頭已經自省過了。”

謝箐道:“但我並不後悔。因為我當初做的是正確的事情,無愧於我的良心。錯的是殺人犯,我為什麽要為他的錯誤埋單?”

“傻孩子,做決策的是你師父我,和你有什麽關係!”曹海生在屍檢報告上拍了一下,“好了,死就死了吧,誰能不死呢,早晚而已,幹活兒!”

……

晚上回家時,謝箐碰到一個開三輪賣皮皮蝦的小商販。

天快黑了,車主還有大半筐沒賣完,蝦都很活,她幹脆地包圓了。

十幾斤蝦,她一人吃個一兩斤,剩下的往幾個老頭家裏一送,既還人情,又幫了車主。

洗蝦的時候,謝宸來電話了。

“大哥,在哪兒呢?”

“剛到家,你呢?”

“我也是,正收拾皮皮蝦呢,你要不要吃?”

“巧了,孫阿姨也買了。”

“那我省了。”

“凍上,下次哥去吃。哥找你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參加周末的慈善晚會,筠筠也去。”

“我不去,大哥你替我去吧。”

“好,還有扶助大學生的事,咱爸的秘書替你搞定了,你就不用管了。”

“那就太好了,替我謝謝爸。”

“謝什麽,我和爸搞的這個項目,你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們也沒說一個謝字。”

“禮貌一下而已,大哥別多心,哈哈~”

“行,那大哥就禮貌地接受了。”

……

兄妹倆扯了點兒閑篇,電話掛斷時,蝦也洗好了。

謝箐把它們分成五份,自家留份大的,剩下差不多一家兩斤。

她拎著四隻袋子敲了四次門。

江家和那家是兩位奶奶開的門,樊家是周阿姨,範家則是範爺爺自己。

不到十分鍾謝箐就送完了,開自家門的時候,檀易回來了。

謝箐招了招手,推門進屋,在門即將合上的刹那,她看見周阿姨拎著一袋垃圾過來了。

周阿姨愛說話,遠遠地和檀易打了個招呼,“檀隊,聽說海邊出大事啦?”

……

謝箐沒聽見檀易回複了什麽,關上門,去廚房做飯了。

在往蒸籠裏放皮皮蝦的時候,她猶豫了片刻,到底把三個人的量放了進去——倒不是春心萌動,隻是同病相憐。

泡一杯綠茶,謝箐帶著電話去了負一樓。

工作台旁擺著一張已經釘好的床板——她喜歡榫卯結構的家具,但因曹海生急需,便講究不了那麽多了。

接下來是做床架,尺寸已經算好了,彈上墨線,鋸木頭……

估摸著皮皮蝦蒸好的時候,謝箐上去關了火,把電話給檀易打了過去。

“鈴鈴鈴……”隱隱約約的鈴聲從門外傳了進來,謝箐趕緊掛斷了電話。

打開門,就見檀易和柴煜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外。

“難道這就是心有靈犀嗎?”柴煜笑嘻嘻地從背後拿出一束黃玫瑰,“老檀說,總是蹭吃蹭喝不好,讓我幫忙帶一束花過來,我不喜歡百合,就做主買了玫瑰。怎麽樣,這個色兒喜歡不?”

“喜歡!謝謝檀隊,謝謝柴哥!”謝箐的眼睛亮了,開玩笑,她是女孩子,怎麽可能不喜歡花呢?

她接了過來,“正好,我買了皮皮蝦,已經蒸好了,正要給你們送過去呢。”

柴煜道:“你怎麽知道我們要來?”

謝箐把花放在茶幾上,取出一隻純白色敞口陶瓷花瓶,“我不知道你們要來,但我要給你們送過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美食就要一起分享嘛。”

柴煜進了屋就往負一樓走,“箐箐,給柴哥下碗麵,跟領導下鄉走了一天,柴哥餓了。”

謝箐想的是蝦足夠,大家一邊“扒蝦”一邊聊天,沒想到人家還要吃飯。

她問道:“方便麵行嗎?”

“方便麵啊!”柴煜有些猶豫。

檀易道:“他不吃就讓他餓著,有的吃還挑三揀四。”

柴煜趕緊說道:“吃吃吃,人箐箐都沒說啥,就你話多。”

檀易道:“小謝,用幫忙嗎?”

謝箐道:“方便麵而已,你們玩吧。”

檀易便也去了負一樓。

謝箐給花瓶裏倒上水,剛要去廚房,就聽到柴煜叫道:“這是床板嗎,做得不錯呀!”

檀易道:“確實挺好,不比正經木匠差。”

謝箐莞爾,這點兒算什麽,她真正的樂趣是榫卯結構的古典家具。

她從儲物櫃裏找出四包方便麵,用水煮八分熟過涼水,然後從冰箱裏找到一小捆油菜,兩根肉腸,兩根小蔥,四個雞蛋……

五分鍾後,方便麵上桌了,謝箐趴在樓梯旁的圍欄上,準備叫人。

這一局差不多要結束了。

檀易正在撅屁股打最後一顆黑球,這人身高腿長臀部翹,人往那兒一趴,比她解剖的任何一具男……

想多了。

她勉強把視線扯了回來。

“砰!”

兩隻球撞在一起,黑球在球桌邊上發出“咚咚”兩聲後,落入了底袋。

柴煜道:“你小子運氣真好。”

檀易把杆插回架子上,“下次你兩杆,我一杆,沒準你的運氣也好起來了。”

柴煜在他的屁股上戳了一棍子,“滾犢子。”

檀易吃痛,下意識地揉了揉,“你小子……”他看到了麵帶笑意的謝箐,臉刷的一下紅了。

謝箐假裝沒看見,“檀隊,吃飯了。”

柴煜看看謝箐,又看看檀易,哈哈大笑起來。

二人洗了手,在餐桌旁落了座。

謝箐道:“炒的方便麵,嚐嚐吧。”

柴煜嚐了一口,“確實比煮的好吃,就是不那麽方便了,不方便的方便麵,還叫方便麵嗎?”

謝箐正要開口,卻被檀易截胡了。

檀易道:“甭聽他說廢話,今兒找你是為了吳疆的事。吳家沒有軍方背景,大大小小都算上,但吳區長在前幾年得罪過人。”

謝箐把嘴裏的麵咽下去,“也就是說,江隊搞錯了?”

“有可能。”檀易道,“還可能是我們抓住了實質,所以,他們想借此案幹擾我們的視線。”

“實質。”謝箐重複了一遍,“檀隊說的是與軍字相關的實質?”

檀易道:“是的。”

柴煜問:“那他為什麽不在安海下手?”

檀易道:“因為安海無人掏錢買命。”

“並非沒有道理,還有……”謝箐若有所思,“這次分屍案件在社會上傳播得這麽快,會不會有人動了手腳?”

檀易道:“如果我們把注意力轉移到鄭文凱一案上來,那茶館和三爺的調查節奏就會慢一些,你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

謝箐道:“那日報或者晚報,有沒有可能有他們的人?或者,這個案子有沒有可能和sqn相關?”

檀易搖搖頭,“這就不好說了,沒有證據,暫時不做這樣的推斷。”

謝箐道:“每次發在沿海的案子,記者總會跑得格外勤快,我們要不要找渠道問問。”

柴煜幹掉一半方便麵,“你倆這邏輯跑得也忒快了,簡直天馬行空,這麽聯想真的沒問題嗎?”

檀易問:“你覺得哪裏不合理?”

柴煜想了想,“新聞記者都是有消息來源的,眼線眾多,按條給錢,我覺得你們小題大做了。”

謝箐卷起一筷子麵,“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案子如此艱難,但凡有一絲線索,我們都不會放過。”

柴煜道:“這倒是。但草木皆兵的同時,你們也會分散注意力,恰好中了對方的奸計。說正經的,我今天是帶了京城的東西來的。”

檀易道,“你什麽時候回京了?”

“前天陪葉市長去了京城,當天就回來了。”柴煜用下巴往公文包上揚了揚,“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