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她惦念了足足四年有餘的那個人。

方素女心中大恨:“罷了,我又何必在意旁人的話,總歸我自己知道,我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我們兩個人之間,本也不必外人評說!”

小李,小金二人一聽她這話,就氣得要命,偏最能反駁,也最該反駁的公子爺並不在,一時也根本回不來。

公子爺要能回來,怕是早插上雙翅飛奔而至。

“無恥之尤!王八羔子,什麽東西!”

“我們公子爺可沒有不打女人的原則,像你這樣胡說八道的,不拔了你那條舌頭就不足以平恨!”

他們兩個越想越焦急生氣,一個沒忍住,破口大罵。

兩個人吐沫噴了方素女一頭一臉,狄雅懷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簡直對這場麵不忍卒睹!

王知縣和周縣尉卻是神色平靜。

他們也曾是斯文人。

可是常出入村子,常聽鄉間俚語,大體隻要不是那種特別要臉,特別體麵的類型,早晚都要學會罵人的。

隻能說這兩位上差在學習方麵有天賦,學罵人的本事學得還挺到位。

顧湘哭笑不得,連忙擺擺手,止了自家侍衛的‘仗義執言’。

這兩位好歹也是自家的侍衛,一路從京城帶出來的,如此罵街,咳咳,著實不雅觀。

顧湘沉吟片刻,對狄雅懷招了招手。

狄雅懷連忙趨前,老老實實附耳過去。

顧湘小聲地同他說了幾句話。

狄雅懷的麵上頓時就變了顏色,捂住額頭齜牙咧嘴,隨即一轉身,走到方素女身前,伸手把剛遞還給她的令牌又奪了回去,拿起來仔細看了兩眼,背過身擺弄了幾下,半晌倒抽了一口冷氣,趕緊揣到袖子裏去,高聲道:“這令牌不可能是我大哥送給別人的,必是有人偷了它。”

方素女腦子裏嗡地一聲。

她茫然地看了看狄雅懷,卻見狄雅懷眼珠子瞪得老大,根本就半點也不心虛,反而目光鋒利如刀。

“狄郎……”

方素女喃喃。

狄郎在她的仇人麵前伏低做小,殷勤周到,看到自己被傷成這般也沒有半句話,反而越發賠小心。

方素女隻覺得自己的一顆真心都喂了狗,失望極了。

狄雅懷一看她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我說這令牌不是我大哥送的,就不是,還騙你不成?”

他咬咬牙,四周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也罷,不讓你服氣,你要真沒完沒了的……也是麻煩。不過隻能給你看一點,你也用不著看太多。”

狄雅懷冷著臉走到方素女麵前,把令牌倒轉,按照皇城司常用的手法轉動,本來嚴絲合縫的令牌頓時裂開一線,輕輕一掰,便分成兩半,裏麵有一方雪白的絹帛,大約隻有巴掌大,上麵寫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他就折了折,隻遞給方素女一角。

方素女頓時一怔,麵上浮現出一抹紅,羞澀地低下頭,略遲疑片刻才定睛看去。

這一看,她卻是愕然,猛地從地上坐起,疼得頭上冷汗滾滾,一把奪過絹帛仔細看了半晌,臉上刷地一下,一絲血色也無,慘白如紙。

那上麵隻看得見兩行詩,幾行字而已,但方素女一看便知,任何人都不可能把這兩行詩藏在什麽信物裏……送給朋友——‘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會有朋友拿這樣的詩詞送給知己好友?

還當什麽信物!

何況之後還綴了字,字跡頗有張牙舞爪之勢——‘都是他奶奶的沒種的窩囊廢!’

‘老子哪日若掌了皇城司,必把這幾個不要臉的東西都發配去刷糞坑,不刷三年糞坑,老子讓他們當茅坑!’

這般粗俗,更不會送給旁人了。

方素女的手指微微發顫。

狄雅懷一把就將令牌奪回去,絹帛重新塞了塞,順手塞給顧湘:“還是公主幫他收著,哎,這東西真不能給別人看。”

顧湘莞爾,低聲笑道:“其實也沒什麽。”

“他寫也就罷了,他還落款!”

狄雅懷捂住額頭,又歎了口氣,愣了半晌,又噗嗤一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道,“而且我也不敢還給他。”

這要是讓大哥知道,他那點黑曆史自己都有看見,說不得他會被他大哥給滅了口。

顧湘莞爾:“我到覺得寫得極好,會寫這些的……安國公,更讓人安心。”

方素女的視線追著那塊令牌,見顧湘身邊的使女取了方帕子,沾了些水,把令牌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才又包裹好,遞給了顧湘。

顧湘的有一雙很漂亮的手,手裏就拿著她的……‘寶物’。

一時間,她臉皮火辣辣地疼,簡直不敢抬頭去看周圍人的表情。

小李,小金兩個,卻是齊齊鬆了口氣,神色頓時舒緩,笑道:“我們就說,這令牌肯定是她偷的,絕不是我家公子所贈。”

“除了小娘子,我們公子就沒送過別的女子東西,除了老國公夫人和宮裏太後,太妃。”

顧湘心下好笑,便不去問他們為何這樣的東西都會弄丟,想必問他們也沒用的。

絹帛上除了那些罵人的詩句,並一些賭咒發誓的話外,背麵還寫了一堆與安國公趙瑛有關的話。

什麽三歲那年在宮裏非和先帝鬧,要娶楊娘娘的弟弟當媳婦,還要求聖旨賜婚,鬧得先帝實在受不住,隻好裝模作樣地真給他寫了一封聖旨,如今這封聖旨就藏在國公府的倉庫裏。

還有什麽趙瑛六歲那年,出去看花燈自己走丟了,哭鼻子哭了一宿,被宮人們找到時已經嚇得尿了褲子。

十一歲那年,入皇城司當差,被刑房的刑罰嚇得連續半個月做噩夢,在楊娘娘的寢宮裏哭哭啼啼了許久。

如此這般,都是趙瑛的醜事。

這筆跡顯然就不是安國公的了。

令牌上曾經發生的種種故事,大約是十分有趣的。

狄雅懷可不覺得很有趣,他恨不能今天在場的人通通失憶:“我此次出京公幹,有些事想同公主商量。不知公主可否和在下詳談?”

說話間,狄雅懷便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恨不能顧湘立時隨他去顧記,哪裏還記得依舊在地上躺著的方素女?

方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