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皮鞋被踩出坑,確實容易引發矛盾。

但沈懿是有錢人,鞋子是新引進的國外品牌,不算一線大牌,價格也就那樣,引發慘案的概率幾乎為零。

但謝箐作為法醫,謹慎慣了,不想遺漏任何細節。

而且,在她看來,人類個體是千奇百怪的,任何理由都可能演變成殺人的契機,一句話,一個眼神,乃至於無冤無仇。

謝箐對老刑警們的反應早有所預料。

那麽,反向思維一下——在書裏,黃振義沒能破案,是因為曹海生等法醫沒找到死因,還是因為刑警們沒有發現更多細節呢?

前者不至於,即便當時找不到,後期做屍體解剖時也一定能找到。

如此一推,後者便極有可能了。

謝箐以為,若是曹海生都不覺得鞋麵的坑是問題,那個坑就極可能真有問題了。

下午,謝箐和曹海生再去殯儀館,把屍體和衣物重新研究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謝箐和曹海生回到警局後,又獨自坐上出租車,往萬豪酒店去了。

傍晚時分,正是客流最大的時候,門口的車位已經停滿了。

謝箐遠遠地觀察了一會兒,在酒店正門左側牆角找到一隻安裝得非常隱蔽的攝像頭——這個年代有監控,但因為科技局限,不能電子化,應用極少,萬豪是安海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在這個位置安裝攝像頭可以避免不少麻煩。

她隨著幾個客人進了大門。

一個年輕漂亮的服務人員問她:“小姐幾位,有預定嗎?”

謝箐把證件一亮,“市警察局的,你們經理在嗎?”

服務員吃了一驚,“又出什麽事了,你們上午不是來過了麽?”

謝箐不說話,定定地看著她。

服務員不敢廢話,趕緊帶她找到了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知道原委,不敢怠慢,按謝箐的要求帶她去了監控室,找到昨晚的錄影帶,並親自帶她去有放映機的房間,放給她看。

錄影帶有時間標識,謝箐很快就找到了有關沈懿的兩盤——一來一去。

仔細看過後,均沒有發現。

從萬豪出來,謝箐又去了金櫃。

金櫃也有監控設備,而且比萬豪多,總共五個攝像頭,一個前門,一個後門,剩下三個每樓層一個,都掛在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旁邊,位置比較隱蔽。

沈懿一幹人在三樓,謝箐便重點查看前門和三樓衛生間位置的錄像。

負責安保的經理說道:“這位警官,你們的人已經把錄像拷走了,你回去看也是一樣的。”

謝箐道:“你放心,我很快就看完了,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安保經理別過臉,翻了個白眼,乖乖坐在原地,陪著她一起看。

和萬豪的一樣,大門口處未見任何異常,很快就過完了一遍。

三樓衛生間的時長比較長——沈懿喝飲料,跑廁所的次數也比較多。

從九點多到一點多,將近四個小時,要想全部看完,著實需要不少時間。

謝箐作息規律,九點一到就困了,她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便對不耐煩的安保經理說道:“麻煩你,把這些帶子再給我複製一份吧。”

“這……”經理很為難,“警官,咱家的帶子都是老板私人的,你們已經拿走好幾個了,再這樣我沒法交代,您就不能回局裏看嗎?”

謝箐從背包裏取出錢包,拿出兩百塊錢,“大門口的我不要,一樓、二樓、三樓的各複製一份。”

“這……”經理沒有了拒絕理由,隻好對負責監控的保安說道,“行吧,你給警官複製一份,麻利點兒。”

將近十一點,謝箐背著一雙肩包的錄像回了宿舍。

值得慶幸的是,晚上沒有警情,她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宿。

第二天是星期六,按道理可以休息,但有這麽大的案子壓著,即便沒事,也得往辦公室走一趟。

謝箐七點起床,精神頭還算不錯,吃完飯就去了辦公室。

曹海生已經來了,師徒二人去了殯儀館。

……

殯儀館太平間。

謝箐把沈懿的屍體從冷凍櫃裏拉出來,重新做了一次屍表檢查。

事實證明,大家的判斷沒錯,他的肩甲和手臂都有對稱的約束傷,左邊大腿有一處瘀痕。

謝箐道:“師父,他的外傷是不是忒少了點兒?”

“的確不多。”曹海生把屍體推了回去,“如果有刀在喉頭處指著,這個傷就不算少了。”

謝箐道:“脖頸沒有刀痕,沈懿這種天之驕子,有那麽乖嗎?”

曹海生脫掉手套,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你想說什麽?”

謝箐道:“合理推測,凶手會不會有槍?”

曹海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是特大案件了。養尊處優的人,沒道理不怕匕首。而且,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你所謂的合理並不合理。”

謝箐點了點頭,“師父說的是。”

她跟著曹海生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默默回憶了一遍劇情。

書裏似乎沒有關於槍的情節。

不過,她想起了別的事情——謝筠和沈清是好朋友,沈懿出這麽大的事,謝筠重生回來,為什麽沒有救他,而且還參加了這個生日宴。

二人有仇嗎?應該沒有吧!

不對,關於沈懿的死,作者好像寫過謝筠的心理活動,但她當時跟的連載,工作忙,事情多,有時看得潦草,忽略掉大段的內心獨白和忘記一些細節也是常有的事。

那麽,沈懿在謝筠的上輩子到底死沒死,以及沈懿死了之後,她是怎樣為自己開脫的呢?

如果能從謝筠的反應中探出一些東西,是不是就能弄清沈懿到底在哪裏出了差子呢。

看來還得回家一趟。

“唉……”謝箐下意識地歎息一聲,她真不想和她們母女麵對麵。

曹海生扭頭看了她一眼,“不要心急。”

“啊。”謝箐愣了一下,略一思忖便知道曹海生誤會她了,“好的,師父。”

師徒二人回到警局,把信息做了補充,再和二組的人交代一番,一起往開發區去了。

謝箐打了個車,把曹海生送回家,然後回了謝家。

謝家的兩台車都在院子裏——謝家夫婦共用一台,謝宸一台。

幫傭孫阿姨給謝箐開了門,“二小姐回來啦。”她大概三十多歲,微胖,長了一副笑模樣,是個幹淨勤快的已婚女人。

“我回來了,孫阿姨。”謝箐知應一聲,進了客廳,視線在沙發上一掃,“媽、大哥,我回來了,謝筠不在嗎?”

陳玥華放下翹著的二郎腿,逼視謝箐,“她比你大,不會叫姐姐嗎?”

謝箐從善如流,“姐姐不在嗎?”

陳玥華沒想到這麽順利地達到目的,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便換了話題,“你回來做什麽?”

謝箐道:“聽說姐姐和沈懿的死有關,我回來慰問慰問。”

陳玥華一拍沙發扶手,“你胡說什麽,他們能有什麽關聯?就是一起聚聚而已,不要把你在警察局學的那一套帶回家裏來。”

“媽。”謝宸開了口,“箐箐沒有那個意思,您想多了。”

陳玥華道:“怎麽不是那個意思,要是沒有沈懿的事,她能回家?”

謝箐啞口無言。

陳玥華有一點說對了,如果沒有沈懿的事,她的確不會回來,但她不回來,也正是因為陳玥華。

說到底,還是陳玥華隻看別人不看自己,典型的雙標罷了。

她猶豫了一下,到底換上了拖鞋,打算等一等謝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