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堂,紀言則便吩咐總台送些冰塊上樓,然後拉著袁潤之進了三樓客房。

關上門,紀言則沉著一張俊臉看著袁潤之。

袁潤之看到他突然抬起手,心底一陣發毛,捂著被打得很痛的臉,下意識地向後大退了幾步,帶著哭腔,舉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對著他顫著聲說:“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我會還手的。”

紀言則不回答,沉著臉走近她,伸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頜,仔細看了看她臉上五條指印,不由得深深蹙起眉。他伸出手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她便痛得縮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鄙夷地說道:“腫得跟豬頭一樣,自己照照鏡子。”

她轉過身,對著牆上的鏡子一照,左半邊臉又紅又腫,那五條指印清晰可見,還真是跟豬一樣。她咬著嘴唇,心中咒著那個謝靜宜,下手真他奶奶的重,她真是太憋屈了,明明什麽事都沒有,莫明其妙的被抱,還莫明其妙的被打,果然帥哥是不好沾的。

透過鏡子,她瞄了一眼站在她身後倚著沙發的紀言則,那張完美的俊臉寒氣逼人,讓她下意識地往一旁一縮。

帥哥,真是個可怕的動物……

紀言則抬眸眈了一眼她神經質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記白眼。

這時,門鈴響了,他去開門,是客房服務,送來了一桶冰塊。

他順手從浴室裏取了一條毛巾,包起冰塊,走到袁潤之的麵前,輕輕地敷在她的臉上,痛得她立馬叫了起來:“哦,痛!輕點,輕點。”

“現在知道叫痛?我以前是怎麽跟你說的,叫你別去招惹他,你全當耳旁風了嗎?”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惱怒,可是手下的動作卻是很輕柔。

袁潤之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喝醉了,趴在樹杆上吐,我總不能看見了當沒看見吧?誰知道他後來莫名其妙地說要抱抱我。”

他更加氣憤:“喝醉了?你怎麽就這麽喜歡招惹喝醉酒的男人?人家說要抱你,你就讓他抱了,你有沒有腦子?”

“你瞎說什麽呀?!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禽獸!不要你幫我敷了!”她氣得抓過包著冰磚的毛巾,想想不解氣,對著他又吼道,“他之所以喝醉,是因為宴會之前,你和你外公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凝視她,臉色微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顏色由淺轉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拿回她手中包著冰塊的毛巾,輕柔地敷在她紅腫的在臉頰上,緩緩開口:“他……跟你說了些什麽?”

她咬了咬唇,將和紀宇昂在客房外聽到的對話,以及剛才看到紀宇昂趴在樹杆上吐,然後好心地拿水和紙給他,後來又聽他說了他父母故事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

“本來好好的,他突然說要抱抱我,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還說我像他的一個老朋友,因為之前的事,我是出於好心,就安慰地拍了拍他,誰知道這個時候謝靜宜出現了。”她咬著唇抱怨,真是倒黴透頂了。

聽到她的解釋,紀言則覺得埂在心間的一根刺頓時溶化了,輕柔地替揉著她的臉頰,又問:“就跟你說了這麽多?”

“嗯。”她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紀宇昂說羨慕他,於是又說,“他還說他羨慕你。”

“羨慕我?”他不禁失笑出聲,“我有什麽好值得羨慕?”

“對啊!鬼知道你有什麽好值得羨慕的!”她撇了撇嘴,又說,“他今天晚上趴在樹那吐的時候,看著真讓人揪心。被自己的爺爺這樣說,怎麽可能會好過?長年累月的,不鬱悶就怪了吧。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不是你們紀家人?”

“嗯,是的。隻不過外公因為大舅的事,一直難消心結,所以喜歡找茬,處處刁難他。”他凝視著她那張小臉,停下揉臉的動作,手指輕捏著她的下頜,忍不住問,“他……隻說了他父母的事,還說你像他的一位老朋友?”

“嗯。”她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你像他的什麽朋友?”

她好奇地抬眸看他:“什麽意思?”

他微微眯眸,眼中滿是戲謔:“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白癡樣,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

她的白癡樣,像紀宇昂以前的女朋友?OMG,還真是讓她猜對了,真的是紀大帥哥對著她在緬懷過去。

突然反應過來,哎?他在罵她白癡,她怒瞪起雙眸:“哎,你又人身攻擊了。再說一次,找白癡當女朋友的人更白癡。”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下稍稍使力,壞壞地往她腫腫的臉頰上一按。

“哦!你這個小人!”她掄起拳頭就要揍他。

他迅速地閃開身,挑釁地對她說:“來,追到了站著給你打。”

“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也打成豬頭。”

“嘖嘖嘖,你總算頓悟了,知道自己是豬頭。”

“……”她果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紀言則的言語戲謔,讓她完全將謝家姐妹帶來的疼痛拋之腦後。

這就這樣,兩個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樣,在若大的房間內嬉鬧追打。

袁潤之殊不知此時此刻的自己,雙眉斜飛,眼角輕揚,黑白分明的瞳仁默默含情,這就是戀愛的滋味。

鬧了一會兒,兩個人氣喘籲籲。

紀言則故意讓她,停下腳步,轉身站住。

由於慣性,袁潤之來不及頓住腳步,猛地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裏。

他借勢抱住她,她臉一熱,咬著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揚,輕輕地抬起她的下頜,一隻手掌撫上她的左頰,以拇指輕揉地撫了撫,道:“還疼嗎?”

她咬了咬唇:“嗯,隻是有一點燙。”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臉到底是因為被打得發燙,還是因為這會兒他抱著她,害羞得發燙。

愛戀中的喜悅甜蜜,真像是盛開了的罌粟花。

唉,他能不能不要總是動不動就對她做出這樣的曖昧舉動,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罌粟一樣,不知不覺的上癮了,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

他的呼吸明顯也有些急促,噴灑在她臉上的微熱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帶著淡淡的酒香,誘引著她緩緩抬眸,撞進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離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臉貼得好近,她的心,也跟著不由得迅速“咚咚”跳了起來。

他想幹什麽,該不會是想吻她吧?她警告過他,不許他抱她吻她牽她的手,現在差不多都犯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要怎麽辦……

她的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想推開,卻又不想。

矛盾,糾結,泥沼深陷,戀戀不舍……

“哎,想什麽歪心思呢?我今天沒喝醉,你就是把我衣服揪壞了,我也不會從你的。”

這一聲戲謔,讓袁潤之惱羞地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

哎喲,她真是混了,剛才竟然在期待他會吻她。

“歪你個頭!滾開!誰準你抱我的!”她抬起腳,用又尖又細的鞋跟,憤憤地踩上他的腳背,然後又猛地推開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塊,就往滾燙的臉頰上貼。

紀言則看著她的眼神千變萬化,似在深深地掙紮著什麽,他的心情忍不住飛揚。

多年的等待,煞費的苦心,總算換來了她良知的一點點心動。

他走到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語:“哎,快照照鏡子吧,妝全花了,恐怖得像個黑山老妖。”

袁潤之偏過頭,看向牆上的鏡子。

鏡中,她的臉上一塊白一塊黑,眼圈周圍更是黑乎乎的一團,還有那半腫得老高的臉頰,客房內那昏黃的色燈,將鏡中的她,恐怖效果暈染得一分不差。

偏偏她的臉旁存在著一個俊美無邪的臉龐,露著叫人著迷的笑容。

她抑製不住地尖叫:“紀言則,你這個死豬頭,我恨你!”

她一邊罵著,一邊跳離他的身側,仿佛被火燒著了一般躲進了浴室。

紀言則雙手抄在西褲的口袋裏,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門口,唇角輕勾,看著她抓狂地洗著臉。

袁潤之拚命地搓著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個可惡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妝花了,還若無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鬧那麽長時間。最過分的是,他靠那麽近,氣息醉人,眼神那樣迷離,曖昧不清,原來,原來……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賞她花了的妝……

哦,胸口之處憋著口氣,真是無語的鬱卒。

明明說好了,不要為他動心,不要對他存有幻想,該死的怎麽又會自作多了。

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台盆上死了算了。

“哎,不要以為這裏是我們紀家開的會所,水就不用付錢。作為一個文明人類,你要有節約用水的環保意識才對。”紀言則懶懶得依在浴室門口。

袁潤之抬眸看向鏡中,大花臉總算是洗幹淨了。視線落在旁邊麵帶戲謔之笑討厭的臉上,她咬著牙,對著鏡子吼道:“笑吧,盡管笑吧,最好把牙齒全笑光了。”

紀言則走到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鏡中她,俯下身,在她的耳側輕喃:“走,帶你去山頂看星星。”

哎?看星星?

袁潤之的腦袋又開始打結了。

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喜歡坐在自家的院子裏,仰望著夏夜的星空,所以買車子,想要買帶天窗的念頭,也是因為想要一邊開車一邊看星星,結果不可行。

她看了看鏡中那雙含笑的眼眸,想到剛才他的捉弄,氣不打一處來,違心地說:“不去!”

“真的不去?!”他的聲音依舊在她耳邊**。

“走開!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頂看星星!”她惱羞地推開他,“很晚了,我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帶小氣鬼去山頂看星星。”他佯裝轉身,下一秒卻又回轉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出浴室。

小氣鬼……

她真是敗給他了,無論她說什麽,他總是有辦法回敬她。話說這毒舌功真不是一兩日便可以練就成的,她甘敗下風。

可是,就這麽被他牽著走,她又不甘心,於是弱弱地嚷著:“喂,我要回家……”

“你再說話,我不介意抱著你出門。”

“……”威脅果然奏效。

紀言則牢牢地牽著袁潤之的手,一路走出飯店大堂。

從客房到停車場,一路上,袁潤之看到羨慕的目光不斷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又開始湧上心頭,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麽事突然這麽高興?”紀言則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禁好奇,剛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幾分鍾就變了樣。這女人真是善變。

袁潤之輕哼一聲:“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樣,當然開心了。”

紀言則忍不住嗤笑:“我看笑你的臉像豬頭還差不多。”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吐顆象牙出來給我看看。”

“……哼!大人不記小人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袁潤之無力地翻白眼,看來要在嘴皮子上打敗紀言則這隻妖孽,她還得好好苦修個一段日子。

出了山莊大門,向右走,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頂。紀言則小心翼翼地駕著車子,到山頂,差不多還要十多分鍾的路程。

袁潤之突然想起晚宴時的白袍外籍男子,於是就問:“今天晚上出現的那三個外國人,是什麽人?”

紀言則輕皺了下眉頭,想了幾秒,淡淡地說:“天宇的客戶。”

“哦……”袁潤之拖著長長的尾音,點了點頭,卻緊接又問,“天宇的客戶怎麽是你招待,不是紀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該不是背著桑總搗江湖吧。”

紀言則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滿是不屑:“我進了桑氏,操守絕對有保障。招待那三個客戶,是因為我會他們的語言。”

原來是這樣。

袁潤之對著手指,咬著唇,想了半天才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言則挑了挑眉:“你今天的問題很多,不過我想你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說吧。”

袁潤之瞪著他,切,幹嘛把她形容的那麽三八。

“那三個像中東人的外國佬出現之後,董春秋就跑來我們桌說你爸是不是回來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爸要麽去世了,要麽就是跟你媽……”袁潤之話說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比了一個分了的手勢,便埋著個頭不停地對手指。

紀言則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爾,淡淡地說:“都錯了,我爸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沒成妖了,他也沒跟我媽離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結過婚。”

噗——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國的說法,我這樣算是吧。”若是按愛極島的說法,他的身份是相當合法的。

OMG!同為私生子,這差別咋就這麽大的?袁潤之不禁感歎,為什麽她的老媽或者阿姨怎麽就不能是個有錢人。真是鬱悶無比!好命全讓這家夥攤上了。

“那你父親現在在哪?”

“他住在國外,剛好和那三個客戶認識,所以這次外公過八十大壽,他托了那三個客戶順便帶了賀禮回來,就這樣。”紀言則深蹙眉頭,他撒了慌,因為他不想讓袁潤之知道愛極島的事,不是他不愛他的父親,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個他好不容易離開的變態地方,還是隨著時間埋葬了吧。

“哦,原來這樣。”難怪Sara急急地斷了董春秋的話,難怪紀老爺子一見那三個客戶臉色鐵青,紀言則的母親沒有結婚就生了他,這對紀老爺子來說,打擊很大吧。

“好奇寶寶,還有什麽問題,一次性問完吧,待會到了山頂,我可是沒空答疑。”

“……”好奇寶寶?要不要叫得這麽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紀宇昂,好像對他前女友舊情難忘。紀大帥哥每次對她出手相助,卻不見對別的女人殷勤,也許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問又來了,既然是舊情難忘,為什麽要分開?到底是紀大帥哥被甩了?還是紀老爺子棒打鴛鴦?還是那個謝靜宜設了仙人跳?

當她問出口,紀言則隻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她驚詫地拋出另一個問句:“難道是他……做了負心漢?”

紀言則的反應卻是不置可否,這讓她糾結的一陣沉默,為什麽那樣一個溫情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個負心漢?她鬱悶地順手打開了廣播。

一個清澈空靈的歌聲流泄出來:

……

Tell me am I mistaken

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

Please don't let me go

I just wanna stay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Giving me away

I just want to know

If you too feel afraid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Giving you away

Giving us away

I can't understand

How it's making sense

That we put up such defense

When all you need to know

No matter what you do

I'm just as scared as you

……

起初,袁潤之隻是覺得唱這首歌女生的聲音空靈清澈,在這樣謐靜的夏夜,聽著這樣的歌,心情說不出的舒暢,於是不由得漸漸投入,細細地聽著歌詞究竟在唱什麽。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Giving us away……

她跟默默地重複著這幾句話,沒由得一陣心慌,這歌詞……

有時候真的好奇怪,當一件事莫名地困擾著自己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事總是會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聲音,卻像是住在自己心間的另一個聲音,一聲聲逼迫著自己:嗨,我聽到你心動了,它出賣你了……

“怎麽了?臉還在痛?”紀言則泊好車,疑惑地看著突然縮在座椅上的袁潤之。

袁潤之倏然回過神,驚道:“哦,這歌好聽,好好聽!”

“我沒有問這歌好不好聽。”紀言則雙眸定定地凝視她,嘴角蔓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是否該感謝這作詞作曲之人,還有更該感謝播放這首歌的電台主持人,雖然唱歌的是女人,這歌卻像是為他和旁邊這個笨蛋女人寫的一樣,又是這樣一個繁星點綴的夜晚,真是應時應景。

袁潤之傻愣愣地盯著他絕美的笑容,腦中**漾著那首歌。

唉喲,他該不會是也在揣摩這首歌的歌詞吧……若是讓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一直跟隨著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麽樣諷刺她了。

她又想起前兩天翻看的小說,當中提到兩個人的愛情定律:一是誰先愛上誰先輸;二是誰愛得更多誰輸。

可是……如果真的愛上,贏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輸了,心還是不在自己身上。那麽贏得是什麽,輸得又是什麽呢?

紀言則見她還是先前癡癡呆呆的模樣,心跟著難以抑製的又揪了起來,原以為那歌是敲醒了她,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該對她有期待的,不該有期待的。

他歎了一口氣,解了安全帶,徑自出了車子。

直到車門的聲音,才震回了正在發呆的袁潤之。她左顧右盼,才看到紀言則的身影,她慌亂地立即打開車門,跳下車。

雖是深夜,可是,迎麵,酷暑的燥熱,依舊是化作一團團的熱浪向她襲來。

下了車不過幾秒鍾,粘濕的汗立即覆上了身。站定了一會兒,靜下心來,才稍稍感覺到這山頂入夜的涼氣襲人。

紀言則從後備箱裏取了野餐墊,站在離她兩米開外,衝著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沒想,直覺邁開腳步向他急步走去。

她踩“高蹺”走平地的技術都沒練到家,何況這山坡上到處是石子,腳下又是一崴,身體失去平衡,向一邊倒去。

紀言則早已練究了寵辱不驚的淡定氣場,手臂輕輕一撈,將她撈進懷裏。

她脹紅了臉,結巴著說:“你、你、你別想太多了,我、我、我剛習慣穿高跟鞋走平地,現在是山地,所、所、所以——”

“知道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這八個字怎麽寫嗎?”他輕挑眼眉,自信滿滿。

她無言地撫額,此時此刻,她腦中劃過的卻是另一個成語:“言多必失……”回家之後,她一定會把這四個字寫上個三百遍……

他隱忍著笑意,輕咳了兩聲,牽著她的手,向山頂步去。

到了山頂,紀言則遞了一瓶驅蚊水給袁潤之:“抹上吧,待會你的胳膊和腿被蚊子咬成豬肘和豬蹄,我該不負責。”

在看到他拿出驅蚊水的時候,袁潤之感動得眼淚在心底嘩啦啦地流,可是當他緊跟著話一出口,淚水流得更凶猛。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嘴巴壞的家夥。

“豬上輩子跟你有仇嗎?”她咬著牙,接過驅蚊水。

“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你侮辱了豬的形象,晚上做夢找你算賬。”紀言則將野餐墊鋪在地上後,很隨性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去你的!”袁潤之氣憤地用腳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頭看著他,明明是他提議上山來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著手臂閉眼睡覺,這叫看什麽星星啊。

她擦好了驅蚊水,攏了攏裙擺,在他的身旁側坐下來。

她抬頭仰望,遼闊的天幕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亮的綢緞,而嵌在這綢段上的繁星,就像是鑽石一般璀璨奪目。再遠眺,閃爍的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懸在天邊,可感覺又離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將星星摘下。

想著,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樣,感覺自己正抓著滿手的鑽石,發財了,發財了,興奮地樂不可吱。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她咬著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著的紀言則:“喂,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小時候沒玩過抓星星嗎?而且是你說了要上來看星星,結果在這裏睡覺。”

紀言則懶懶地勾了勾唇角:“坐著欣賞,仰著脖子不累嗎?躺著的話,美景盡收眼底。要不要試試?”他在**她,快點躺在她身邊吧。

她歪著脖子想,也對哦,一直仰著頭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歡他,躺在他的身邊,感覺也超怪。算了,她還是仰脖子吧。

“躺下吧,你在我麵前沒有矜持可言。”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那麽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現在這副呆呆的樣子,坐在那裏絞著手指,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她在心中堅定地說,不行,堅決不能跟他躺一起。

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板坐得更直。

他咬著牙,在心中低咒著,半坐起身,長臂一勾,直接將她拉倒在野餐墊上。

“啊!啊!”她沒叫兩聲,便放棄了矯情地尖叫。果然,躺著看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著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在滿天的星鬥之中尋找著各種各樣的星座。

“哎,小時候看過聖鬥士星矢沒?天龍座知道嗎?就是紫龍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側的紀言則,指著天空筆劃,激動地叫道,“喏,正北方,那幾顆星連成的像一個反‘S’的就是天龍座。紫龍是五個人裏長得最帥的,我小時候最迷的就是他了。”

對她迷戀動畫片裏虛擬的人物,紀言則不由得失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清晰地看見了難能一見的天龍座。

她又戳了戳他:“還有,還有,再看它旁邊,那顆最亮的星,就是傳說中的織女星,再往東邊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顆亮星跟旁邊兩顆小星,成三點一線,那個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牽牛星,姣姣漢河女。看見沒有?換西方的說法,就是織女星屬於天琴座,牛郎星屬於天鷹座。天琴、天鷹、和白鳥合稱夏季大三角。”

紀言則淺淺笑著,選擇沉默不語,靜靜地聆聽著她說話的聲音。

回憶起大學的時光,她每次見到他都是橫眉瞪眼,說話的聲音要麽像那河東獅吼,要麽夾槍帶棒,工作之後,她又學會了一招本事——阿諛獻媚,他一直期待的是她像對別人一樣和顏悅色的說話。現在,他終於聽到了,溫柔又甜美的聲音,就像是奧路菲的琴聲,讓人陶醉,讓人迷戀,這種甜在心頭難以言語的感覺。

他喜歡。

袁潤之說了半天,卻沒聽見紀言則開口,有些鬱悶,偏過頭,看見他盯著天空傻笑。

“喂,你傻笑什麽?”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他回過神,不看她,卻指著天空三顆星星,說:“看,獵戶座。”

“獵戶座?那不是冬季才能看到的星座嗎?”袁潤之好奇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獵戶星座,於是又問,“在哪裏啊?”

“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生活中無法改變的習慣。

“在哪?”袁潤之挪了挪,不知不覺地向他靠近,視線幾乎與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見他說的獵戶座,於是頭又向他的手臂擠了擠,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頭,他痛得悶哼了一聲。

“對不起……”她急忙說抱歉,可是當她抬頭又轉頭的瞬間,對上的是近在咫尺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眸。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敢亂動,右手臂壓在身下,想找個支撐點支起身體都覺得很困難,因為……兩張臉離得好近,剛才不經意抬頭轉頭的瞬間,她白癡地將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下。唇與唇之間隻有寸許之隔,無論是她再向前動一下,還是他向下壓一點,就連這個無形的隔閡也會徹徹底底的消失。

他呼出的熱氣勾引似的噴灑在她的臉上,慢慢地,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揪著裙子的下擺,心底倏然竄出一份期待。

期待什麽?

她居然會有這種可怕念頭。

她垂下眼睫,屏住呼吸,緊揪著裙子的右手顫抖著鬆開,平放在身下,意欲支撐起身體,卻聽見低沉悅耳的嗓音透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輕輕召喚了她一聲:“袁潤之……”

“嗯?”她驚慌地抬眸回應。

殊知眼前倏然一暗,一雙溫暖的唇隨即貼了上來,抵著她的唇輕語:“……你跑不掉的。”

強勢的宣言迅速淹沒在唇齒之間,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細密綿長的吻熱切地糾纏著她,不讓她有一絲逃離的餘地。

唇舌之間熟悉的觸感像是一把燃燒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內迅速蔓延開來。

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還是不想跑……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了,那一晚的感覺,一點一滴,全部找回來了。

如果不是因為早已心生愛意,即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會糊塗到隨便侵占他。她又不是阿貓阿狗,見男人就**。正因為是愛,支配著她……

她決定再不要逃避,愛就是愛了,就算是半年之後,心碎了一地,她也不後悔。心碎了,還可以縫起來,可是如果錯過了,她的人生終將是帶著無盡的遺憾,她不要遺憾……

毫不猶豫,她的雙臂迅速向上攀去,緊緊圈住了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他:“現在是你跑不掉了。”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跑。”感受到她的回應,他全身的細胞都複活了,喉嚨裏發出愉悅而低沉的笑聲,緊接著再次糾纏上她的唇。

她從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讓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悄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