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秋麗幾個正琢磨自家小娘子想奔延州的事，外麵忽然吵嚷起來，王知縣和周縣尉匆匆而至，都顧不上禮儀，直接就進了院子，高聲道，“公主，府衙來人了，朝廷已知壽靈之事！”
顧湘揚眉，到有些意外。
秋麗打開門，就露出王知縣紅光滿麵的一張臉，顧湘輕笑：“哦？看樣子王知縣受了褒獎？”
周縣尉笑道：“是。”
他頓了頓：“公主為以牛家為首的壽靈鄉紳商賈們請功之事，雖起了波折，但陛下也恩準了，會明旨昭告天下。”
顧湘小小地吐出口氣，這才安心。
雖然她把握很大，畢竟以她所見，陛下是個知道變通的人，不過幾句誇讚褒獎，一點虛名，便能讓地方上鄉紳盡力救災，緩和局勢，怎麽看對朝廷都有利無弊。
可此事她畢竟是先斬後奏，要是最後牛家等大家族不能如願，顧湘的臉麵可絕對掛不住。
周縣尉低聲道：“京城傳出來的消息，有些大臣認為牛家等商賈有邀名之嫌，朝廷若準，有失體統，差點這事就鬧大了，幸好朝中大臣們還是明白事理的更多些。”
“還有，我們前麵送出去那麽多公文，有一半以上沒到京城，另外一半在京城竟讓人壓下來，根本就沒送到政事堂的相公們的桌案上，更不要說送進宮裏給陛下看了。”
周縣尉麵上隱怒，“派出去的驛卒，進了京城的都被扣住。至於沒進京城的，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恐是凶多吉少了”
一句話尚未說盡，周縣尉已閉了嘴。
顧湘若有所思。
王知縣抹了把臉，又道：“這事過不去，朝廷必會查個水落石出。我們如今是沒精力細查了，等著朝廷的結果吧。”
他話音一頓，吐出口氣，輕輕咬了下舌尖，麵上到是和煦，“如今陛下已派出欽差，嚴查此案，還有，那位……”
聲音壓得細弱蚊蠅，“就是那位鬧得滿城風雨的未來‘太子’，他在京城募集到糧餉十八萬貫，並緊急派出十多位侍從送往各地災區，其中有兩個先來了咱們壽靈，帶來了五萬石的糧食，人剛進城，正在南邊城門那處給老百姓們分糧食……說是待糧食分完，立時便來拜見。”
秋麗幾個麵麵相覷。
還真是風雲突變，怎麽好似一瞬間就雨過天晴，烏雲散盡？
顧湘看著窗外，倏然間靈光一閃，輕笑了聲：“太子啊。”
她眨了眨眼，伸手叫老狗過來：“把最近咱們整理的，土匪圍城事件中出現的英雄人物的英雄故事都拿出去，送去給各個先生，加大力度向外推，不是和京城聯絡上了？往京城送。”
“不拘是勇毅軍裏的士兵，還是城破當日拿起扁擔奮勇抗敵的尋常百姓，多找幾個能說會寫的，寫得越通俗越好。”
“對了，王知縣的事跡如今本來就流傳得挺廣，再加把力氣。牛家那幾家，想必對出名的事同樣感興趣，在這方麵，他們財力豐厚，路子也廣，暗示他們幾聲，讓他們自己也賣賣力氣。”
老狗笑應了聲。
一時間，各地都唱起英雄之歌。
就連那些青樓瓦舍都一改往日的風格，一時間，英雄人物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每個人的故事都特別感人肺腑，而且真實。
這些英雄裏頭，有官員，有商人，有公子千金，也有要飯的窮人，可謂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尤其是那些底層的人物，他們和老百姓們離得很近，老百姓們聽得是與有榮焉，流傳的速度自是相當之快。
“王哥，你這本事可不小，惜惜小姐她們都說，本子已經傳遍了府城，風這就要吹到京城去。”
秋麗一邊把老狗送來的幾個本子遞給自家小娘子，一邊滿臉感歎。
顧湘翻閱了幾頁，麵上不由染上一抹笑：“寫得真不錯。”
一開始的本子，還能看到些可以堆疊文字的跡象，但後麵寫得越發通俗易懂，頗得其中真味。
這些都是本地一些年輕文人寫的，有些連秀才都不是。
秋麗笑了笑，不過到有些奇怪：“小娘子怎麽對這事這般上心？既和朝廷聯絡上了，應已經用不到管這些富貴人家借糧食了吧，何必這般賣力氣給他們揚名。”
顧湘莞爾：“多揚揚名有什麽不好？說不得以後再遇見這等事，其他富貴人家也願意伸出援手了。而且，也沒隻給鄉紳們鼓吹，尋常百姓更多。”
秋麗一聽就知道，小娘子在忽悠自己。
至少，這理由不太全麵。
顧湘笑了笑，並未多言。
她其實隻是未雨綢繆罷了，她懷疑京城那個‘假太子’，想要謀一謀名氣，得一得民心，也可能有別的想法，既想到了這些，顧湘就不想讓對方的謀算得逞。
他看起來想要給自己安一個來自民間，悲天憫人，心係百姓的好人設，那顧湘就讓大家看看，真正的英雄是什麽樣的。
‘假太子’在京城辛苦募集糧草，就有老百姓為了給奮勇殺敵的勇毅軍多找一點口糧，就孤身一人進山去獵狼，壽靈縣，鄉紳們捐糧捐物，大夫們免費醫藥，為了給老百姓治病，累得暈死當場。
就連瓦子裏賣藝的伎人，都把從嘴邊上省下來的那一點銀錢都捐給縣衙買糧食抵禦土匪了。
出了這麽多英雄人物，京城貴人的慈悲心，肯定泯然於眾，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沒兩日，顧湘就聽左近裏有人議論，說‘太子’品性純良，是真正的心係百姓，不愧是在民間長了這麽多年的皇子，和皇宮裏長大的龍子鳳孫，就是不一樣。
不過也的確如顧湘所料，這些傳聞和那些台上說唱的先生們說的其它故事，也沒什麽不同。
甚至因為說唱先生肯定不能拿‘太子’玩笑，更不敢去說，‘太子’的話題，根本就沒辦法和其它的故事相提並論。
在壽靈城內，頂著秋風，受了好幾日罪，舍出去一大堆精細糧食的兩個‘太子’侍從，眼見縣城的風潮如此，完全不像預料的那般，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