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涼,月如冰盤。

碧紗櫥內,蕭晗尚未睡熟,耳畔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原以為是夢,過了片刻睜開眼,見是呂默然站在她床邊,笑容寂寥又苦澀。

“師兄——”蕭晗驚坐而起,“你……”

“我沒事,”呂默然淡淡道:“多虧昨日皇上將我打醒,現在我已經什麽都想清楚了,爹娘死了,如意也死了,如今除了報仇,我已什麽都不再想。所以我打算今夜就啟程去盛樂,和你姐姐一起找到先帝的赤鋒軍,再回來誅殺那老賊。”

當年之事,到如今已真相大白,原是張程霖貪圖前朝寶藏,故意構陷。如今連幸存的如意也又被他害死,此仇不報,隻怕呂默然此生也難以釋懷。

五日前,如意死在相府,呂默然吐血昏厥,多虧皇帝和壽光侯及時趕到,將他救回,不然隻怕他這條命也要交代在那裏了。想起這些,蕭晗猶心有餘悸,禁不住將他抱住,幽幽道:“師兄,你真的想明白了麽,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單槍匹馬一個人去殺張程霖,你答應我,一定不要!”

被她突然這麽一抱,呂默然心頭暗覺一絲驚喜,柔聲道:“我答應你,不會再枉顧性命,做無謂的犧牲。就算已經失去所有的親人,可至少我還有你,”說著禁不住伸出雙臂將她抱住,半晌才加了三個字,“和師父!”

“若是去盛樂的話,把這個帶上!”蕭晗離開他懷裏,從枕下取出一把犀牛角的短劍,“這本是月靈公主之女的貼身匕首,被皇上奪了來,他又贈給了我。我拿著把玩了一段時日,發覺這犀牛角上麵刻著的符文好像別有用意,多半是求神靈庇佑的,你把這個帶上,我放心一些。”

呂默然將匕首拔出來一觀,隻覺那劍光似月光般清冷,手柄處寒氣直透手背,沉聲道:“如此寶刃想來是有些名頭,還是你自己留著防身吧。”

“匕首再名貴,又怎比得上你的安危重要?”蕭晗皺眉,恐他不收,又道:“權當是我借給你的,等你回來以後再還給我如何?”

呂默然不忍再辜負她一番苦心,“你也要答應我,保護好自己,乖乖地等著我回來!”

兩人的手掌握在一起,似都含著不舍和眷戀,蕭晗凝著他的雙眼重重點了幾下頭。

深夜送別,返回時也已無眠。

蕭晗手扶著冰涼的白玉欄杆,在到處都是鮮花藤蔓的禦花園裏踽踽獨行。

穿過幾重長廊,從花林中的曲折小徑走出來,乍見一汪明淨幽潭,盡頭連著一道崖壁,泉水飛花碎玉一般傾斜下來,擊落潭中,孤月倒影潭水中央,宛若一麵冰做的鏡子一般澄澈無塵。

銀波碾著月影,**出一圈圈的水紋,恍似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的真相一般,惹人發愁,蕭晗哀哀歎息一聲,扶著欄杆走下玉階,又走了裏許,到了一處僻靜的井泉之側。

此地因濕寒之故鳥獸絕跡,夜間更是少有人來,蕭晗本想快些離去,乍然間一抬眉,卻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隻見那井泉之畔,月波影裏,正寥落地站著一個人影,長發半解,雪白的衣裳迎風獵獵飛舞。

深更半夜的,莫不是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狐狸相公”,這般風流俊俏的模樣,是尋芳剛回?

蕭晗暗自腹誹,卻見“狐狸相公”凝立了許久,突然身動,卻是兩手抓著井沿,將頭朝水裏伸去。

蕭晗登時花容失色,急上前拉住他喚道:“你想洗把臉也不用這樣啊,會把衣裳弄濕的。”

其實重點不是洗臉,而是此地雖然偏僻,可這口井泉卻很是不俗,冒出來的水滋味特別清冽甘甜,平日裏用來煮茶釀酒抑或是醃製食物,都很是美味,宮人們都不舍得糟蹋了,絕對不會用這裏的水來梳洗。

蕭晗一想起那清甜綿軟的桂花醪,便無論如何也要將“狐狸相公”攔下,省得他弄髒了這泉水,可動作終是慢了一些,待他抬起頭時,臉上已滿是水珠。

“皇上……”蕭晗沒想到會是他,尷尬一笑問道:“泉水好喝麽?”

不想拓跋嗣竟滿臉疑惑地瞧著她,那眼神就好像根本不認得她是誰似的。

滿月之夜,月華如水,比燈光還要亮上幾分,沒道理會辨不清形貌,蕭晗被他看得全身發毛,禁不住道:“皇上,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連我也不認識了?”

“老……”拓跋嗣薄怒道:“朕龍姿鳳章豐神俊朗,你敢說朕老?”

“……”蕭晗禁不住牙根一涼,“雖然你是皇上,但這麽不吝溢美之詞地誇讚自己也不太好吧!”

鼻息間隱隱聞到一股烈酒的香氣,是桂花釀和木蘭香,看來多半又喝醉了,才會跑到這裏來用冷水醒酒。

可也不對呀,皇帝夜半醉酒,難道身邊就沒人照顧嗎?

還有,他這是第幾次半夜一個人跑出來了?

記得自己剛入宮沒多久就撞見過一回,還疑心皇帝是得了夢遊症,後來暗中觀察了幾日,發覺他的睡眠又變得很正常,心下便以為那幾日是過度勞累焦慮所致,沒想到如今竟又犯了此症,細想之下,隻覺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因為已經是第二次了,皇帝衣衫不整,像是被采花女賊給采了似的……

“天都快亮了,大概不到一個時辰就要上早朝,皇上還是先回寢宮休息吧,也好養些精神。”

蕭晗自覺體貼入微,不想竟被拓跋嗣一把揮開,大聲道:“朕不回去,朕要找美人,美人……藏在這水裏……”

“什麽美人,”蕭晗氣結,吼道:“你要到井裏找龍王還是夜叉?”皇帝究竟喝了多少酒,竟醉成這個樣子?

“美人——美人——”拓跋嗣突然大笑,“井裏有好多美人,邀請朕共赴巫山!”

說著又要把頭伸到井泉裏麵,蕭晗阻攔不住,猝不及防間被他拉著一起把頭浸到了水裏,“撲通”一聲,二人皆墜入了深井之中。

泉水清涼徹骨,灌入七竅,五官業已失靈,除了手腳以外,蕭晗不知哪裏還能動,她看不到拓跋嗣,隻覺他正在慢慢鬆開自己的手。

蕭晗勉強睜開眼,隻能瞧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從她身邊慢慢向下墜落,在水下閉氣呼喚了幾聲,拓跋嗣卻閉著雙眼毫無反應,似已昏厥過去,心頭一驚,急朝他遊過去。

井泉的石壁乃是光滑的白玉石,幸好蕭晗會遊泳,又自幼習武,才硬抓著拓跋嗣將他從井底撈上來。

“好端端的,這是要投井自盡麽?”蕭晗咳出幾口水怒罵,可拓跋嗣依舊雙眸緊閉毫無反應,鼻息間呼吸也甚微弱,連脈搏都跳的異常淩亂。

“壞了!”蕭晗抓著他冰冷的手,急得差點哭出來,“這個北方旱鴨子,竟沒學過水下閉氣的功夫,掉下去這麽一會兒便要淹死了!”慌亂之間想了許久才想起救活溺水之人的方法,喃喃道:“對,度氣給他,度幾口氣就好了!可是這……我……我怎可與他有肌膚之親?”

可若不如此做,隻怕他轉瞬間就沒命了。

冰冷的水珠滑過她的下頷,一滴滴落在拓跋嗣眉心,猶疑片刻,蕭晗將雙眼緊閉,俯身,花唇輕貼著拓跋嗣的嘴,一口一口給他度氣。

柔唇宛轉輕淺糾纏,心頭一陣陣悸動,不知過了多久,察覺拓跋嗣的手指在她掌心輕動了一下,才睜開眼與他模模糊糊地對視著。

拓跋嗣欲坐起身來,輕一翻動,即張口吐了許多泉水出來,吐完更是連話也沒說一句又昏厥過去,好在脈象漸穩,已沒了性命之憂。

蕭晗踉踉蹌蹌將他背回雲中宮,又喚來內侍給他換了幹淨衣衫,安置於榻上,待因受寒打了幾個噴嚏之後方顧及到自己。

慌忙返回碧瑤台,沐浴後換上幹淨衣衫,阿萌已將薑湯煮好,她也顧不得自己喝,端起碗即去了雲中宮。

拓跋嗣悠悠轉醒,可寢宮裏早已來了別人。

一身彩衣宮裝的杜氏靜靜坐在床前,鬢邊珠釵輕搖,側顏精致,宛若畫裏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愛妃,昨晚上一直是你在照顧朕對不對?”拓跋嗣握住她的手,滿臉柔情繾綣。

杜氏含羞低頭,柔聲道:“臣妾願意一直這樣守護著皇上,即使日夜不眠不休也心甘情願,隻是深恐皇上厭棄臣妾,所以……”

“整個皇宮也隻有愛妃對朕最溫柔體貼,朕怎會厭棄於你?”拓跋嗣抬手輕撫她額前的秀發,“昨夜朕落水之後,是你不顧自己的安危救朕性命,朕醒來時看得一清二楚,正是你的臉。後來也是你將朕背回來的,是不是?”

杜氏猙紅了臉,半晌小聲道:“是!”

冷風吹過,庭院中碩大的鳳凰梧桐葉葉相交沙沙作響,蕭晗一言不發轉身而去,眼角餘光掃見拓跋嗣將杜氏緊抱在懷,還輕吻她額頭,二人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處。

疾步離開雲中宮,不知為何,蕭晗隻覺心頭一陣刺痛,走了一會兒,扶著欄杆,皺眉一揚手將薑湯丟進太液池中。

“九千歲這是動氣了麽?”身後忽響起一個清甜的女子聲音。

回頭一看,竟是杜氏那個貼身宮婢甘瑤。

“你不在杜娘娘身邊伺候著,跑來這裏做什麽?”蕭晗頗感疑惑,經過方才的事,她已發覺杜氏並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是個柔軟單純,毫無心機的女人,對其身邊之人自然也多了幾分戒心。

甘瑤款步上前施禮道:“九千歲息怒,奴婢是來替我家娘娘向九千歲賠罪的。其實我們知道昨天晚上是九千歲救了皇上,可不知為何皇上醒來後就認定是我家娘娘救了他,還說了許多溫柔貼心的言語。九千歲也知道,這幾年因皇後跋扈,皇上又忌憚張家,是以我家娘娘也不如何受寵,她心裏的苦楚自是說不出,如今忽然有了重獲聖寵的機會,還望九千歲成全!”說罷便拜倒在地。

蕭晗總算明白了她的來意,雖說成人之美並沒有什麽不好,可被人哀求著這麽做,心下多少會有些不快,皺眉道:“昨晚皇上迷迷糊糊的,加上杜娘娘與本千歲的模樣又有幾分相似,想來皇上是真的看錯了,這件事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不會計較。隻是如今皇後勢大,你家娘娘在這個時候費盡心思來爭寵,怕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倒不如韜光養晦,至少能過些安穩的日子,在這深宮之中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啊!”

“九千歲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何自己卻做不到呢?”甘瑤冷冷一笑,抬起頭反問她,“誰都知道在這後宮之中,皇後最嫉妒之人不是我家娘娘,而是九千歲你。就連奴婢也想不明白,九千歲明明是太監之身,卻為何偏要與皇上糾纏不清?我家娘娘此次雖然是冒了九千歲之容領功,可無形之中也替你擋了場災禍不是麽?之前朝堂之上已經因為你和皇上的不倫之事掀起了偌大一場風波,若再有人將你二人夜半濕身歸來的事情傳揚出去,難保沒有人會再拿著此事大做文章來汙蔑於你,正所謂人言可畏,九千歲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蕭晗瞧她神色雖然恭敬,一番話卻暗含一絲威脅的意味,遂冷笑道:“此事就不勞甘瑤姑娘費心了,你還是回去好生伺候杜娘娘,以免本千歲一個不開心,跑到皇上麵前把真相說出來,隻怕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不想甘瑤亦冷笑道:“所謂真相也隻不過是九千歲一麵之詞而已,即便是說出來,也要皇上相信才行,不是麽?”

“你……”蕭晗怒,轉念一想卻又不對,這個宮婢好像是故意要激怒她似的。

正自狐疑,抬頭見金水橋上,杜氏挽著拓跋嗣的手臂款步走來,與她見了禮之後嫣然而笑,待看清楚了地上跪著之人的臉,不禁又麵露疑惑之色,“甘瑤,你跪在這裏做什麽?”

“娘娘……”甘瑤的聲音瞬間變幻,似飽含無限委屈,囁嚅道:“是九千歲喚了奴婢來,詢問娘娘昨夜舍命救皇上之事,奴婢據實以告,不知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惹得九千歲不快,還請娘娘替奴婢求個情,奴婢以後自當謹言慎行,不會再說錯話了。”

“你想知道昨夜之事,朕告訴你即可,何必為難一個小小的宮婢?”拓跋嗣皺眉道:“小冉,朕記得你一向寬宏大量,這般跋扈的模樣,朕可不喜歡!”

莫名其妙惹來一通指責,蕭晗怒極反笑道:“我自跋扈我的,皇上不喜,自有溫柔體貼的杜娘娘招你喜歡,何苦又來招惹我呢?”

拓跋嗣不想她竟如此放肆,氣得臉都白了,“好,朕不招惹你,你以後也別來招惹朕!朕看這碧瑤台你也別住了,搬回千歲府去,咱們各自耳根也能清淨些,那些個汙人耳朵的流言蜚語朕早就聽膩了,也該到了杜絕的時候。”

“皇上這是在下逐客令麽?”蕭晗又氣又怒,一時麵頰滾燙,雙眸模糊,幾乎迸出了淚花,“要我來的人是你,要我走的人也是你,原本以為我們至少還能算得上是知己好友,沒想到在皇上眼裏,我隻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罷了!既然皇上已經下旨,奴才自然會快快地離去,皇上以後夜半最好不要再喝醉了酒出門去,萬一又掉進水裏,怕是沒有什麽杜娘娘、張娘娘的來救你性命了!”語畢即低著頭拂袖而去。

見她疾步而去的模樣,拓跋嗣忽覺心頭一陣沒來由的刺痛,皺著眉暗暗道:“怎麽回事,究竟是朕不對勁,還是小冉不對勁?以前都是他氣我,我何嚐氣過他,今日怎地如此沉不住氣?”

回到章華殿沒多久,即有內侍來報:“九千歲乘一匹快馬出宮,卻不小心摔下馬背,似乎傷得不輕。”

拓跋嗣聞言大驚,匆匆去碧瑤台看望。

傷勢雖不致命,可因為太痛,太醫給蕭晗服了安神的藥,她已熟睡。

拓跋嗣摸了摸她蒼白的臉歎息道:“不過是罵了你幾句,脾氣就發這麽大,把自己傷成這般模樣,又是何苦呢?”

當下命人好好照顧著,並囑咐不可再提回千歲府之事,又照顧了一會兒,方起身離去。

聽得他開門離去的聲響,帳中的蕭晗突然睜開眼,注視著他寥落的背影暗暗道:“皇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算計了?”

之前在金水橋下吵了一架之後,她就跑回碧瑤台招呼侍妾們收拾好行裝立刻回千歲府,自己卻什麽也沒帶,就先行一步,氣衝衝地走了。

剛出了宮門沒多久,忽然想到自己那些貼身的寶貝還落在碧瑤台,就返身回來取,不想經過司製坊時,忽瞧見甘瑤撿著一條小道朝一處假山石叢裏走去,邊走邊四下張望,行跡甚為可疑,遂小心翼翼跟了過去。

脊背貼在冰涼的假山石上,聽得內裏甘瑤對一個女子道:“尊使的計劃果真天衣無縫,眼下魏冉已被皇上趕出宮去,奴婢動起手來可是要方便許多。”

女子冷笑道:“巫山鏡乃是我族至寶,當年我巫山神女一脈,就是憑這麵鏡子控製了大楚國近八百多年,而今借給你家娘娘使用,何愁她得不到寵幸?”

甘瑤立時恭維道:“尊使是沒親眼看到,那皇帝如今對我家娘娘言聽計從的模樣,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家娘娘就能掌控後宮了,到時候尊使想要什麽,隻要一聲吩咐,自然萬事遂心願!”

“這些都是後話了,”女子淡淡道:“隻是有件事本座想不明白,之前施法的時候,本是將那個九千歲一並算上了的,怎麽瞧他的模樣竟半點也沒中術?”

甘瑤掩嘴而笑,“尊使不是說這巫山鏡隻對男人有用麽,九千歲是個太監,怎算得上是男人?”

“可本座聽師父說起過,以前也有神女拿這麵鏡子對付過太監,並非全然不奏效啊!”女子的聲音滿是疑惑,半晌又道:“算了,可能是本座學藝不精,還無法達到操縱內官的境界。今日來是要告訴你,這次施術馬上就要滿七七四十九日了,杜娘娘且不可像上次一樣隨意中止,若這次再失敗,就請她將寶鏡歸還,以後也別再求到本座頭上來。”

甘瑤驚聲道:“尊使息怒,上次乃是因為選秀之事和瘟疫肆虐,娘娘害怕繼續下去會誤家誤國,這才中止。如今眼見就要大功告成,就算娘娘想要收手,奴婢也絕對不會允許她重蹈覆轍,半途而廢的!”

女子輕頷首,“本座知道甘女史忠心耿耿,自然不會像杜娘娘一般糊塗,如今還有七日便大功告成,希望甘女史能夠多加留意,切勿再橫生枝節,以免功虧一簣。”

蕭晗屏住呼吸,將重要的話聽完之後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離去,一口氣跑到百鳥亭,尋來皇帝平日放置在亭子裏的紙筆,匆匆寫了封信裝入竹筒,又將自己訓練已久的一隻翠羽黃鶯放出籠子,腿上綁上信件,摸摸黃鶯的頭道:“鶯兒,快些去找我爹爹,那巫山鏡究竟是什麽東西,我該如何對付她們,讓爹爹寫信告訴我,我等不了幾日,如今全靠你了!”說罷一揚手將鶯鳥放出來,眉頭猶緊皺著,片刻喃喃道:“不行,我得留在宮裏救皇上才行!”

策馬出宮之時,她故意用銀針刺了馬脖子,這才摔下來,皇帝見她受傷,果然又將她留在了宮裏。傷勢雖然不重,可對巫山鏡一事卻一籌莫展,想來隻有日夜守著皇帝,小心防止意外發生。

不出所料,當晚皇帝歇在杜氏宮中。

隻是似乎並未養足精神,早朝時倦怠不堪,不過半刻鍾,居然支著頭在龍椅上睡去。

眾大臣麵麵相覷,一個個在丞相的帶領下悄悄步出朝堂,黃公公取來薄衾替皇帝蓋好,也自退下去。

旭日漸升漸高,光線照進九重殿裏,自拓跋嗣清俊的眉眼間輕拂而過。

睡夢中感覺到有一隻纖纖素手撫摸著他的臉龐,唇齒之間發出一陣陣幽怨的歎息聲。

慢慢的那婀娜窈窕的女子柔軀依偎入他懷中,素手隔著衣衫在他胸膛間輕輕摩挲,朱唇似噙著簇火苗一點點意欲貼近。

“你是誰?”拓跋嗣皺眉,睜開眼,瞧見懷中女子一身錦衣華服,柳眉鳳目凜凜生威,一笑之下卻又嬌嬈豔麗風情萬種。

可這張容顏本不該再出現在世上,拓跋嗣駭然失色,急推開她,顫聲道:“你……你究竟是誰?”

錦衣女子目帶哀怨,“皇上,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臣妾好想你!記得生前皇上承諾過要教我箭術,如今便來教我好不好?”

“朕知道你去的很痛苦,可如今你我畢竟陰陽相隔,朕隻怕教不了你了!”拓跋嗣說著,隻覺麵前之人的臉有些扭曲,禁不住心頭一凜。

“陰陽相隔又如何,皇上來陪我便是!”錦衣女子說著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朝拓跋嗣心頭直刺下來。

龍椅上熟睡著的拓跋嗣突然翻了一個身,沿著層層台階一直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