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暗自調侃了自己一句‘不夠忙’。
可事實卻非如此。
顧湘已經忙到早起餓得厲害,也隻有時間給自己煎兩顆溏心蛋,夾到炊餅裏麵吃的地步。
其它粥米都是用的老杜他們熬的。
顧莊這邊到不大忙了,糧食差不多都入了庫,其它統計稅款之類,都是些瑣碎小事,秋麗幾個算數都算好,領著一幫小的算過核對過,大體都不會錯。
就是外頭一直在鬧土匪。
王知縣三天送了兩封信過來,說是周圍好幾個郡縣都撞上土匪來搶糧的事。顧莊剛經曆過一場,敵人都滲透到村子裏來,凶殘程度比其它郡縣還要大得多。就說剛過去的人命案,劉氏被抓了後一開始一言不發,後來還是王知縣他們審問技巧高明,特意提了句劉氏那寶貝弟弟。
一提她弟弟,她便一口氣全交代了。
她也果然,同那些土匪有關。
當初劉氏失了農場的活,偏李鐵匠又嚴令她不許把家裏的銀錢拿去接濟她弟弟。
連李家整個,也都交給兒媳婦盧秀娥來管,劉氏手頭無錢,弟弟又催得急切,隻道買書,買筆墨,交束脩等等,都需要開銷,劉氏就一門心思想尋點活錢出來。
她四處托關係說情碰壁的多了,許便落在旁人眼裏,那日就有個外村的貨郎找上門,問她買些農場及顧莊有關的消息,說是他家裏有長輩想同顧湘做一筆買賣,做之前想先好好摸一摸顧湘的底細,也要亮一亮自己的本事,這才好占主動。
劉氏正缺錢,又是個在弟弟身上格外糊塗的,一聽立時就答應了,半點沒多想。
她一口氣出賣了多少消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是農場有關的更多。
劉氏在農場做過活,對此處了解最深。
就是後來村裏招了土匪,顧湘抓了老些,劉氏都沒覺得這些土匪會和自己有關係,她也一點都不關心,居然又去約好的接頭地點走了一遭,結果那接頭的地處被拆得幹幹淨淨,對方走得極匆忙,她打了個激靈,總算是發現了這事不對。
當時劉氏正心慌意亂,回來竟被兒子撞破,且兒子還跟蹤了她。
劉氏也是嚇壞了,腦子裏一片混沌,等回過神,大錯已鑄成。
土匪們顯然對自家村子十分執著,別管這些人到底想作甚,真正的目標都是顧莊。
因著這個,陳旭和老狗他們已經忙到了宵衣旰食的地步。
出一個劉氏已經很煩人,這再出一個,老狗覺得自己肯定再也沒臉見人。
手底下的人一個比一個卷,顧湘實在沒奈何,便讓灶台上火晝夜不熄,兩人但凡是餓了,總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不光是為了她的美食點,顧湘自己是清楚的,加班加到頭暈眼花,恨不能倒在**一覺睡到天地傾覆去,若是事後能有一頓飽足的,合胃口的美食,那可真是莫大的安慰。
顧湘對顧莊外頭這些土匪們,可是有極重的警惕心。
如今朝野還算安穩,並非亂世,且這兩年天災雖多,朝廷卻還支應得過來,各地救災都頗及時,一時半會兒的,朝廷既無傾覆的危險,土匪們自也就不成氣候。
每逢亂世,妖孽橫生,盛世裏頭鬧土匪也是小打小鬧。
可這小打小鬧,是對貴人說的。
貴人們隻把外頭的這些事當個樂子看,顧湘自己身邊都高手一群,安全無虞,但世上有高高的圍牆,有看家護院家丁的人家又有多少?
天下百姓萬萬千,大部分還是升鬥小民。
在這些尋常百姓眼裏,每鬧一次土匪,都可能是滅門之禍臨頭。
顧湘管不了別處,但總要護著家鄉的父老鄉親們,最近這糧食一搶收完,便敦促大家在安全隱秘處好好藏了一批糧,又專門叮嚀各家各戶修地窖,暗道,村裏機關更是重新翻新。
護衛隊,巡邏隊更是嚴防死守,崗哨向外推了好幾裏,探子也派出去一堆,但凡是外鄉人過境,都要盯一盯。
這日,顧湘又看老狗他們遞過來的附近各州府的情報,把土匪的各種行動軌跡都標在地圖上頭。
外頭風一吹,吹起地圖一角,顧湘一抬頭,就聽見外麵忽然有些動靜。
“雪鷹?”
雪鷹坐在對麵的屋簷上,好似如往常一樣。
問題是顧湘以前但凡沒事,都瞧不見雪鷹的,個人有個人的習慣,秋麗就特別喜歡呆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最好她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隻要抬頭第一眼就能看到才好。
雪鷹卻不同,她沒事愛藏在各種邊邊角角的地處,顧湘輕易看不見人,唯獨需要尋人時,人才到眼前。
此時見到雪鷹,顧湘就有些慌。
這才發生了一樁人命官司,難道還能緊接著就出現第二樁?
一念閃過,顧湘就見樹上倏然開了花——書房外兩排二十多棵各色果樹,在這月色下,一點一點地亮起了燦燦然的燈火。
顧湘眨了眨眼,就見這燈火隨著風向四麵八方蔓延,又徐徐升起,好似一盞又一盞的小燈籠漂向天空。
刹那間,天上爆開一大團的煙花,璀璨的夜色美輪美奐幾如仙境。
煙花散去,那些燈火卻是拚成了‘長壽安康’四個碩大的字,字周圍遍布花紋,精美異常。
顧湘怔住,一時有種回到二十一世紀的錯覺。
隻是就算是二十一世紀,這麽好的煙花秀,似也十分少見了。
秋麗茫然地立在窗口,猛地一掐胳膊:“哎呀,小娘子的生辰到了。”
此時,外麵才走來一銀甲小將,上前恭恭敬敬地遞過來一封信:“願公主殿下長樂未央。”
信封裏盛了一張畫,人物畫,畫中畫的正是安國公。
此次卻不是側影,修眉朗目,俊秀非凡。隻是穿了身特別喜慶的紅色袍子,手裏捧壽桃,左邊鬆樹,右邊仙鶴成群,整張畫的構圖色彩絢麗而誇張。
顧湘莞爾。
……
延州
趙瑛坐在帳子裏,難得有些走神,想起顧湘的生辰,想起自己的大禮,也想到那日他讓廚房煮了一碗長壽麵來自己吃,正吃著,信差就到了帳子前。
“公主可開心?”
信差默默看著自家公子,輕輕點了點頭,眼見公子眉眼舒展,露出一抹笑,猶猶豫豫地道:“公主托小的給公子帶句話。”
趙瑛忙放下手中的筆墨,輕咳了聲,伸手摸了下略有些癢的喉結:“什麽?”
“……公主請您少玩些……小心走火。”
趙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