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眯著眼感覺到肉筋在舌尖彈跳,肉汁的鹹香都恰到好處,入口即化,卻並不寡淡。
這回跟大哥出門,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滿足地喟歎一聲,就聽見身邊也有人長歎:“若每日得食此肉,老翁又何必功名求。”
劉星轉頭一看,他旁邊站著一連三讚歎的是個老者,一身舊白卻幹淨的儒衫,頭發猶黑,胡須已白,瞧著得有五十歲。
顧湘聞聲也抬頭瞧了一眼,便低頭與身邊的小丫頭說了兩句話,那小丫頭蹬蹬地跑到老者麵前,笑盈盈地將手裏的銅錢還給他。
“爺爺,你身上有傷,肺裏也有病,還吃著藥,暫時不能食葷腥。”
老人頓時如遭雷擊:“啊?”
小女孩伸手去拿竹筒,老人還沒反應過來,一筒肉都讓小丫頭搶了去,偏那小丫頭不過總角之年,他又不能與小女娃生氣,隻能可憐巴巴地瞅著。
劉星一樂,就著老人家失望的表情,大口地啃了一口肉,頗幸災樂禍:“嘿嘿!”
慈幼院門前一派和樂。
一連三日,慈幼院時時推陳出新,一天下來總有數樣新鮮的美味吸引來往的行人。
正好官船要補充給養,劉晃在本地也要見當地的父母官,視察本地河道情況。劉星閑下來就喜歡四處亂晃,對慈幼院的美食,更是日日要來刷一遍。
這日一大早,顧湘剛起身不久,就聽見慈幼院外麵有輕聲細語的說話聲,她推開窗子,就見雷氏正坐在院內,手裏拿著針線繡繃,一群小孩圍繞在她身邊。
雷氏的動作又輕盈又漂亮,三兩下便在布料上繡了一朵簡單的小花。
“你們來試試。”
雷氏麵上帶著幾許溫柔,特別有耐心地教孩子們下針,“現在隻用平針就好。”
顧湘目光在雷氏的五官上劃過,有一瞬間忽然感覺雷氏有點麵熟。
看得出她底子很好,但後天野蠻生長,身上已經殘留了許多難以抹去的痕跡,皮膚粗糙,膚色也稍顯黯淡,骨骼也因著過早的勞累出現了許多不大不小的問題。
可即便這麽多缺點,雷氏竟也是美的。
她的眼型很漂亮,眉骨也生得美,唔,顧湘忽然恍悟,因為太少見,她到是記得頗清楚,安國公趙瑛的眉骨就是這個模樣。
因著自己奇怪的聯想笑了笑,顧湘起身去倒了一杯煮好的薑茶,走過去很隨意地擱在雷氏手邊:“天氣冷了,我煮了些茶給孩子們喝,夫人也喝一杯暖暖身子?”
雷氏一怔,似不太會拒絕別人的好意,忙端起來喝了一口,薑茶一入腹,雷氏就不禁屏住呼吸,小小吐出口氣。
這茶水滾熱,甘甜中有一點點辛辣,喝進去血管裏都仿佛升起一絲暖意。
很多年了,雷氏手腳冰涼,四肢總是麻的,今天喝了這一口茶,到是難得的舒坦。
顧湘和雷氏說了幾句話,也不多客套,便過去看了看鍋,不疾不徐地搖著扇控火,時辰到了,又點了比較大的孩子打下手,讓他們把鹵肉鹵菜等盛到竹筒裏。
曹氏見這麽丁點的娃娃圍著灶台轉,心裏直撲騰,這一緊張,身體那點虛軟無力的毛病到是無藥自愈。
大鍋裏的鹵湯咕嘟咕嘟地冒著香味。
十二個時辰不停火,細火慢熬,隨時添料,這鹵湯將將能比得上正經的老鹵了,鹵出來的菜的滋味自也是鹹香可口,而且價格比肉更便宜,就連街上幫閑的閑漢,小攤小販都願意買些配飯吃。
香味一起,劉星就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和同樣每天來碰運氣的老人家一塊兒立在慈幼院門口,一邊眼巴巴地排隊等吃一邊閑聊。
這幾日兩人有緣分,老是撞上,如今已算相熟,老人家知道劉星是京城來的‘客商’。
劉星也知道老人叫王平南,在安城開了家私塾,如今因著年歲已高,是半退休狀態,帶學生帶的少了。
顧湘看一眼劉星,漫不經意地瞟了一眼門外。
老狗就站在街角。
穿了一身粗布短褐,與街麵上的幫閑毫無區別。
她在腦海中模擬了下劇本,默默做好準備,目光依次確定門外的食客,還有小孩子們都處於安全位,剛點完數,就聽門外傳來幾聲粗暴的喊叫。
“讓開,都讓開!”
排隊的隊形對視淩亂,顧湘愕然抬頭,隻見有個身上穿著不倫不類的綢衫的年輕男人,帶著四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一路橫衝直撞,直奔慈幼院門前。
綢衫男子一近前,就盯著門口那幾個賣吃食的孩子冷笑:“臭小子們,誰讓你們在本爺爺的地盤做生意的?老子允許了嗎?”
一群孩子嚇得臉色煞白。
顧湘:“……”
她抬頭瞪了老狗一眼。
老狗也是滿臉茫然,使勁搖頭。
這麽挫的劇目可不關他的事!
他細心準備的,真的是顧廚設計的劇本,按照劇情,他是南嶺隱世門派的巡山人,為追叛徒入的中原,他追的叛徒是個擅長易容改裝的小白臉,因為種種誤會,老狗錯認劉星就是那個叛逆……
老狗的臉也被顧湘稍稍加工了一下,他長得雖醜,但乍一看還真有些有異族血統的味道,再加上顧湘還提供了大力湯,三天內,他又被加上力大無窮的屬性。
一開始,他還因顧廚的奇思妙想各種無語,但經過幾日準備,他再看顧廚,忽然覺得很上頭。
顧廚的劇本真的隻是劇本?
麵對大力湯這樣神奇的東西,老狗忍不住懷疑,或許真有隱世門派存在,顧廚即便不是這些神秘門派出身,也必與其有不可分割的聯係。
這般一想,他解讀劇本解讀得更用心,對這次的行動也是十二萬分在意,可今天還沒出場,居然就遇見搶戲的!!
老狗不忿地瞪了這些搶戲的雜碎一眼,暗暗咬牙,看了顧湘一眼:要不要隨機應變改下劇本?
顧湘蹙眉,半晌輕輕點頭。
老狗頓時又來了精神,四下觀察選了個好的出場位置,隻他人尚來不及動,隻見劉星一步跨出,‘哈’了聲,不屑一顧地道,“王叔,您退後兩步,仔細誤傷了您。”
說話間,反手拔劍,頓時撩起一串漂亮的劍花,嗖嗖嗖幾下,就把數個混混的腦袋都剃成了半禿。
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