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和星期二,謝箐跟著曹海生跑兩趟市醫院,參與了一個醫療事故的鑒定。

星期三,師徒二人閑下來,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辦公室裏。

謝箐給曹海生和陳謙各泡一杯綠茶,自己則弄了杯鐵觀音美滋滋地喝著。

“咚咚。”門被敲了兩聲,黎可扒著門、探了個腦袋進來,朝謝箐勾了勾手。

謝箐看一眼曹海生,曹海生從內部報紙上抬起頭,“我沒事,你去吧。”

謝箐便抱著茶杯出了辦公室。

黎可拉著她往樓梯口走,“我和及格在老城區分局發現一樁案子,想讓你看看。”

謝箐道:“黃大隊看了嗎?”

黎可小聲道:“還沒有,怕鬧笑話,沒敢說呢。”

大家都是小新人,理解。

謝箐跟著黎可去了二大隊的辦公室。

李驥早就準備了椅子,謝箐一坐下,他就把複印的檔案推了過來。

謝箐喝一口茶,不慌不忙地看了起來。

死者是名男性,老城區人,五十六歲,有家暴史、酗酒史,不但打罵妻子兒女,有時還會對年過八旬的老父親動手。

四年前的深秋,此人被人亂刀捅死,屍體在青江入海口被撈起時,已經出現了巨人觀——高度腐敗的屍體征象。

法醫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在七天以上。

七天時間,足夠凶手銷毀不利證據了。

幾經周折,分局刑警雖然找到了案發現場,卻連一枚有價值的腳印都沒能發現。

於是案子就成了懸案。

李驥見謝箐翻到了最後一頁,問道:“怎麽樣?”

謝箐道:“有點像。”

黎可問:“怎麽像的?分明隻有死者混賬和扔到青江是一致的嘛。”

“我是這麽想的。”謝箐把檔案翻回到屍檢照片頁,“凶手刺了十三刀,刺創分布隨意,說明凶手殺人時心理準備不足,極為慌亂,這裏、這裏都是主動脈的位置,匕首刺穿後再拔、出來,必定會有噴射性血液噴凶手一頭一臉,這種刺激一定會讓人心有餘悸。”

李驥明白了,“所以,這會促使他改進殺人方式。若果然如此,那起磚頭砸人的積案,會不會是凶手的第二起?”

謝箐搖搖頭,“不好說。我認為凶手從一這樁案子裏能得到三個結論。第一,拋屍到青江,警察不好判斷案發地;第二,屍體被打撈上來後,得到的關注度高,這對喜歡懲惡揚善的他是一種鼓勵;第三,溺死這種殺人手段幹淨好用。另外,之前在檔案室查到的磚頭殺人案比這一樁晚,如果凶手看到新聞,並有了結合一下的想法,也不是沒有可能。”

黎可心服口服,“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箐箐,你是不是輔修過刑事偵查啊。”

謝箐道:“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法醫,必須得是一個合格的雜家。”她又喝了一口水,“我說的不一定對,但我覺得可以向黃大隊說明一下。”

李驥道:“成,等他回來我們就說。”

……

晚上八點,謝箐從訓練室回來,正打算去浴室洗漱,就見黎可蹦蹦躂躂地跑了上來,“箐箐,我也洗澡,你等我一下。”

謝箐答應了。

三分鍾後,二人在浴室裏坦誠相見。

“箐箐,你這身材可真好。”黎可羨慕地從上麵看到下麵。

謝箐遺憾地看了看對b,又瞧瞧黎可的鎖骨以下,“比我大多了,還是挺好啊,而且你比我還高兩公分呢。”

黎可沒聽懂她話裏話外的玄機,噘嘴道:“哪裏好了,你瞅瞅我的大腿根,名副其實的大象腿。”

謝箐關上木門,擋住其他女警好奇的目光,“趕明兒教你一套瘦腿的鍛煉方法。”

黎可又高興了,“別明天,一會兒你就教我。”

……

洗完澡,黎可去了謝箐宿舍。

她坐在謝箐專門給外人準備的**,說道:“黃大隊覺得這樁案子確實和黃琦係列案有相似之處,但並案條件不足,所以就交給我和及格了。我和及格去當年的案發現場,以及死者家裏走訪了一下。”

說到這裏,她賣了個關子,給謝箐拋了個媚眼,“你覺得我倆會有什麽發現?”

“故弄玄虛。”謝箐給她挖了一指頭百雀羚,“你既然問了,就肯定沒有收獲。”

黎可泄了氣,有氣無力地把雪花膏抹在臉上,“真沒勁,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謝箐道:“你們的方向錯了。”

黎可又有了精神,“那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謝箐道:“凶手的第一樁案子,通常都在自己熟悉的領域,他極可能住在老城區。你應該結合出租車司機或者從交警隊拿到的夏利車車主信息入手,把年齡符合、地域符合的人圈出來,再做重點調查。”

黎可道:“那隻怕也有不少人吧。”

“其實……”謝箐給她倒了杯水,在寫字台旁坐了下來,“我還是傾向於凶手是出租車司機。”

黎可盤腿坐起來,“為什麽?”

謝箐道:“出租車司機消息傳播快,拉客、等活兒時見聞也多,便於鎖定謀殺對象。”

黎可問:“老杜不是說……”

謝箐挑了挑眉,“老杜說的是道理,而不是手段,但他絕不會拒絕先從出租車司機查起。”

黎可沉默了,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水,“我明白了。”

謝箐打開工作筆記,用鋼筆上寫了幾個字,“不用往心裏去,你師父對你不是挺好嗎?”

提起老刑警劉豐,黎可有點委屈,“我師父不愛說話,有事也不叫我,他好像不待見女孩子。”

謝箐隨手在紙上畫了個小人,小女孩穿著睡衣,抱著膝蓋,哭得淚花滿天飛,“老劉是個老好人,你是女孩子,他可能怕你受傷,你多表現表現,拿出燒烤店打小偷耳光的氣勢來。”

“這倒也是。”黎可點頭,“我爸早就告訴過我,女孩子在刑警隊不好混。”

謝箐握了握拳頭,“我看好你,加油!”

“加油。”黎可放下杯子,淩空蹬了蹬腿,“對了,我要瘦腿,你趕緊的。”

……

星期四早上。

謝箐吃早飯時收到一個陌生的傳呼:周六和你哥爬山,去不去?柴。

謝箐不明白,柴煜明明喜歡謝筠,怎麽突然對她感興趣了呢?

她思考再三,到底沒回這通電話——如果想徹底遠離主劇情,就必須和主要角色斷個幹淨。

下午,黎可和李驥又把謝箐找了去。

黎可指了指桌麵上的打印紙,“我們把前期拿到的全部資料整合了一下。老城區人口密集,以年齡和夏利車為篩選條件,找出來一百多個。”

李驥攤了攤手,“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人忒多,你幫我們參謀參謀。”

“好,我看看。”謝箐翻開打印紙,“結合了其他同事對沿江一帶的排查嗎?”

黎可道:“畫一個五角星的是在沿江一帶跑出租的,兩個五角星的是我倆各自的懷疑對象,三個是共同懷疑對象。但考慮到凶手狡猾,他未必真的是出租車司機,所以箐箐別怕麻煩,不要被我們影響了,先過一遍整體。”

“行。”謝箐低下頭,一個一個看了起來。

表格有四頁,登記著司機的名字、性別、出生年月、學曆、婚否、住址、車牌號、車型、聯係電話、緊急聯係人等情況。

最後一頁是刑警的摸排結果,出租車司機的活動範圍,以及其他司機對該司機的評價等。

資料看似詳細,但靠這些猜犯人,難度著實大了。

謝箐思考良久,決定先從學曆入手。

她認為,凶手懂法,道德標準較高,所以才對被害人下手,他對自身要求也可能比較高。

他在作案頻次上比較克製,在被害人的選擇上動了腦筋,作案過程謹慎、有耐心,出手果斷,拋屍地選擇完美,這都說明其比較有頭腦。

學曆可能不會太低。

所以,小學和初中文化可以排除了。

其次是緊急聯係人。

凶手性格偏激,嫉惡如仇,可能在幼小時被欺負過,或者父母無能,或者父母缺失——凶手也可能是正常家庭出身,但既然是篩選,當然要選最可能發生犯罪的家庭背景。

那麽,緊急聯係人一欄留父母親的就可以排除了。

再結合一下其他刑警摸排到的狀況,謝箐圈定了七個名字。

她拿來鉛筆,在每個名字下畫上一道橫線。

黎可立刻湊了過來,“誒,你選的和我選的有重合……和及格的也有,但我倆共同的你卻沒有了。”

李驥也道:“你是怎麽選的?”

謝箐四下看看,三個負責黃琦案的老刑警也在,便“噓”了一聲,“我瞎琢磨的,你們怎麽選的?”

黎可和李驥對視一眼。

黎可道:“結合家庭情況,其他司機的描述,我們還在交警隊看到司機的一寸照片了,雖然不大好,但的確有以貌取人的意思。”

李驥點點頭,“誰都可能是犯人,誰都可能不是犯人,線索不足,我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黎可問:“你呢,你是怎麽選的?”

謝箐有些猶豫,她在選擇時摻雜了少量心理側寫的成分,並不十分科學,也不算十分嚴謹,不一定對,搞不好還會引出無數爭辯。

她說道:“我胡亂選的,不說也罷。”

李驥疑道:“你看了這麽久,總不是點兵點將吧。”

“不出去排查,點什麽兵,點什麽將呢。”黃振義進了辦公室,一臉嚴肅,“一晃兒一個星期又過去了,連個重點懷疑對象都沒有,你們幾個還好擱這兒意思點兵點將?”

幾個老刑警夾上手包,灰溜溜出去了。

黎可脹紅了臉,辯解道:“黃大隊,我們剛從交警隊回來,正在研究怎麽縮小目標。”

“哦。”黃大隊臉上重新有了笑模樣,“原來如此,年輕人知道動腦子是好事。怎麽樣,研究出來了嗎?”

謝箐:“……”這臉變得可夠快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