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辛苦苦掙回來的家當,都是我的,除了小娘子,別人不要想當我的家。”

秋麗恨恨道。

顧湘幽幽歎氣,也閉上口。

最近一提起這件事,秋麗就抵觸情緒暴漲,明明以前也並不曾如此軸,提起未來,秋麗可說過她將來真成親,也要挑個四角俱全的好親。

還時常和家裏姐妹說,以後有人要娶櫻桃,她要擦亮眼睛仔細挑,可見對婚姻並不大排斥。

現在可好,直接是提都不能提了。

櫻桃麵上不說,私底下卻分外信服她姐姐,她姐姐如何,她便也如何,現在一樣鬧得提起成親的事,便滿嘴胡言。

顧湘可不是覺得秋麗和櫻桃她們,還有家裏其他女孩子就非要成親,她們不成親,自然也沒問題,可她們並不應該害怕‘成親’。

像秋麗和櫻桃這般,人生剛剛開始,宛如朝陽初升的女孩子,世間的一切都該是美好的,值得憧憬的,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們去害怕才對。

顧湘猜,大概是最近壽靈縣發生的幾件事,多少讓秋麗覺得有些惡心難受。

自從來了壽靈,顧湘為著積分記錄的事,想建立一份較為完備的人事檔案,工作千頭萬緒,除了縣衙的人忙亂,秋麗這幫小丫頭也沒閑著,一個個地都加班加點幹活。

壽靈縣多少陳年舊檔都被翻了出來。

卷宗其實就是那些事,千篇一律的,秋麗看得卷宗也很普通,並沒有多驚天動地的內容。

可秋麗就是看著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卷宗,看著裏麵記錄的再平常不過的人和事,膩歪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

其中一份卷宗,是壽靈縣陳家,陳齊的。陳家可是不得了的大家族,陳齊乃潁川陳宴後裔陳芝之孫。

自幼熟讀聖賢書,品性純良,安貧樂道,可謂是人人稱頌的人才,他十八歲娶妻薑氏,薑氏也是本地望族,隻後來敗落了,到薑氏父親這一輩上擅長經商。

薑家已是商賈之家。

不過早年陳、薑兩家曾定過親,隻是定親的時候兩家家境差距不大,可孩子長大了,一方蒸蒸日上,一方成為商賈,卻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薑家隻道齊大非偶,便主動找到陳家希望能退掉這門婚事。

陳齊卻不同意,對父母親人都道,他陳齊絕不做背信棄義之人,薑家連連推脫,陳家隻是不肯,陳齊更是表現得頗有誠意,兩家最後還是結為秦晉之好,薑氏女最終嫁入了陳家。

薑氏溫良賢淑,每日晨昏定省,從不懈怠,日日謹慎小心侍奉婆母,婆母病了徹夜照顧雲雲。

卷宗裏對薑氏著墨不算少,頗多溢美之詞。

秋麗看了,卻是徹夜難眠,好幾日連飯都吃不香,顧湘對此都有些無奈:“這又不是鬼故事,何至於此?”

“這還不算鬼故事麽?”

秋麗是知道這個薑氏的。

說起來,她同小娘子的母親薑氏還算是尚未出五服的親眷,當然,顧湘的母親家裏隻是普通讀書人,人家那個薑氏家,卻當真是特別顯貴過。

卷宗裏這薑氏未出嫁之前,是縣城裏小有名氣的厲害女子,特別擅長經商,很多年紀老大的大商人,在她麵前都曾吃過不小的虧。

因為薑氏在經商方麵才能出眾,賺的金銀車載鬥量,人稱小金算盤,就這樣一個厲害的女商人,嫁了人就泯然於眾,除了她怎麽侍奉婆母,怎麽當賢惠媳婦的事之外,就再也沒有半點別的消息。

秋麗看到卷宗最後,裏麵還提了幾句,陳齊為人十分大方,幾位好友囊中羞澀,常常到陳家借錢,陳齊從不推脫半句。

為了彰顯這位陳公子的慷慨,裏麵還寫了一則趣聞,有一日陳齊同好友在家中暢飲,好友喝醉了酒,就說你招待我招待得不好,非得嫂夫人過來鋪床疊被,我才滿意。

陳齊大手一揮:“你我兄弟,這算什麽。”

他當即就讓人將娘子喚來。

秋麗:“……”

在這陳齊沒娶薑氏之前,他可是‘安貧樂道’的。

娶了薑氏之後,他就友愛親朋,慷慨解囊了。

他解的誰的囊?

秋麗看了這些,心裏耿得慌,特意查了查,陳齊大手大腳地花用了去的,都是薑氏的嫁妝。

薑氏一個曾在商場上所向披靡的女子,嫁人不過幾年就麵目全非,卷宗畢竟不是人生,這裏麵有什麽故事,秋麗不知道,她隻知道看了這玩意,對於給自己找個男人這等事,隻是想一想,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她一個人好好的,大不了到了年紀自己交罰款,罰款才多少錢?

真嫁個男人,說不得喜怒哀樂,甚至身家性命都被人家拿捏在手裏了,那該多麽恐怖。

秋麗也是一動念,之後再看卷宗,十份裏有八份,她都能從裏麵看出一個大寫的‘慘’字。

顧湘這幾日聽秋麗絮絮叨叨地說這些,隻能無奈歎氣,哎,她們家秋麗這聯想能力,也算天下無敵了。

“小娘子,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覺得這些卷宗很普通,沒什麽特別的……這些事也很普通,不是特例。”

秋麗抿著唇,輕聲道。

顧湘一時無言,眨了眨眼,覺得再討論下去,她都要認同秋麗的,隻能笑道:“我明白了,我們家秋麗就是想自己當自己的家,這和成親還是不成親,到也無甚幹係,好了,你們倆丫頭笑成這般,又往我這裏跑,總不會是為了聊這個話題的。”

秋麗的臉一下子放了晴,又忍不住笑出聲:“公主,您還是趕緊把那個牛五郎放了吧。”

顧湘揚眉:“何必著急,我這不還沒用完?”

她今天把牛五郎帶來,也是靈機一動。

牛家家主一直不肯見王知縣,找各種理由推脫,他們見不到這位,那便隻好讓這位主動上門來見他們了。

今日這機會難得,牛五郎調戲公主身邊的宮女,罪過論起來可不小,顧湘關他關得有理有據,誰也說不得什麽。

牛家少當家拿捏在手裏,她不怕牛家那位家主不尋上門來。

秋麗莞爾:“公主的用意,秋麗自是明白,隻我擔心時間再長些,牛家見到他們這位少當家,會懷疑咱們暗中弄了個假貨過來李代桃僵。”

顧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