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峰的嘴角微微**,亦覺得單青雲這話裏有話,便說道:“那是自然,那我便先去姑父那邊。”

“有勞表兄。”

白錦峰在單青雲這裏討不到好臉,轉而去了單仲賢那裏。

李容俊替單府多采買了些東西,回來見她還在靈堂誦經,知她昨夜一定沒怎麽睡,今日又站著誦了大半天的經,見了有些心疼,忙忙走過來勸道:“你也該歇息歇息了。”

“老太太對我好,我也多盡一盡孝心才是。”

“你這份孝心,老太太必然收到了,你歇一歇,好歹晚些再來,我陪你。”

他們二人正在靈堂裏打算去偏院喝茶休息一會兒,紅衣趕上來,輕聲說道:“公子,第五麟來了。”

單青雲警惕看了看左右,說道:“咱們去聽雪居說話。”

單青雲和李容俊先一步回聽雪居,單青雲讓第五麟見過同僚以後,再帶他繞到聽雪居來,人人都知他來悼念,她才好交代其他事。

聽雪居如今伺候的都是南靖侍者,把好了門風,單青雲請第五麟到花廳,第五麟才問道:“單大人叫我秘密來此,所為何事?”

單青雲將冷時弘留下的冊子拿出來,放在桌上,說道:“我有一事交給你,你能不能辦得下來?”

“請問是公事,還是私事?”

“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既然是公事,豈有不辦的道理。”

“我想讓你辦,但是不希望讓陛下知道這背後的來龍去脈。”

“為何?”

“故人已逝,就沒有必要再去打擾了。”

“此事,跟冷大人有關?”

單青雲指了指桌上的冊子,說道:“當年時弘兄留了這麽一個冊子,將有才有能力的人悉數登記了,又譜了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時隔這麽多年,這本子多少有些紕漏,我想把它交給你,如果你能查漏補缺,舉薦一些人來,再在差堂院安排一些人,此事就成了。”

“如果將此事告知陛下,陛下必然要追封冷大人,還其榮譽清白,豈不是好事。”

“時弘兄本身就是清白的,史書我一定會命人改寫,一來不想陛下打擾他,二來也不想陛下打擾小侯爺,小侯爺如今在山上,就讓他清淨些吧。”

第五麟仍覺得單青雲說法不夠有力度,又問道:“單大人為何不親自考察這些人?如今單大人是相位不二人選,此等要事不得親力親為。”

“實話告訴你,我想要走。”

“想走?”

“不錯,我要走,就要留一個靠得住的人能穩下這個局勢,我考察的人自然偏信我,我一走自然又要受打壓,何不由你直接做這件事,對北梁才好。”

“單大人雖然要走,心裏還是想著北梁安危,與從前的你,確實不一樣了。下臣明白了,必定竭盡全力,替單相爺分憂。”

他們話到此處,紅衣打開門竄進來,拱手急道:“公子,北梁陛下到單府了。”

單青雲先是一驚,訝異道:“陛下怎麽來了?”

紅衣說道:“陛下沒有提前宣告,直接來了單府,到門口單府主君才知道來了,如今正在迎人。”

“你帶第五公子繞去偏廳喝酒,我們走正門出去。”

單青雲和李容俊打開門走到院子的一半,便見東祁已經到了聽雪居大門口,旁邊急急跟著單仲賢,後麵跟著二十來個宮人。

他們三人在院門口相對,對彼此的位置都有些微不適應,東祁微笑走進院中,對單青雲笑道:“朕驚聞單府噩耗,又知道單卿素來與你家老太太感情深厚,所以親自來安撫單卿,單卿可好?”

“微臣雖失去祖母,可與父親相比,豈能言痛,多謝陛下關心。”

東祁似乎對單府父女的失親之痛沒什麽興趣,抬眼看了看四周,好奇問道:“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可否帶朕看一看。”

單青雲沒有立馬答應,東祁突然要看她長大的地方,實在有些怪異,單仲賢亦有同感,從旁說道:“這地方哪裏能招待陛下,還請陛下移步主院,單府第一次迎陛下蒞臨,還請陛下讓老臣盡一盡心力。”

“單大人,朕與單卿是同生共死過的好兄弟,朕豈會計較那些俗世規矩,就在此處與單卿交談一二吧。”

他眼睛一轉,又到了李容俊身上,問道:“小王爺,怎麽單府剛出事,你竟然在單卿院子裏。”

“陛下也知道,小王與青雲交情匪淺,青雲方才正懷念老太太,小王當然要在此安慰,都是朋友的情分,豈有陛下都屈尊來了,小王卻不到的道理。”

“是臣請小王爺陪著的。”單青雲如此一說,李容俊驕傲地抖了抖眉毛,東祁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單卿,還真是不擇友而交。”

“陛下,青雲居室簡陋,恐怕委屈陛下,還請陛下移步主院。”

東祁甚至對她的話不予理會,直接往屋裏麵走去,那屋裏全是南靖侍者,紅衣也不知道有沒有把第五麟安全帶到偏院去。

東祁大步走進屋裏,單氏父女和李容俊都隻能跟著進去,他一進屋走到右手邊花廳,便看到了桌上的三隻茶杯,遂問道:“單卿方才有客?”

單青雲心裏不免有些打鼓,沉著回道:“祖母仙逝,方才百花樓以前的花魁,尋玉煙來安慰過微臣,茶盞還沒來得及收下去,陛下就來了。”

東祁不過喃喃一句,“原來是她。”

他坐到暖炕上去,單青雲轉身便跟單仲賢說道:“父親,還是將府裏上好的茶盞拿出來,再取些初雪蓄的水來給陛下煮茶吧。”

東祁伸手拒絕道:“不必,猶記得以前朕與單卿在隱廬,喝的也不過是些普通井水泡的茶,如今竟有些想念,就請單卿取那茶葉來就可以了。”

“那茶葉是父親友人家裏送來的當年茶,如今再喝也沒有以前的味道了,陛下今時不同往日,當然是要用單府最好的茶具茶盞才配得上陛下尊位。”

“茶是沒有以前的味道了,單卿反駁朕的主意,倒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單青雲麵色微沉,立馬跪道:“微臣逾越,望陛下恕罪。”

單仲賢亦跪道:“小兒魯莽,望陛下恕罪。”

東祁冷笑一聲,說道:“朕不過懷念起從前的日子來,單卿何罪之有呢,朕渴了,就喝你這院裏有的茶,快快取茶來吧。”

單青雲現在明白了,東祁並不是來查她是否在籠絡朝中官員,而是來查探她與李容俊的,昨夜她已然說過讓巴虎送李容俊來單府,她這院裏也都是南靖的人,隨意試探一二就能知道。

畢竟南北左右手尊位不同,北梁以右手為尊,下麵人上茶一定用右手,南靖則是左手,東祁在南靖待了那麽多年,這點事他不可能不清楚,非要喝她這院裏的茶,大約就是想試探。

不是查她私下聯絡第五麟,上茶沒問題還有其他的法子,試來試去又終會有人露餡,她反而坦**了,吩咐道:“藍衣,給陛下上茶。”

東祁也未料到她推脫兩下之後竟然直接和盤托出,藍衣是從北梁將他們壓往南靖便一路跟隨的侍者,又經常隨侍小王爺左右,現在由單青雲喚出來給東祁上茶,東祁不可能不知其中意味。

藍衣八麵玲瓏,又怎麽會不知道單青雲心意,她在茶房選了南靖帶過來的茶葉,取常在爐子上的山溪水泡下,親自端到陛下麵前,大大方方使的左手。

東祁臉色都發黑了,這茶他久久看著,卻不動手,實在喝不下口。

“單卿,你覺不覺得,你與南靖人,走得未免也太近了?”

“陛下,我們北梁與南靖,是有約在先,微臣出的主意一直是以百姓福祉為前提,絕無半點賣國求利,小王爺在南國對青雲多有照顧,青雲在北梁盡地主之誼,自認為也是應該的。還有……微臣與小王爺……”

“夠了,朕明白你要說什麽了。”

單仲賢聽得差點兒心都要吐出來了,立馬出來打圓場道:“陛下,二司一督的人正等在院外,陛下是否召見他們?”

單仲賢高舉著台階請東祁走下來,東祁看了他一眼,順勢而下,說道:“叫他們進來吧。”

單青雲乘機出去接替父親主持葬禮事宜,李容俊也跟了出來,笑著問道:“你何必把老虎逼急了,他若咬你一口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