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溫泉山莊回來,檀易傅達直接到了移動公司,尋找隸屬於王翠紅名下的電話號碼。

然而,並沒有。

她名下沒有任何電話,他們甚至不能確定沈慧卿臨死前接到的訊息就是她發的。

傅達有些沮喪,但檀易早有心理準備。

對方能在當年那麽大規模的行動中毫發無傷,又豈會在這種小事上栽跟頭?

毫無疑問,大哥大必然是盜用別人的身份信息注冊的,查無可查。

回到局裏,經陸啟元批準,檀易向川州勉縣方麵傳真了王翠紅的照片和協助調查函。

不到一個小時,勉縣方麵就有了回複。

此女不叫王翠紅,叫任香蘭,曾在川水縣某鎮做婦女工作,五年前因謀殺其丈夫和公公被全國通緝。

檀易再查任香蘭名下,依然沒有大哥大號碼。

收到檀易的匯報,黃振義點了一支煙,幽幽感歎:“並非我們無能,實在是對手太強大了呀。”

陸啟元道:“這條線索徹底斷了,現在就看對公共電話亭的調查結果了。”

黃振義道:“不好搞啊。以這位任香蘭為例,即便找到了號碼也必然會盜用其他人的身份證。”

檀易道:“陸隊,咱們申請一下,再次響應川州方麵的通緝吧!”

陸啟元道:“那我們很可能會因此得到任香蘭的屍首。”

檀易道:“他們殺的人越多,犯錯的幾率就越大。”

黃振義認可地點了點頭,“讚成!”

陸啟元略一思忖,起了身,“好,我這就去申請。”

下午四點半,專案組開會。

謝箐沒業務,及時地參加了會議。

一進會議室,她就嗅到了一股備受打擊的低迷氣息。

傅達、劉豐、杜準等都在吸煙,屋子裏仿佛仙境。

黎可小聲道:“箐箐,我們這邊不大順利。”

謝箐問:“怎麽?”

黎可道:“雖然找到了馮環的大哥大號碼,但在同一時段找到的座機都是正常號碼。大哥大也有幾部,有的關機,有的通了,經過查實,關機的機主不在安海境內,能打通的號碼都是正經人。”

謝箐預料到這種情況了,這個時候對大哥大的管理非常混亂,號不對人的情況非常普遍。

她正要安慰幾句,就見檀易麵無表情地進來了。

他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麵無表情時大多代表著不順利。

看來溫泉山莊的收獲也不大。

檀易在前麵的椅子上坐下,說道:“我們雖然找到了沈慧卿的接頭人任香蘭,但到底遲了一步,她在沈慧卿自殺的同時離開了那裏。大家這邊怎麽樣?”

杜準歎了口氣,“檀隊的主意是好主意,但龜孫們太謹慎了,電話號碼這裏難以打開缺口。”

檀易道:“奏效的主意才是好主意,不奏效的主意隻能是餿主意。”

傅達按滅煙頭,“處處碰壁,現在又要恢複等的狀態了。”

任亞光道:“狗東西們又要猖狂了吧。”

謝箐道:“他們越猖狂就越容易出錯,我們隻要抓住一個錯誤就好。”

任亞光苦笑,“談何容易啊。我感覺對方像一座複雜龐大的機器,如何進如何退,何時進何時退,都有統一指揮,分毫不錯。”

他的話音一落,大家陡然沉默了下去,抽煙的抽煙,喝茶的喝茶,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檀易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謝箐這才發現,他好像很久沒在會上抽煙了。

案子久攻不下,線索一摸就斷,對於這種情況,檀易的壓力無疑是最大的。

她說道:“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焦慮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像京城的那起案子,以及馮環忽然狂性大發,殺死鄭文凱,都可能說明我們的大方向是對的。”

黎可小聲問她:“哪個大方向,那份兩尺多高的名單嗎?”

謝箐點點頭,“我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謝箐的話像一陣沁涼的及時雨,澆滅了檀易心頭灼灼燃燒的焦躁之火。

他感激地看了謝箐一眼,掐斷大半支煙,“小謝這話說得沒錯,大家還得打起精神來,任香蘭是川州省通緝犯,她離開溫泉山莊不久,見過她的人一定不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得到反饋。”

傅達道:“檀隊這話沒錯。”

杜準也道:“沒毛病,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檀易不沮喪了,思考速度就快了。

他說道:“傅哥,你明天去趟房產局,找一找醉龍灣、臥龍小區的業主名單。小黎和小謝多多注意醉龍灣,其他人不必糾結此案,優先偵查其他案件。”

……

散了會也就下班了。

謝箐和黎可在食堂吃了頓紅燒肉,然後一起回了海濱。

謝箐在路上買了些海螺和花蛤。

到家後,黎可拿上謝箐的望遠鏡去了二樓主臥室,拉上窗簾,透過縫隙觀察西側的那棟六加一住宅。

謝箐說,樊爺爺家在一樓一單元東邊,最東邊的窗戶對應的就是廚房。

廚房東側的窗戶正對著謝箐家前麵的水泥路,可以觀察檀易家大門口。

周阿姨忙活著,站在一個地方始終不動,應該是在刷碗。

黎可盯了大約一刻鍾,對方出去了,五分鍾後仍沒回來。

黎可挪動望遠鏡,在所有能看到的窗戶上掃了一遍——無論男女,他們都在做飯,都對外麵的事物絲毫不感興趣。

再回到周阿姨的廚房,還是沒人。

黎可帶著望遠鏡去了廚房。

謝箐正在刷洗海螺,還有半盆蛤蜊在水裏愉快地呲水,周圍地麵濕了一小片。

黎可說道:“什麽都沒看到。”

謝箐笑道:“如果你半個小時就能找到人,這個案子也不會遷延這麽久了。”

黎可點點頭,“那倒也是,我去了哈。”

……

三十分鍾後,謝箐帶著煮好的海螺和辣炒的花蛤上了天台。

安海的春天晴天居多,太陽雖然落山了,但西邊晚霞漫天,天色依然很亮。

謝箐借著給黎可拍照的機會,用長焦鏡頭把四周的景物拍了個遍。

檀易的車沒回來,說明人也沒回來。

監視的意義不大。

小姐妹開了兩瓶啤酒,一邊吃海鮮,一邊聊天。

“真好!”黎可遙望海平麵,“還是你會生活,跟你比起來,我和李驥簡直渾渾噩噩。”

謝箐道:“我是法醫,大概是生死看多了吧。”

“你少來。”黎可道,“這大半年,我看的生死還少嗎?”

謝箐笑了,“不少,真的不少。”但和她比起來還差了很多。

“鈴鈴鈴……”大哥大響了。

謝箐拿了起來,上麵閃爍著柴煜的號碼,她心裏不由一緊,暗道,如果他和檀易要來……

她按下了接通鍵。

“柴哥。”

“箐箐,有飯嗎?”

“啊,沒有,我和黎可在樓頂吃海螺和花蛤呢。”

“那也成,你柴哥我要餓死了。”

“沒問題,你什麽時候到?”

“還有五分鍾。”

……

謝箐放下了電話。

黎可問:“那件事你答應他了麽?”

謝箐搖搖頭,“沒有,我對柴哥沒什麽感覺,不著急,以後再說吧。”

黎可“嘖”了一聲,“不表態,不拒絕,渣女!”

“哈哈哈……”謝箐笑了起來,“你這麽一說,我的人品好像確實有那麽一丟丟問題。不過,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吧,省得大家尷尬。”

黎可扔掉海螺殼,“放心,我沒那麽傻。再說了,你是我朋友,他又不是我朋友,渣就渣了唄。”

謝箐道:“夠意思!”

……

五分鍾後,一輛桑塔納進入小區,停到了檀易的院子裏。

黎可和謝箐站在圍欄邊緣四下張望著……

樊爺爺家廚房的燈亮了,周阿姨在廚房裏收拾垃圾,但沒有刻意地觀察外麵。

謝箐有了新發現——她在二樓廚房看到了那爺爺,那爺爺一邊打電話,一邊看著大門的方向。

黎可也看見了,“不會是那個老頭兒吧。”

謝箐道:“也許趕巧了吧,那婉的爺爺,應該不至於。”

柴煜過來了,夾著包,走得垂頭喪氣。

謝箐和黎可把吃食端了下去。

黎可開門,謝箐則把兩樣海鮮熱一遍,又把凍餃子煮了二十個。

柴煜來廚房了,“箐箐,還有吃的沒?老檀也沒吃呢,他馬上就到。”

他和謝箐熟悉了,臉皮也厚了,要求張口就來。

謝箐笑道:“你倆焦不離孟,我已經料到了,洗洗手,先吃海鮮吧。”

柴煜精神了幾分,美滋滋地出去了。

兩三分鍾後,檀易到了。

他把包放在餐椅上,笑著說道:“我弄來一份國內五百強的企業資料。今兒人多,正好幹活兒。”

柴煜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小子可真磨人,我今兒陪領導去了趟翔安,整整忙活一天了。”

檀易指了指沙發,“不用你動手,陪著就行。”

柴煜笑了,“就知道你心疼我。”

黎可聽不下去了,趕緊去了廚房,對謝箐耳語道:“檀隊和柴哥到底什麽關係,他倆不是那個吧。”

“絕對不是。”謝箐不敢亂編排,從櫃子裏取出兩隻幹淨的啤酒杯遞給她,“你再去冰箱拿兩瓶啤酒。”

檀易進了廚房,歉然說道:“小謝辛苦了。”

謝箐道:“不過煮幾個餃子而已,檀隊不用客氣,洗手準備吃飯吧。”

“洗過了。”檀易從她手裏接過盤子,和她一起出了廚房。

柴煜道:“老檀,翔安的古城項目已經啟動了,但曆山賁家的案子還沒破呢吧。”

檀易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落了座,“是啊,你怎麽想起這件事了?”

柴煜不答反問:“你說,現在的中標者會不會是主謀?”

檀易道:“這不好說,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事也不少。”

柴煜夾起一個餃子,“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