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女的劍法是真心不壞,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代好手,除了那些前輩名宿,還有大門派的嫡係外,普通江湖人能趕得上她的寥寥無幾。

尤其是她還這麽年輕。

這兩年走江湖,方素女還是頗有牌麵。

她的劍叫‘秀劍’,自然是走得巧這一路,很漂亮,很靈巧,也很炫目。

隻顧莊不是江湖,這裏民風淳樸,說白了這邊走得是種田風,老百姓們隻關心衣食住行,如今衣食充足了,自然也追求點精神上的享受,‘顧記’在這方麵關愛得挺到位,也就養成了鄉親們愛看熱鬧的性子。

此時方素女一亮劍,眾人瞧著不壞,可不叫好聲迭起,人人一嗓子,連鼓掌帶吆喝,熱鬧得不行。

方素女臉上頓時漲紅。

她從一出現就氣場十足,傲氣也足,此時顯然氣得厲害,雙目泛紅,也終於有了一點這般年紀的小娘子才有的稚嫩。

手裏的劍一寸一寸收緊,殺意一個勁地向外瘋狂擴散,狄雅懷一時都覺得麵頰有些微微刺痛,身體發冷,神色不由嚴肅,心裏卻是忍不住罵了半句趙瑛。

大哥也是,平日瞧著省心,怎麽居然招惹這樣的人,偏又沒同他說過具體情況,鬧得他也是束手束腳,不敢真把這丫頭怎麽樣。

煩死人。

明明他身上的事都巨細無遺,全說給大哥聽的。

狄雅懷暗自提了口氣,先控製這女人發瘋要緊,莫要嚇到百姓——思緒電閃,他伸手握住方素女執劍的胳膊,回頭安撫鄉親們:“諸位放心,狄某……”絕不會讓此人傷諸位分毫。

話未說完,方素女就蹙眉,忍耐地看了看狄雅懷,狄郎相貌太好,她甚是喜歡,這口氣……

沙沙沙!

方素女猛地轉頭,就見‘顧記’裏出來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十八九歲的模樣,低著頭正收拾落在地上的木頭,嘴裏還喃喃自語:“正好灶上柴火不大夠。”

這人哪裏有半點受方素女殺意的影響,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她分毫,從容淡定地不可思議。

方素女:!!

她這口氣更堵得厲害,就是有‘狄郎’這張臉在此,也根本就下不去!

不可能下得去。

她生下來近二十年的光景,就沒受過這等氣!

今天要不把這破宅子拆了,不把這些有眼無珠的蠢貨們都給剁碎了喂狗,她這十多年來夏練三九,冬練三伏,流得那些血淚。

她多年辛苦,就是為了不受氣!

她這人什麽都受得,就是氣受不得。

方素女目光鋒利如刀,伸手握劍,對那正收拾柴火的小廝冷聲道:“我平時並不愛欺淩弱小,除非忍不住,你也別覺得冤,下輩子記得跟對人,做對事,少湊熱鬧——”

話音未落,她的劍驟然向前遞出。

狄雅懷手一下子被震開,整個人趔趄了下,駭然變色:“劍下留人——”

他話音未落,方素女的劍已到小廝的胸前,狄雅懷心裏一怒,定睛看去,‘顧記’的小廝仿佛嚇呆了似的,手裏提著幾截棗木,動也不動:“該死!”

狄雅懷怒吼,就待撲上,卻見小廝特別順手地舉起木頭輕盈地轉了一圈,木頭仙女散花一樣散開,分成了不知多少條,粗細都是大拇指那麽粗,光溜溜的,看著分外規整。

小廝簡簡單單地縮回手,把木頭收起來輕輕從袖子裏摸出條繩子一捆,腳下一踢,又從地上挑起幾根木頭拿捏在手裏,抬眸衝方素女笑了笑,麵上略帶了一點期待。

方素女瞪大了眼,死死盯著小廝,嘔地一聲,竟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小廝有些無奈,低頭看了看,怎麽看怎麽都不滿意,歎道:“看來你是不肯再來一劍了。”

他提起那一捧木頭,豎放在地上,以掌為刀,輕輕在木頭上一拍,刹那間隻聽一陣脆響,剩下的木頭也都散成了碎條。

小廝盯著比量了一二,點點頭:“差不多了。”

說著,很自然地收拾了柴火,拎起來對秋麗道:“讓她賠咱家這棵棗樹,棗樹是小涼種的,該要多少賠償,讓小涼出來跟她討論。”

秋麗脆生生應了。

排隊的食客裏,有個嬸子登時笑道:“那可有的等,小涼哥今天一大早到我們家,給我們家三花去蓋房子去了,一開始蓋了個一層土胚房,三花有點不樂意,如今正打青磚給它蓋磚房呢,還要蓋個小二樓,加個大院,麻煩得很,怕是要有一陣子才能成。”

三花自然是條狗,也是抱養的守山犬的後代,雖然沒繼承幾分它爹的霸氣,卻有它娘的美貌,毛發柔順,模樣好看,在村裏的土狗中算是頂頂漂亮的。

顧湘家的小柿子和人家比,相貌上可就相差甚遠。

一行人說說笑笑,神色輕鬆自在,顯然誰也沒把這位小娘子方素女放在心上。

狄雅懷眼見方素女氣得吐血,一時無措。

‘顧記’那位顧廚,那是他大哥的軟肋,這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可這方素女手裏拿的玉佩,也是他大哥的信物,憑這玉佩甚至能調動他大哥的親信手下。

顯然這女人也不簡單。

顧湘剛躺在榻上沒多一會兒,就聽到外頭的熱鬧,她這回到也沒著急。

自從京城顧記傳言迭起,秋麗她們硬是拽著雪鷹等人湊在一處認真開過會,顧湘就不擔心她家雪鷹動輒把給人給弄死。

雪鷹自己也說,她如今殺人也沒個酬勞,實在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

顧湘自是不像一開始那樣擔憂這些來搗亂的家夥了,反正死不了,斷個胳膊腿的,隻當是代價。

出來找茬,哪有白找的?

顧湘略微洗漱,換上輕便的衣服,這才不緊不慢地出了門,先出去問了問秋麗此事的前因後果。

問完就有些懵,她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麽方沐文,仔細一想才反應過來,姓方,又提到了長津,應是那個倒黴催的小公子。

顧湘眨眨眼,輕笑了聲:“若是那個方小公子的姐妹,到確實欠我聲謝,不過沒想到,那小公子的命就值這點柴火,小娘子你實不必如此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