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咆哮,天空中隱隱能見一大片火燒雲。

河水湍急,擊打著岸邊,這村裏的積水尤未下去。

長津村一老漢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道:“修,必須修。三年前鬧大水,咱們村子讓淹了一半,哎,你們可別忘了那時候大家多麽淒慘。”

眾人沉默片刻,也都紛紛點頭。

顧湘擦了擦額角的微汗,同樣鬆了口氣。

萬幸她現在真是會說話了。

現在她真是特別感激她讀書時的各種打工生涯,就是這段當時想來有些‘淒慘’的生涯,讓她學會了怎麽和人打交道。

要不然就她這樣的社恐症狀,加上總是節奏慢半拍的腦子,恐怕至今隻敢蹲在家裏,一和陌生人交流就打磕絆。

顧湘做監工,指揮眾人修堤這等事也不是頭一次做,此時安排起任務來,也是駕輕就熟。

而且有雪鷹在,雪鷹一人不隻是能抵十個人,十個人做一天都做不到的事,雪鷹一人一劍,片刻可成。

顧湘坐在樹下青石上,舉目一看,正看到雪鷹倏然掠上旁邊山頭,一劍下去,天空中轟隆轟隆地下起了石頭雨。

“啊!”

“神仙!”

河邊一眾村民們們齊刷刷嚇得目瞪口呆。

“咳。”

顧湘按了按眉心。

看著一眾村民舉足不前,一時根本就不記得要做活,顧湘不由微歎,看來雪鷹太厲害,也不全是好事。

要讓村裏的勞力怎麽淡定自若地適應,並‘使用’雪鷹的能力,看來還真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再怎樣,三個時辰也夠了。”

顧湘低頭看了看地上列出來的各種公式,再拿起小冊子,看上麵寫得密密麻麻的計劃,大體心算了一下,覺得自己計算時間,已經是盡量寬裕,隻要不出什麽天災人禍,長津村的這場災難,便能平安度過。

果然,村民們震撼了半晌,也是歡欣鼓舞起來,一個個的更是賣力幹活。

若說一開始村民們對顧湘的話,還有那麽一點遲疑,幹活時還有一點敷衍了事,此時見雪鷹這樣的人物都如此服從,他們頓時就覺得顧湘的話都是金玉良言,每一個字都值得大家好好地聽一聽。

水一點點退去。

地麵上各種魚蝦,螃蟹,蛤蜊之類的水產混跡在泥沙中。

好些小孩子過來把魚蝦都撿起來,其它的大多都是不要的,像螃蟹,蛤蜊這些東西,好多村民都不愛吃,也不會吃,不光吃起來腥味很重,一個吃不好,還要傷了腸胃。

顧湘瞟了一眼,幹脆自己動手借來盆子把這些魚蝦,螃蟹,蛤蜊都養起來吐一吐沙子。

河邊有壕溝,直接輕輕鬆鬆就搭了灶台,一鍋煮蛤蜊湯,一鍋蒸螃蟹,蒸蛤蜊,石頭燒熱了直接烤上魚蝦。

顧湘並沒有很用心,多半心思都在河堤上,隻有一小半心思放在灶台上。

隻她調料帶得足,幹辣椒往石板上一扔,辛辣味伴著蛤蜊的鮮美滋味隨風擴散,河道上正幹活的村民們都不禁側目。

顧湘笑道:“今日便借花獻佛,大家沒有工錢,吃一吃大河給的魚蝦,好歹也不算白做事。”

香味四溢,氤氳白氣蒸騰,就連這滾滾的河水喧鬧聲,眾人聽著都不見嘈雜,隻覺心胸都打開了,渾身舒坦。

顧湘又直接和了麵,在石板上拿蝦油烙了好幾張油汪汪的大餅。

要說這河鮮味是鮮,辛辛苦苦在河道上奔忙的眾村民們,聞到了隻是腹中饞蟲湧動,可這油餅一出來,勞力們可就不隻是饞——那一刻,大家宛如看到了人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光。

顧湘一直相信,肉也好,魚也罷,都是好東西,老百姓們如今都缺肉食,自然是饞的。

可特別特別讓人感覺幸福的,還是五穀雜糧,是正經的碳水化合物。

當然,油水也是。

這會兒要是有一塊兒肥肥的豬油,大家就覺得更香了。

“大家歇一歇再幹?”

顧湘看了看天色,笑道。

嘩啦啦,村民們都不用顧湘再說第二句,就匆匆圍攏過來,好些人眼珠子都放著綠光。

顧湘趕緊把餅子切開,都切成巴掌大,拿葦子葉包好依次遞給鄉親們:“碗筷這會兒沒有,諸位想回家拿也好,想直接守著鍋吃也行,拿這些葦子葉做盤子到也無妨,別忘了用公筷……”

這回大家到不急著吃肉,隻舉起油餅咬一口含在口中,這一入口,好些百姓都沒忍住流下眼淚了,簡直不要太香。

眾人含著餅,舔了舔嘴唇,對視一眼,忽然都站起身一路飛奔回家去。

大家夥到不隻是為了拿碗筷,根本就是扶老攜幼地一起過來吃。

好些村民把自家老爹,老娘直接背著過來的。

眾人都如此,一時到也沒有誰占便宜誰吃虧。

顧湘:“……多孝順啊。”

她都要感動起來。

“對了。”

村裏最懂河工的那個老漢,倏然想起來,“那幾個賊孫子呢,咱們怎麽把他們到給忘了!”

好些村民登時滿臉的憤恨怒氣,轉身四下眺望,甚至連手裏的餅子吃著都不是那麽香。

“那幫孫子跑到山裏去,不成,要把他們逮住抓回來祭了河神,要不然咱們這口氣可出不去。”

顧湘給自己也盛了一碗蛤蜊湯,一邊慢吞吞地喝,一邊不經意地問:“到底出了何事?”

“河堤就是那個外鄉客,不對,那幾個外鄉客給咱們破壞的。”

老漢哼了聲,伸手把他孫子揪出來,“你來跟貴人說說。”

他小孫子十四五歲,眼睛靈動,頗為機靈,一提起這事,麵上卻是露出點害怕:“就昨天晚上,我到村口去捉知了,見到了幾個外鄉來的客人,有個書生模樣的男子,非要帶走一個小娘子,另外一些人要阻攔,就起了衝突,我當時也沒在意,捉了會兒知了就在路邊坐下休息,正好聽見外鄉人在草叢裏說話,說要挖斷河堤什麽的,我當時有點困,聽得不算真切,也隻當自己聽錯了。”

小孫子麵上露出極強烈的後悔之色。

“結果今天河堤就真出了事,那痕跡一看就不是什麽天災,根本就是人禍,哼,肯定是那些外鄉客做的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