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之給杜且和東平王的衣物,送至他二人跟前。杜且得知棄之還活著,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露出久違的笑容。
東平王的行囊中有四季衣裳、鞋履,還有他平日用的帽冠,裝了滿滿的一箱。
“看著是王妃親自收拾的。”杜且不禁有些感慨,語氣輕鬆地揶揄。
東平王與王妃鶼鰈情深,去年為了顧衍送來的高麗婢鬧過一回別扭,但成婚十餘載,東平王除了王妃之外,隻有一房妾室,且至今並無所出。
東平王眸染愁思,“本王的日常起居都是王妃一手操持,今日本王離開後,她也能好好休息。若是本王無緣歸來,她也該再找個人嫁了,才能照料她的後半輩子。”
杜且睨他,“王爺,我在沈家三年,你可不是這般說的!”
“那如何能一樣?”東平王冷哼,“她是本王的妻,可你是為泉州城的繁盛,是為朝堂的利益。許嫁之時,我便是存了心思的。國勢漸衰,唯有東南之利可助百姓安樂,又能充盈國庫,以補北方戰事的損耗。”
“那也非妾一人之力可以為之,您當年許嫁的又不是隻有妾一人而已。”
“可你是本王的義妹。”東平王長歎,“但本王終究是錯了,不該為了一己之利,斷送你的一生。可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錯是錯了,但隻要沈嚴不出錯,這樁婚事也並非全無用功。本王處處壓製你,確實是怕你壯大之後,不受控製,尤其是你與那棄之眉來眼去。你看,你為了泉州城的安危,甘願為質,隨那沈嚴去往他鄉,生死難料,可他竟然送來嫁衣,且隻得一件嫁衣。再看看本王的行囊,親疏立現。”
杜且與東平王受困多日,終日擔驚受怕,不敢讓自己睡著,因此二人總會回憶過往,一層層地剝開。對與錯,不過是立場不同。東平王為朝堂,有些行徑是過激了,甚至把杜且逼入絕境。而她為的是自身,她不想被困在沈家,她還有大把的年月,不能繼續耗在沈家孤獨終老。為了朝堂,為了泉州城,她離開沈家一樣可以,甚至比在沈家是做得更好。
但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她即將離開,去往未知之地。所有的掙紮都成了過往,心悅之人自此陌路。
“王爺難道要棄之一個大男人為妾收拾衣物?”杜且並不在意,“都道女為悅己者容,此一去,妾穿什麽都無所謂,布衣荊釵,有一件衣裳蔽體便足矣。”
“他不會收拾,但總能送來吧!”東平王嫌棄得不行,明明即將啟程去往未知旅程之人,卻還在意杜且所托非人。
杜且輕撫那件嫁衣,轉頭望向相偎於一處的伊本蕃長夫婦,“王爺就不要這般挑他毛病,他縱容有再多不足,他總歸是妾看中之人。原以為,他命喪於海盜之手,再無相見之日。如今知道他還在世,妾餘願足矣。他本是苦命之人,但他事事都能為他人著想,並沒有因為仇恨衝昏頭腦,做出喪盡天良之事。而妾的魯莽,也有他隨時照看,為妾收拾爛攤子。若是沒有他,妾隻怕早被顧衍等人逼得無路可走。”
相識不過一載,卻仿佛相識一生。
她還想和他把酒話桑梓,外翁釀的酒還有許多沒能與他一一品嚐。她還想帶他去姑蘇,與外翁拚酒,看看到底是誰的酒量好。她還想讓父母兄弟都見見她所選之人,即便沒有顯赫的出身,他亦是良配。
“王爺道,沈嚴若不是海盜參商,興許這樁婚也是不錯。但妾並不這麽覺得,他若隻是沈嚴,遇事隻會埋怨,不敢麵對,最後隻能傷人性命以保全自身,這樣的人也非妾的良配,早晚都是要和離的。並非沒有棄之,妾便要認命。”事已至此,杜且也不怕把話說開,“王爺你也看到了,男子所做之事,女子也能做到,妾能撐起一個沈家,把沈嚴所欠債務還清,當得起一家之主。若是給妾時間,妾自然也能成為泉州城,甚至是整個大宋大名鼎鼎的海商。”
杜且的神情落寞,但她很快一掃陰霾,“你說,到了那蛇島之後,妾是否能成為為禍一方的海盜?”
東平王沒有接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能否順利到蛇島,是否還能有命在。等出了海,沈嚴會如何處置他,還未嚐知曉。
“王爺是否後悔?”杜且見他低頭不語。
東平王搖頭,“本王隻是在想,會不會有脫困之道?來時,也沒多想,細想起來還是缺乏考量,本王應該替你安排好後路才是。本王以為,以本王的身份,換你一人輕而易舉。”
杜且笑了,笑容明豔而又清冷,“王爺有何本事?可會鳧水?可是妾不會,跳船這種事你千萬不要多想。不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這條命還在,我終會想到辦法。”
東平王又是歎了一聲,“能為南海海域的平寧,本王義不容辭。隻是你我這一去,海盜參商仍舊橫行於海,還是於事無補。”
“但是解了泉州城之困,也算是大功一件。其他的,再想辦法。”
日影漸起,又是晴空萬裏的一天,與往常並沒有不同。但卻是她要離開泉州城的日子,她一直都想離開,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
“妾去試試嫁衣,王爺要不要也換一身衣裳再走。總是要告別的,不要讓自己太狼狽,王妃看著會心疼的。”
說話間,伊本蕃長夫婦醒了,二人時睡時醒,入夜也不去榻上,總覺得與杜且一處才安心,何氏身子本就弱,不過幾日便瘦了許多。
這倒是奇怪,棄之竟然沒有給伊本蕃長夫婦準備行囊,他是以為在蕃長府上,沈嚴就會允許蕃長準備?這是被劫為人質,而不是真的要出海。
杜且抱著嫁衣去了另一間廂房,沈嚴的手下並未攔著,幾個人聚在一起說話,她聽了幾句宋話。
“府外的兄弟都死了。”
“我們會死嗎?我想回家。”
似乎是不想讓杜且聽了去,那幾個人便用蕃話,杜且想聽也聽不來。
可這幾句話已足夠了,棄之能把東西送進來,想必也是因為給了沈嚴壓力。可沈嚴似乎並不在乎兄弟們的死活,他命人大門緊閉,並未讓人徹查人是如何進的蕃坊,死得如此悄無聲息,他卻無動於衷。
送嫁衣來的那人還在。那人看向杜且手中的許久,又移到杜且臉上,盯看半晌。
然後,那人語氣輕佻地說道:“聽說穿嫁衣要身形窈窕才好看,小娘子可不要吃多。”
“與你何幹!”
在泉州城的最後一頓午食並不豐富,用沈嚴的話來說,煮熟便能吃,哪來那般多的講究。但杜且知道,沈嚴是怕送來的食物不安全,所有的吃食都是用蕃長府的囤積。可蕃長府人口不多,並沒有太多的食材,後來他讓人在蕃坊各處搜羅食材,才沒有被餓死。
這最後一頓午食,就是魚幹和粥。粥煮糊了,難以下咽,似乎還加了不少的水攪和。魚幹就更加難以入口了,似乎是鹽放得不夠多,發出陣陣惡臭,雖是用油炒過,依然掩蓋不了。
“妾可不吃,吃壞肚子,可沒有藥。”杜且見東平王也連連搖頭,“王爺難道要吃這些?”
東平王也扔了筷子,“你看這些人,竟吃得津津有味。”
杜且往外看去,滿院的海盜聚在一處,並沒有嫌棄午食的不堪,一口粥一口魚幹,吃得不亦樂乎。沈嚴也是如此,隻是微微蹙眉,但並沒停下進食。
“這就是他們平常過的日子嗎?”杜且搖頭,“縱然有家財萬貫,又有何用?”
東平王卻一口一個粗人,
果不其然,午食過後,不少海盜開始腹瀉,伊本蕃長夫婦隻喝了粥,狀態要小些,一直鬧腹痛。
海盜之間互相指責,不知是誰找來的魚幹,那個煮粥之人,被其他人打了一頓。因為啟程在即,才沒有繼續糾纏。
夕陽西下,到了該出發的時辰。
杜且扶著何氏出門,到了門口,被強行分開,她與東平王一輛馬車,蕃長夫婦被帶至一處。
可杜且卻不願上車,“妾不與王爺一輛馬車,於禮不合。妾是你們大當家的妻子,現下與外男同乘一車,丟的是他的人。”
沈嚴隻得再讓蕃坊外的趙新嚴再送一輛馬車,讓杜且登車。杜且不解,“為何不能與清姨同車?”
“你們不同路。”沈嚴也不怕讓她知曉,“我可不照顧那些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等順利登船,便放了他們。”
杜且這才明白,為何行囊隻有她與東平王才有。如此也好,能少一人都是好事。
到了碼頭,沈嚴果然把蕃長夫婦的馬車交到趙新嚴手中,“我答應過的,不曾食言。還請趙提轄也不要輕舉妄動,東平王與杜娘子可都在我手中。”
趙新嚴緩緩退下,並沒有上前。
廖老二先行,早已登船安排否當,按照沈嚴的吩咐,把長風號上所有的水手船工都殺掉,以免混入官府之人。
沈嚴親自帶著杜且和東平王上船,一前一後,為他“保駕”,以免中了埋伏。
在長風號之外,還有十艘體型較少的船已駛出碼頭。
“那可是我們的人?”沈嚴把廖老二召來,“可查驗過,都是咱們的人?”
廖老二打了聲響哨,那十來艘船甲板上之人,紛紛回應,都是他們慣用的暗號,平日在海上用以聯絡之用。
沈嚴這才放心,“走吧!”
廖老二眼看船上之人,不到百人,提醒道:“就剩這些人了?大當家不怕出海了之後,有埋伏?”
沈嚴卻不把死去的兄弟當回事,“那些不中用的東西,守一個蕃坊都守不住。你放心吧,有這兩個人在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廖老二在心中暗罵,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了還屍首都不見,可沈嚴卻全然不在意。
“我隻留有用之人,此番離開再無退路,若是讓那些廢物拖了後腿,你我還能有命在嗎?”沈嚴是孤注一擲,此去不比四年前,他是再也不可能回來,他能帶走的除了所有的財物,還有長風號所有的船舶,以及他的娘子杜且。
他的目光尋找杜且所在。
杜且一襲嫁衣立於甲板之上,紅得熱烈,她的神情依然清絕孤冷,宛如高山之嶺,可望卻不可及。即便是為階下囚,她仍是對沈嚴不假辭色,許嫁是一回事,但她並非情願,她要讓沈嚴清清楚楚地知道,若不是為了一城安危,她絕不會屈服。
這是她第三次身披嫁衣,何其諷刺,又是為同一個男人。這本該是一種緣份,命中注定。可這身嫁衣,對她來說,已經不具意義,不過是一身再尋常不過的衣裳而已。
碼頭上,聚滿聞訊前來送行的人。其中絕大部分是因為杜且而獲釋的蕃商,他們感念杜且的高義,願意傾囊以助她脫困,可眼下再多的錢銀也派不上用場。除了蕃商,還有泉州城的一眾官員以及南外宗的宗室,以東平王妃為首,一個個麵色凝重,受製於人,卻又無力毫發無傷地救出東平王,實乃是泉州城之恥。
章葳蕤穿過人群,對甲板上的杜且大喊:“杜三,你怎麽可能扔下我一人,說好在一處的,你丟下我一個人,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去他的大義,去他的大局,你我隻是女子。”
杜且迎風而立,笑若三月風,令周遭都失了顏色,“章四你怎麽還是這般魯莽 ,我不在的日子,你萬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可再衝動。若是你在泉州城呆不下去,便回臨安去,左右不過是一口飯,杜家養得起你。”
“呸,我章四豈是要別人來養之人。”章葳蕤大罵,“沒有你,我難道就活不下去嗎?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是如何成為一方豪富的。”
杜且相信她有這個能力,“隻是我不能親自為你和阿莫成婚,看著你嫁人、生子,一生順遂。”
章葳蕤見她要走,急急地叫住她:“你別進去,你就站在那,讓我看著你,你也看看這四年不曾離開過的地方。今日一別,隻怕再無相見之日,你多看我幾眼,記住我的樣子。東平王呢?讓他也來看看王妃,總要讓人說幾句告別的話。”
東平王雙手被縛,被兩名大漢押過來。沈嚴聽到她們的對話,心中十分暢快,他終於能立於主宰之位,決定他人之生死,往日是在海上,無人知他是誰,他隱性埋名,生怕被人認出來。而今,他以沈嚴之名,再也無人再小瞧他。
這就是他想要的快意!沈家自他阿爹出海身亡後,一直抬不起頭來,而今還會有何人敢說他一個錯字。
沈嚴從背後探出頭,得意地說道:“想看,都好好看看,以後就沒機會了。不要耍什麽花樣,他二人的性命在我手中。”
船已入水,吃水頗深,可此處是淺灘,跳船入水是萬萬不可能的。因此,沈嚴便放心讓他們在甲板上逗留。
“看著他們。”
船帆已揚,纖繩已斷,長風號的第一次遠航,自此拉開帷幕。
東平王與東平王妃四目相望,脈脈含情,卻不發一言,千言萬語都訴不盡臨別依依,這不是普通的告別,這是決別,還不如不說。
“王爺,你可知我入蕃坊前,叮囑陸知府,在長風號上埋下火藥。”杜且看著蕃長夫婦被劉慎帶走,終於能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一旦引爆,所有的人都不能幸免。這樣一來,南海海域的隱患盡除。”
東平王驚得說不出話來,“你……”
“你不該來的,隻我一人足矣。可你既在船上,卻不知陸修是否還會依計行事。”杜且仰望天空,天已沉了下來,半輪圓月自海天相接處升起,“與其到了蛇島,受盡淩辱,還不如同歸於盡,造福一方。王爺,你意下如何?”
東平王自愧不如,搖頭苦笑,“本王竟不如你思慮周詳,如此也好。隻是可惜了長風號,你好不容易才造出的大船,初次遠航便是最後一次。”
杜且卻不覺得可惜,“隻要能除掉海盜參商,什麽都是值得的。”
杜且在人群中尋找棄之的身影,可他那張俊美如玉的臉,卻如何也找不到。船已漸漸駛離,可他卻連與她告別都不曾。
“在找棄之?”東平王看出她的異樣,“他似乎沒來。”
杜且眉頭緊蹙,“這不應該。”
甲板上的人不多,隻有廖老二的人來回走動,其他人一上船便進了船艙,沒上來走動。沈嚴察覺到異樣,太安靜,以往出海之後,兄弟們會聚在甲板上飲酒談天,以度過枯燥的海上航行。
眼下,他的手下隻有不到百人,隻要出了泉州海域,與扶桑船隊匯合,他便不再懼怕被合圍。可其他船上的人,似乎也很安靜,及目望去隻有零星漁火,甲板之上不見有人走動。
悶了數日,應該是揚眉吐氣之時,卻為何如此安靜?
“那他二人綁起來。”沈嚴命令左右,“我去船艙看看。”
“沈嚴。”杜且叫住他,笑容似滿天星辰,耀眼卻又高不可攀,“你可知,出海之後,你已是孤立無援。即便你殺了妾與東平王,你也不可能回到蛇島,繼續當你的海盜參商。”
沈嚴冷哼,“不要虛張聲勢了,我的人都在船上,廖老二親自帶他們登的船。岸上那些人,是不可能拿你們的性命當賭注。你莫要誆我。”
“我沒誆你。”杜且也不怕與他挑明,“我臨走時,讓人在長風號埋下火藥。這還是你提醒我的,你為扶桑人在城中大肆購入火藥和硝石。”
沈嚴意識到事態嚴重,“你竟然敢這麽做?可你如何知道,他們會聽你的話。長風號即便沉了,我的兄弟們也會為我報仇。泉州城的安危你不要了?”
“你已經沒有兄弟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船艙響起,來人麵若好女,芝蘭玉樹,深邃俊美的臉龐在月色下似鍍了銀輝,凜凜生寒。不是棄之又是誰。
“你還是來了!”杜且並不意外,反而有些安心,雖然這種情緒實是不該,但是有他在,她便能當一個甩手掌櫃。
棄之遠遠地立著,中間隔著沈嚴,但他沒有近前,在這個時候不能對沈嚴過於施壓,恐會傷及杜且。因此,對杜且身後的海盜喊話道:“諸位兄弟,沈嚴給你們多少好處,我給雙倍,而且我能送諸位回到家鄉,不論你們之前是被逼為寇,還是自願的,隻要棄械投降,東平王答應既往不究。”
沈嚴大怒,朝杜且步步靠近,“你是不打算要他們的性命嗎?”
棄之抬手一揖,“不敢。但小可認為,你們這些兄弟過得豬狗不如,做海盜又有甚好的?還不如我一個牙人。見不得光不說,還不能回鄉與家人團聚,甚至還有家人為質,終身不得安然。即便是我大宋的奴仆,都是自由民,可來去自如,今日不想在你沈家為仆,自可離去尋下家。可看看你們,命懸一線,為的是家人,可卻不能相見,又有何意義。他人兒女承歡膝下,與娘子舉案齊眉,可你們卻要看著妻子改嫁,孩子他姓,賺再多的錢銀又有何用。今日一早,除了蕃長府內,蕃坊之中的海盜已除盡,沈嚴是知道的,但他卻隻想自己逃走,枉顧兄弟的死活,並未告知於各位,各位想必是有所耳聞,隻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決斷。想想,你們今日午食,吃的是什麽。人活一世,無非是為了三餐溫飽,可你們都食不果腹了,還要有必要奉其為主,為其賣命嗎?倘若無法做出判斷,小可以告訴諸位,你們應該學一學廖老二,識時務為俊傑。”
沈嚴隻想撕了棄之那張嘴,腳步一滯,拔刀向他的方向而來,“把這個人殺了,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廖老二,你來說,他說的都是假的。”
廖老二揮著手上的刀,攔在棄之身前,“沈嚴,你的人都被我除掉了。不對,應該說,是被官府的人拿下,投誠的投誠,不想投的都死了。不僅是蕃坊,還有潛伏於各港口碼頭的兄弟,也都被一一剿清。原本我覺得你會發覺,可你似乎沉浸於即將成親的喜悅之中,忘乎所以。都說人生四喜,難免得意忘形。你便是如此吧!”
“你竟然背叛兄弟!”沈嚴臉上血色盡失,“我如此信任你!”
廖老二卻不以為然,“你若是信任我,又怎麽不讓我歸家?我都這把年紀,卻無法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不知何時,會被別有用心的兄弟一刀了結,死後都不能歸鄉。”
沈嚴對左右大喝道:“殺了廖老二,你們就是二當家,他的手下由你們接掌。”
可隨沈嚴左右的兩個人卻遲遲沒有拔刀,但是在權衡利弊得失。
形勢急轉直下,沈嚴沒想到泉州城的守軍竟然有如此雷霆之勢,在海上他曾與方亦生交手數次,可方亦生並未討到便宜。
“沈嚴,不要作無謂的掙紮,束手就擒吧!”棄之繼續施壓,毫無畏懼地迎向沈嚴的刀,“泉州城守軍數千之眾,杜娘子去信福建路,招討使自其他各處調了數千水軍,你根本逃不出去。把你引到海上,是不想在城中動手,擾了百姓的清靜,也給你沈家最後的顏麵。沈老太爺一生為了泉州城的海上貿易,鋪橋築塔,卻毀於你這不肖子孫之手。”
沈嚴前後夾擊,突然停了所有的動作,自懷裏掏出一根長條迅速點燃,頓時火光衝天。就在所有人都望向天空之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杜且的方向衝了過去,“即便是今日身死,我也要讓你陪葬。你是我的妻,就一世都逃不過。”
杜且受製於人,避無可避,眼看沈嚴的刀已在眼前,寒光一轉,她被一股重力撞飛,隻聽一聲慘叫之後,她落入水中,除了水聲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