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棟莊嚴恢宏的別墅內,任天琪嘴裏叼著一顆雪茄煙,卻在來回地躲避,平時沉穩如水的他,此刻臉上卻滿是焦急和愁容。
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有烏鴉在別墅外麵的枝頭上鳴叫,而且他整個人也顯得心神不寧。
總感覺有不好的大事要發生。
剛剛打了一個電話,他才知道王浩那邊已經行動了,這讓他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焦灼。
見一顆雪茄煙又被自己抽完,他有些不耐煩地掐滅煙頭後,對著外麵喊道:“來人,快來人...”
一名老者風塵仆仆地跑了進來:“爺,有何吩咐?”
“青陽市那邊,有什麽消息了嗎?”
任天琪緊張的問道。
老仆人苦笑了一聲:“爺,你今天這是怎麽啦?不就是區區一個市級地頭蛇嗎?你今天已經問了我八遍了...”
“我問你有沒有消息?”
任天琪的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聽見自己的仆人還敢打趣兒,心中更加的氣不打一處來。
老仆人是看著任天琪長大的,還從未見過任天琪失態成這樣。
他立即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不敢再胡亂言語:“爺,那邊還沒傳回消息,要不我打電話問問王浩?他做事向來沉穩,您無需擔心。”
“打電話問問吧!”
任天琪愁眉不展。
老仆人立即掏出手機,當著任天琪的麵,給王浩撥去了電話。
可一連打了兩個,卻始終無人接聽,這讓他心中泛起了嘀咕。
隨即,他將手機給收了起來,道:“爺,估計王浩正在忙著呢,等他忙完了,肯定會給我回電話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任天琪一下子就癱軟在了沙發上:“估計...他回不來了。”
老仆人聽見這話,麵色一緊,急忙道:“怎麽可能呢?他再怎麽說也是公家的人,難道沈東敢對他動手不成?這可是大罪。”
說到此處,他那張如同枯樹皮的老臉上浮現出了笑意:“爺,倘若王浩真的折在了青陽市,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啊,這樣一來,省廳那邊肯定會一查到底,按照他們的尿性,肯定是不可能輕易放過沈東和李菲兒的。”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任天琪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反正就感覺心裏很慌。
當他想到就連沈東手底下的玉小龍也能在他麵前肆無忌憚時,他也更加好奇沈東究竟有什麽更深層次的身份。
就在這時,老仆人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一看,隨即對任天琪道:“爺,是王浩的屬下羅一平打來的。”
“快,給我...”
此時的任天琪已經顧不得什麽風度了,一把奪過老仆人手中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喂,你那邊情況怎麽樣?順利嗎?”
“任,..任爺,怎麽是您?”
羅一平詫異道。
任天琪可沒心思廢話:“我問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搜查到關於李菲兒確鑿的犯罪證據。”
羅一平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遲疑了一下,道:“有是有,可是剛剛我們接到上麵的命令,讓我們取消此次行動,我們現在正在回省城的路上。”
“取消行動?怎麽回事?王浩呢?讓他給我打電話!”
任天琪緊緊地咬著後槽牙。
為了讓王浩能順利去徹查李菲兒,他可是打點了不少關係,怎麽說取消就取消了?
羅一平滿臉苦澀道:“我們大隊長沒和我們一起,我們找不到他,電話也打不通。”
找不到!
那很有可能就是死了唄。
任天琪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沈東殺了王浩。
至於為何會取消此次行動,難不成李菲兒的關係網已經伸到省城高層了嗎?
他不相信!
畢竟在大半年前,李菲兒在青陽市隻是一個小角色而已,如今雖然坐上了青陽市地下世界老大的位置,但能將青陽市那些官方人打點好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和省城的人建立關係?
他掛斷了電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一顆心也瞬間沉入到了穀底深淵之中。
就在他思索李菲兒究竟是用了何等手段讓正在實施的行動終止的時候,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蒼白無比。
在足足愣了好幾秒之後,老仆人這才抓起手機遞到他的麵前:“爺,接吧。”
這鈴聲傳進任天琪的耳朵裏,猶如催命符一般,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慢吞吞地抓起手機,隨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裏傳來一名中年男子怒喝的聲音:“任天琪,你把事情搞砸了?”
“我...我現在正在調查,這件事情太過於詭異。不過...我盡快,一定給您答複...”
原本將囂張和霸道刻在骨子裏的任天琪,此刻卻如同嚇破了膽一般,磕磕巴巴的,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原本他所想的怒火並沒有到來,中年男子在歎了一口氣後,這才道:“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不是你所能觸及的,最近最好安分一點兒。”
聽見這話,任天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足足愣了好幾秒,這才回過神來:“那...那我現在該幹什麽?”
“安分一點!”
手機裏傳來四個字後,便掛斷了電話。
聽見手機裏傳來的忙音,任天琪感覺自己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下子癱軟在了沙發上。
“爺,什麽情況?上麵沒怪罪你吧?”
老仆人趕緊上前去攙扶。
任天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讓手底下的人都給我安分一點兒。”
...
次日清晨,青陽市警司大門口。
一輛省城牌照的奧迪車緩緩駛來,當停靠在路邊後,一名身材溫潤的女孩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下來,隨即滿臉尊敬地拉開了後排的車門:“主任,到了,請下車。”
車內坐著一個年過六旬,梳著一個大背頭,身穿中山裝的老者正在閉目養神。
哪怕他就這麽靜靜地坐著,也能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年輕女孩還以為老者沒聽見她的話,再次柔聲道:“主任,到了。”
“關上車門,去看看哪兒有適合談事情的地方。”
老者終於開口說話了,不過依舊緊閉著眼睛。
年輕女孩聞言,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傲嬌道:“主任,都已經到了,您不進去嗎?”
老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張嘴道:“你看看門口吧。”
“門口...”
年輕女孩掃視了一眼警司大門,有些疑惑地撓了撓腦袋,隨即,她那雙精明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精光。
“看出來了?走吧...”
老者依舊閉著眼睛,但卻能捕捉到年輕女孩的神情。
年輕女孩聞言,嚕了嚕嘴,無奈地關上車門,然後上了駕駛座,開著車離開了警司大門口。
她慢悠悠地開著車,抱怨道:“主任,那孫德茂算什麽東西?以前他隻不過是您手底下一個小小的科員而已。現在坐了青陽市的總司長,居然敢不把您放在眼裏。您都已經提前給他打過電話了,他居然沒提前出來迎接您...”
“估計是避嫌吧,身居高位者,都有顧慮。你就別嚼舌頭根子了,認真開車!”
老者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表情的變化。
年輕女孩聞言,撇了撇嘴,沒再亂說話。
不多時,她便將車停靠在了一家環境清幽的咖啡廳門口,隨即扭頭對老者問道:“主任,你看這裏如何?”
老者總算是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深邃的眸子,從他的眼眸中似乎能看到無盡的深淵,讓人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他淡淡地打量了一下這家咖啡廳後,道:“可以!”
說完這話,他邁腿下了車。
他的身材很高,哪怕已經年過六旬,身體依舊沒有出現任何的佝僂與老態,反倒是給人一種格外精明能幹的感覺。
而年輕女孩則從後備箱內提出來一個箱子,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向服務員要了一個包廂。
老者坐在包廂的椅子上,再度給孫德茂打去了電話,然後便將手機放到麵前的桌子上,靜靜地等待著。
年輕女孩也沒有說話,坐在桌前打開她剛剛提進來的箱子。
箱子很小,但裏麵卻擺放著一副精美的茶具。
年輕女孩就這樣靜靜地擺弄著茶具,大概過了有一個小時,包廂的門這才被推開,孫德茂滿臉樂嗬嗬地走了進來:“老領導,不好意思,工作纏身,一時脫不開身,讓你久等了。”
閉目養神的老者緩緩睜開眼,臉上浮現出和藹的笑容:“沒事沒事,坐吧。”
說完這話,他便指著年輕女孩做起了介紹:“這位是我的助理,叫阿敏。”
“你好!”
孫德茂坐下之後,遞給了阿敏一個笑臉,算是打過招呼了。
但阿敏卻好似沒看見,依舊認真地擺弄著麵前的茶具,隨後給老者沏了一杯茶。
“阿敏,不懂事了?”
老者見阿敏忽視了孫德茂的存在,壓著聲音輕聲怒斥道。
阿敏傲嬌的嚕了嚕嘴,隨即拿出一個茶杯來,也給孫德茂倒了一杯茶。
麵對阿敏對自己的態度,孫德茂並沒有在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後,這才樂嗬嗬的對老者道:“老領導,說起來,我們快有十多年沒見麵了吧?每次我去省裏辦事,都想要去拜訪您一下,可...”
老者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變化,是苦澀。
他原本是想要讓阿敏給孫德茂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孫德茂直接就提出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很快,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輕鬆的笑容:“你也知道,我這工作調動很頻繁,經常上京和江省來回奔波。這次有了空閑,我不就來看望你了嗎?”
孫德茂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位老領導此次來找他的目的,是為了被白家帶走的王浩。
他知道,王浩是老者蔡旭國的外甥。
昨天晚上,蔡旭國就給孫德茂打過電話,讓孫德茂放人。
結果孫德茂以案子正在審查為由給搪塞了過去,當時他的態度還是蠻強硬的。
無奈之下,蔡旭國這才說出今天會來青陽市。
兩人在聊了幾句閑話之後,蔡旭國也不再兜圈子了,開門見山道:“小孫,我此次來青陽市,第一是為了看望一下你,現在你能夠坐上青陽市警司一把手的位置,我也很開心。”
“都是當年老領導教導得好,要不然我現在也不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青陽市總司長那麽簡單。”
孫德茂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雖然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但卻如同棉裏藏針一般,狠狠的刺痛了一下蔡旭國。
蔡旭國他知道,如今自己已經六十三歲了,過不了幾年就會退休。
早年間他做下的那些孽,也快要找上門來了。
他滿臉無奈道:“小孫,那件事情都過去十多年了,你難不成還沒放下嗎?不管怎麽說,以前我也是很護著你的。”
“別...老領導,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折煞我了,是我自己不識抬舉而已。”
孫德茂冷笑了一聲,似乎是在自嘲:“其實那件事情,我早就已經想通了,是我沒眼力勁兒,居然給您兒子去爭奪那個大隊長的職位,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聽見這話,蔡旭國滿臉苦澀:“我兒子已經進去了,這輩子恐怕都不能再出來,你何必抓著舊事不放呢?”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孫德茂喃喃的念了一句。
蔡旭國遲疑了一下,接著道:“小孫,你的任期快滿了對吧?我記得你今年還不滿四十五歲吧,能憑借個人能力做到你如今的位置,真的很不錯。有沒有考慮過去省廳裏麵發展?我手底下正好有一個副主任的位置正好空缺,等我退了,你也就能自然而然的坐我的位置了,到那時,你應該還不到五十歲,還有上升的空間。”
如果是一般人聽見這話,肯定會心動。
可孫德茂卻笑了,笑得是那麽的肆無忌憚。
他這一次足足笑了一分多鍾,這才停下來:“我記得當年,你曾允諾我,隻要我不跟你兒子爭那哥大隊長的位置,你就能把我安排到辦公室去,對吧?結果呢?我一個三十歲屢立奇功的中隊長,居然平白無故的來到青陽市當一個小隊長,美名其曰,讓我到基層多加曆練...我特碼就是從基層爬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