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電視台並沒有設在繁華的市區,剛剛蓋好的新址座落在白杭市郊的一個小山坡上,高高的電視塔聳入雲宵,到了塔頂可以俯瞰整個市區。

從市區去上班也要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有公交車坐,可每天的班次也不多,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才能適應這種生活。

現在我得趕快找一個住處安頓下來才行,不然上班可麻煩。

把東西寄存在車站,先到單位報個到,再問問領導有沒有臨時的住宿,要是有的話,可以先借我住幾天,我找到房子就還。

電視台長是個女的,四十來歲的樣子,燙著頭發,穿著時髦,風姿綽約,容貌極美,隻是臉色臘黃,竟無半點血色。

見人事部的部長把調動的文件往她桌上放,隻用眼睛瞟了一眼,看著部長旁邊的我冷冷的問道:“你就是單紅雨?”

我點點頭。

“聽說你是個小學老師?你這個形象不太適合當主持人。”她疑惑的看著我問。

我又點了點頭。這兩天我的精神狀態不好,她說的也沒錯,我的形象的確很窘迫,這個樣子和女主播相差甚遠。

她終於忍不住發火了:“我說你是啞吧嗎?不會說話?”

我膽怯地看著她,這樣一個上司,以後我可怎麽和她相處呢?

見我還不說話,她就自言自語道:“市人事局是搞什麽吃的,弄個啞吧來給我,還說讓你當主持人,我看他們是不是瘋掉了?”

“我不是啞吧。”我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不是啞吧?那我問你這麽多話你就不當一回事?說吧,你是怎麽調來的?”她淩冽的目光直射過來,讓我膽寒。

“我不知道。我接到調令就來了。”封程遠和我說過,不能說出是他幫我調動的,我隻好撒了謊。

台長打量了我半天,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會不知道?天下還有這樣的怪事?我們又沒有主動要求調你來,台裏編製滿了,你調來已經超編了你知道嗎?”

我鎮定地說道:“台長,怎麽調動的我是不清楚,但這文件白紙黑字當然不會有假,我的檔案已經轉過來了,市人事局已經辦了調動手續,超編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台長再一次打量著我,說:“不管是怎麽來的,既然來了,我們也不能趕你回去。說吧,你到電視台來工作,會幹什麽?”

“我,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我的普通話還過得去,播音什麽的應該沒有問題。”

“播音?你以為播音就像你給小學生講課那麽容易?播音也是要經過專業培訓的,要有資格證才行。這樣吧,你教過書,就到電視中心的少兒部先當幾天見習主持人吧。”台長見我什麽也不會,無可奈何地說道。

“謝謝台長。”見台長鬆了口,我趕快感謝。雖然她那麽冷漠,無處棲身的我還是提出了心裏的疑問:“台長,我想問一下,台裏有沒有住房?”

“住房?沒有,自行解決。房改以後單位哪裏還有空房?我們台裏一百多號人,全都是自己解決的。”台長不客氣的拒絕了我。

我又一次謝過了她,退了出來。

我一直想不通台長為何會對我如此冷漠,剛才我在人事部報到時,部長還挺熱情的,辦好了手續才帶我來找台長,看她怎麽安排我的工作,誰想到卻受到了她的責問。

後來我在台裏熟了,人事部長才告訴我,原來台長想調另一個人來台裏,報告都打到市人事局去了,不知道哪一環出了問題,最後調來的是我,她當然不高興了。

但他們說的都沒在點子上,台長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封程遠,至於原因,我以後再交待吧。

這電視台的機構還挺複雜的,我原來以為電視台就隻負責錄製和播放電視節目,來到電視台工作一個月之後,我才知道電視台裏除了電視中心而外,還有技術中心、新聞中心、廣播中心、經營管理中心、網絡中心、微波中心等部門,反正挺多的,人也雜,我接觸的麵不多,也沒能認識幾個人。

電視中心占了電視台的整整一層樓。裏麵又分了行秘部、編輯部、新聞部、專題部、文藝部、少兒部、播出部、技術部、發射台、周報編輯部等眾多部門。下了樓,走過長長的通道,我才找到了少兒部的辦公室。

部長沒在,要到六一國際兒童節了,都忙著做節目去了。辦公室裏隻有一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她說她叫藍茉兒,後來我知道她其實已經有二十七歲了,比我還大兩歲,隻是個子小,娃娃臉,顯得就像十八九歲的女孩子。

她的聲音也很嫩,很甜,估計是總和孩子打交道的緣故。她對我挺熱情的,比起剛才台長的態度,她的態度讓我感受到了冰冷之後的溫暖。

我和她說我叫單紅雨,是剛調到少兒部的。她就說:“哦,你就是單紅雨啊?前兩天我聽台裏人說台裏調來了一位神秘人物,原來就是你啊。”

“我是什麽神秘人物啊?很普通的啊。”我上下看了看自己,回答道。

藍茉兒聽了就笑了,說:“不不,一點也不普通。這樣吧,部長也不在家,你明天早上八點半來上班就行了,要是他今天回來,我和他說一聲。”

我心裏還愁自己的住處沒有解決呢,就謝過了她,正要走,她把我叫住了:“哎,單紅雨,你知道明天在哪裏坐車上班了嗎?”

“哦,我還真不知道。”

“嘿,看我多事的,你這樣的人調到台裏,還能沒有專車上班?對不對?”她剛問完好像又覺得自己挺傻的,其實我哪裏像她說的那樣有專車呢,我現在隻有我自己,別的一無所有。

真不知道這台裏是怎麽傳聞的,一會說我神秘,一會又說我有專車上班。我對他們而言,倒底是怎麽的一個人物呢?

我忙說:“藍茉兒,我真的需要,你有坐車的地址嗎?給我一個。”

藍茉兒翻了翻抽屜,取出一張紙,遞給我,說道:“這上麵都寫清楚了,什麽時間在哪個地方搭車。你看自己住在哪裏,怎麽坐車方便自己就行了。”

我拿過那張紙,千恩萬謝的出了門。有了這張紙,要找住處也有了目標,隻要找在車站附近就好了。

我出了電視台,到路邊等公交車。這裏隻有一個站台,也隻有一趟公交車,每隔一個小時才能來一趟。

下午的太陽挺毒的,站台也沒有頂,我隻好站到一顆剛栽不久的小樹下麵等車。左等右等也不見公交車的身影,而我卻汗如雨下。

“喂,要到市區嗎?我帶你一程。”

一輛摩托車停在了我的麵前,車上一個小夥子打開了頭盔,露出了一張帥氣的臉。他一笑起來,兩排白牙很整齊,又好看。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那天在出租車上被人綁架的情景又展現在我的腦海裏,我又不認識他,怎麽能輕信呢。

他卻拍拍身後的坐位,說道:“在這裏很難等到車的,上來吧,我載你一程,放心,我不是壞人,我是電視台的實習生,看,這是我的學生證。”

說完往包裏掏出了學生證,我看了看,他叫藍良朋,還是省內一所名牌大學的學生,就問道:“那你為什麽要載我呢?”

“憐香惜玉啊。我最見不得女人受委屈了,讓你這麽一個美人在大太陽下麵等公交車,我不忍心啊。”他調侃地說道。

又是一個陳宇文似的花花公子,我對他有些不屑,但想到公交車不知道何時能來,又急著找房子,還是上了他的車。

“坐好了,我們要出發了。你要到哪裏去啊?”他把頭盔戴在我頭上,發動了車子。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就說:“你帶我到最近的房產中介,我要去租間房子。”

“你是剛調到電視台上班的吧?”他大聲的問我。

他也在台裏實習,遲早是要認識的,我隻好說是。

“哦,原來你就是那位神秘人物。”

“什麽神秘人物?你說的我一點也不明白。”

“神秘人物就是神秘人物啊。你怎麽會在這等車呢?你的車呢?”

“我哪有什麽車啊,我隻有11路車。”

“這就怪了。”

“怪什麽啊?能說給我聽聽嗎?”

“你現在在台裏一位傳奇人物,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你快說給我聽。”

“好吧,我也是聽來的。傳奇之一,沒人知道你要調來,就連台長也是見了通知才知道。傳奇之二,能來電視台工作的肯定都有背景,你這樣一聲不響就調來的人,後台一定很硬。傳奇之三,這麽有來路的人,不是官宦之女必是商界名嬡,沒車沒房都不太可能。”

原來如此,在我來報到之前,台裏的人就對我的來路作出了各種猜測,怪不得藍茉兒會對我說出那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而台長也要刻意問我是誰把我調來的。

看來台裏的人還有些勢利眼,怪不得封程遠不讓我把他說出來,他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個閑是要避一避的。

說話間,藍良朋已經把車停下了,說道:“這裏就有一家中介公司,你去看看吧,有沒有合適你的房子。”

我下了車,把頭盔還給藍良朋,說道:“謝謝你,藍良朋,你先走吧。”

藍良朋把車停好,也下了車,說道:“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說:“不用,耽誤你的時間多不好。”

“沒事,反正我也沒什麽正事。”藍良朋說完又笑了一下,再次露出了白白的兩排牙齒。

我進了門,藍良朋跟了上來。進了門,就開始幫我問房子,要出租的房子也多,不是太遠就是房租太高,我手裏隻有幾百塊錢,哪裏有錢租呢。左看右看都沒有適合的。藍良朋急了:“那我們再換一家公司看看吧。”

在第二家公司,我的表現依然如此,第三家也不例外,藍良朋看著我說:“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你其實並不想租房子。”

我說:“藍良朋,我沒有逗你,我真的想租,隻是沒有合適的。”

藍良朋說:“剛才看的那些不是挺好的嗎,價格也適中,還順路,我覺得不錯啊。”

我隻好撒謊說:“那些房子我都不喜歡,沒什麽合適的。”

藍良朋似乎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巴,說道:“你認真一點好不好,高中低檔房子都有,真不知道你想租什麽樣的,要想租天庭是不可能的,我的大小姐,不管你的身份有多麽高。”

我要怎麽和他解釋呢?調動的事不能說,家醜也不可外揚。我隻有對他攤了攤手,說道:“謝謝你,藍良朋,你不用陪我了,天色已經晚了,我也得找個住處去。”

藍良朋眼裏如被我欺騙般很受傷的樣子:“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因為我也管不了你,我也是住在姐姐家裏,不然的話倒可以帶你到家裏去。”

我衝他笑笑:“藍良朋,今天你能陪我一天已經算是很對得起我了,非常感謝你。”

我把藍良朋推上了車,看著他走遠了,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我害怕和藍良朋一起找房子,以我現在的條件,隻能找最差的房子。今天聽了藍良朋的一席話,我害怕藍良朋把我的落迫樣宣揚出去。

既然大家都覺得我的來路很神秘,幹脆就假裝到底好了。說到底,還是我有虛榮心要作怪,要不然就不會有後麵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