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哼唱了半天,楊玉清掙紮著從已經看不出模樣的紅鬥篷裏爬出,托腮看她唱。

周圍癱軟一地的少年懶洋洋地聽著。

琴侍們到是極給麵子,紛紛操琴應和,到把顧湘這不大專業的歌曲給烘托得頗有氛圍。

半晌,顧湘爬起身,親自去拿來一壺酒,一行活著的少年,無論傷重傷輕,舉一樽酒遙祭魂葬大海的同路人。

“魂兮歸來兮,返故鄉!”

“夜半入夢兮,與我訴衷腸!”

“……”

劉晃艱難地送後麵走過來,遠遠看去,心裏湧出一股暖流,熱淚盈眶,滿臉的感歎。

楊玉清等一眾武林子弟,到是沒他那般傷情,祭拜過後,就聚在一處高高興興地談天說地。

劉晃:“……”

顧湘笑道:“先生可莫覺得他們冷血,隻是……早有心理準備而已。”

楊玉清也道:“生者繼續努力,死者也無遺憾。”

船尾處,成浩與天海門的師兄弟低聲交談,幾人輪番入海,一為遺失的同道遺骸,二也為再尋一尋漏網之魚。

昨夜海怪蜂擁而至,可謂鋪天蓋地,數量到了那個地步,隻憑宴席上幾十個少年俠客與同門的前輩們,光是打贏已經萬分艱難,想斬草除根,更是絕無可能。

高子辰和郭寒同一眾少年一起坐在甲板上,遠看天海門弟子默默飛入海中,似乎船上這些熱鬧都與其無關。

“他們多是這樣的性子。”

顧湘坐在桌前,目光從係統日誌上收回,眨了眨眼笑道,“大家都說遭遇危險,身處困境,天海門弟子大多都會在,享受繁華熱鬧榮耀時,通常尋不到他們。”

“我發現各大門派都有它們自己的性格,門中弟子或許是長時間同吃同住同習武,便在性格上,行為舉止上,處事手段上變得越發相似。”

高子辰若有所思:看來華山還真少些頂尖武林宗門的特性。

他性子多活泛?行走江湖時總能得好友無數,可他那些師兄弟們,到多是板正之人,連練劍都練得特別刻板,鬧得他每回被安排了指導師弟師妹的差事,就腦袋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越升起越高,曬得人麵頰生疼,海麵漸有了生氣,海燕低飛,幾隻海豚也悄悄從船後冒頭鳴唱。

看著係統界麵上,‘假麵舞會’這個堪稱可怕的道具,終於從**部分走向了終結,顧湘簡直要喜極而涕。

我的媽!

再看看後麵活動即將結束,是否延時的選項,顧湘毫不猶豫,直接點否!

哪怕係統續時長非常優惠,她也不想玩。

至於勇毅軍此時還有一點善後工作沒完成雲雲,還是再想法子。

大不了她就說自己丟了要緊的東西,明晃晃地誣賴下這位欽差,硬困他幾日。

此時也顧不得顏麵好看不好看,暴露不暴露。

既都道這劉子明是君子,君子欺之以方,也是常理。

顧湘:這法子時間長了不好使,劉子明可不是會容人胡攪蠻纏的性子,但以她如今在劉子明心目中的形象,困他幾日,應當不難。

海怪順順利利被清除驅趕,或許剩下一隻半隻的,但在茫茫大海中,想必也不成氣候。

假麵舞會的活動時間隻剩下最後一晚上。

顧湘忽有些傷感。

明明這兩天聞著海上的腥風血雨,她不止一次覺得這活動要是能中途停止就好了。

現在卻想,不知還有沒有再會之期?

“要說安城這破地方,好東西不多,沒什麽稀奇特產,在吃上也是尋常,有些新鮮海魚河魚,可惜廚子手藝一般,很不值得嚐試。”

少年們圍坐一團,爭分奪秒地討論起餘下空閑的消遣來。

齊林歎息:“可惜這回我師兄沒來。”

“還真是,金口玉言黃笙,可不隻是一諾千金。他的手藝同樣千金不換,天下無二。”

眾人紛紛道。

楊玉清搖搖頭:“你們可真是……我們有小顧湘,難道還用得著千山萬裏地去尋旁人不成?”

金麒麟恍然:“也是,那還等甚,走走,吃飯喝酒。”

顧湘:哼哼!趕緊走,傷感個鬼。

不過,飯還是要給他們做。

一個個都是大財主,給美食點時再痛快不過。

大船返回碼頭,一行人沐浴更衣,換乘成師兄的樓船靠岸,幾艘大船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海麵上。

劉晃去向作為主人家的顧湘告別,就拽著弟弟的衣袖生拉硬拽地把人拖走。

劉景尤伸出手,可憐巴巴地看向顧湘和她身邊俊男美女們,奈何沒一人覺得他根骨出奇,是可造之材,想把他從大哥的魔爪中救出,收入門中悉心教導,讓他當宗門的頂梁柱。他也就隻好委屈巴巴地跟著自家大哥著急忙活地往驛站趕去。

再一想,嫂嫂還在驛站中等他們,劉景也便收了聲,是該回去,嫂嫂也怪不容易,怎能一直讓他擔憂?

這場大宴他是深感不虛此行,雖然經曆可怕,但他看到的,正是他自小向往的一切。

好像那場美好的夢,從天邊主動走到了他眼前。

他想要做的,就是像程浩,像楊玉清,像金麒麟那樣的大俠,武功高強,重情重義。

待陪大哥辦完正事,送大哥和嫂嫂回京,他便要去尋找這些江湖名門。

劉景暗自咬牙:“若是不收我……那我便無賴一回又能怎的?”

他想起京中幾個狐朋狗友跟他說過的事,有個家夥中意上個女子,偏那女子三貞九烈的,就是不肯與那人相好,他便天天糾纏,從早到晚時時刻刻跟著,甚至還故意把貴重物品帶在身上讓那女子給撞壞掉,碰瓷碰得人盡皆知。

後來總歸是讓他成了事,那女子也入了他的後宅。

劉景自是對這人的肮髒手段隻覺惡心,但不做不道義的勾當,也不是就不能——‘君子欺之以方’。

他看這幾家宗門的弟子,各個都是光風霽月的好人,便是纏磨得對方煩了,想也不會惡語相加。

在這一點上,顧湘竟同劉景想到一處去。

到像是合該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偏要命中注定,扯上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