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袁潤之開著自己那輛鮮綠色的QQ龜爬到了公司。市場部的同事一個都未到,進了辦公室,就看見紀言則正在收拾資料。

今天,他又是一件雪白的襯衫,昨天也是這件襯衫。記憶中,大學時期,她每次碰到他,他都是身穿一件雪白的襯衫,有一次她忍不住諷刺他:“真是個又懶又髒的人,連衣服都不洗。”

誰知他的淡眸微眯,不以為意的淡淡回複她:“那是因為你不明白什麽叫做純潔。”

純潔?要是他純潔,那她就是天使。

她用手指在臉頰處頂了頂,意圖頂出兩隻酒窩來,然後走向紀言則,微笑道:“紀總啊,你好早哦。”

紀言則眈了她一眼,繼續手中的資料,收拾完了之後,才正眼看她:“你有駕照?”

紀言則的語氣一點都不象是詢問句,到象是陳述句。

袁潤之狐疑地挑挑眉:“有。”

“還有一輛QQ?”

“是……”紀言則每說一句,袁潤之的心就跟著“撲通撲通”地跳一下,這個陰險的男人想幹什麽,該不會是要她開QQ去裕鑫大廈的工地吧。

“哦,那待會兒你——”

“紀總,你是要我開你的車去裕鑫大廈工地嗎?這個沒問題的。”想用她的私駕車,沒門!就算是QQ,也要有QQ的格調,總之,她的QQ堅決不能被他這種陰險的人沾汙了。反正他現在是桑氏集團市場總監,怎麽樣桑總都會幫他配一輛車的。他是上司,要她當司機,可以,但前提是開他的車。

紀言則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了袁潤之有一會兒,有些驚愕:“你……想要開我的‘私駕車’去?”

“嗯嗯。”袁潤之頻頻點頭,心道:廢話,不開你的車,難道開我車?就算開的是QQ好歹那也是人民幣買的,開到工地上,來來回回,她還要花錢洗車,若是不小心刮著,不心疼死才怪。何況如今油價一再彪升,到時候報銷單飄到師姐那的時候,誰知道師姐會不會公報私仇打回來。

“你確定真的要開我的‘私駕車’去?”紀言則再次眯了眯淡色的眼眸,眸光閃爍不定,透露出一絲狡黠的意味。

“紀總你別誤會哦,不是我想開你的私家車哦,我們這都是為了工作需要。”

紀言則又看了她一眼,削薄的嘴唇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好,待會你就開我的‘私駕車’去。”

袁潤之爽快地點點頭。

紀言則依舊是笑容燦爛:“正好東西準備好了,那兩瓶酒你拿著,跟我來。”

說這男人不帥,女人是在違心,男人是在嫉妒。該死的一顰一笑都充滿著非一般的**力,他真不該做建築這行,應該改去做夜店牛郎,包準大紅大紫。

出了辦公室,坐上電梯,袁潤之跟著紀言則一路向地下停車場走去。到了地下負一層,她就開台納悶,停機動車的位置應該再往下一層才對,負一層都是用來停非機動車的呀。

她忍不住問:“紀總,你是不是記不得你的車子放在哪了?告訴我車牌,我幫你找。”

“不用,到了,就這輛。”紀言則停下腳步。

袁潤之一直想看看,陰險又變態的紀言則會開什麽樣的車,結果一輛深灰色舊舊的自行車衝擊著眼球,她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他口中所謂的“私家車”就是這輛破自行車?這輛又破又舊的自行車,印象中好像他從大學的時候就在騎吧,那時候,無論她到哪,都可以聽到女生談論他穿著白襯衫,騎著車子,迎風飄揚又帥氣又拉風的模樣。

這麽多年了,連她這個平下中農都買了QQ了,他要不要這麽多年了,身份已是市場總監了,居然還在騎這個老爺車?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紀言則:“紀總,這就是你的‘私家車’?!”

紀言則淡定地點了點頭,神泰自若:“是的。”

“可是,這明明就是一輛自行車。”

“私人駕駛自行車,簡稱私駕車。”

“私人駕駛自行車,簡稱私駕車——”袁潤之突然好想吐血,不,應該像《唐伯虎點秋香》裏那位仁兄一樣噴血才對。

“喏,車鑰匙給你,去開車吧。”紀言則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丟給了石化中的袁潤之。

“等一下,”不過是一輛破爛老爺自行車,瞧他那口氣,搞得象讓她開法拉利一樣,在“開車”之前,她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紀總,你怎麽走?”

“坐車。”

“坐什麽車?”

“你說呢?”

“……”果然與料想之中一樣,袁潤之連忙急急地擺手說道,“我載不動你!”

紀言則不禁彎了彎嘴角,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說讓你載,就算你能載得動,我還不敢坐呢。”

“那你想怎樣?”在見到這輛古董老爺車之時,袁潤之的內心掙紮了好久,終是下了決定,“紀總,今天我決定犧牲一下,為了市場部的事業,開我的QQ好了。”

紀言則伸出食指在她的麵則搖了搖:“不行,今天我們要去見的那位山西繆經理,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這個牌子的自行車推銷員,他對這個牌子的自行車情有獨鍾,而這輛車,就是我從他手上買的。之前我和他聯係過,要把這輛車送給他留念。本來我是打算自己騎去的,但沒想到袁助理你這麽自告奮勇。我做事的原則一向就是給新人積極表現的機會。這兩瓶酒,你提好了,要是半路上打碎了,唯你試問。OK,半小時後我們在裕鑫大廈工地門口見,到時我要見人見酒見車。今天的太陽很大,袁助理一路走好。我先行一步。”

伴隨著最後一聲淺淺的笑聲,紀言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內。

明明是盛夏,為什麽她會覺得這麽冷?

袁潤之盯著手中明晃晃的自行車鑰匙,深呼吸一口氣,迅速開了鎖,推著自行車出了地下停車場,剛好見著紀言則坐上了出租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溜串討厭的尾氣。

今天的太陽很大?TNND,這酷暑的太陽哪天不大?

一路好走?TNND,走黃泉路嗎?還一路走好?!

這算不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偷雞不成倒失一把米?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怎麽可以說這是他的“私家車”?兩個輪子的私人駕駛自行車?真TNND的活見鬼了……

看著手下的老爺車,袁潤之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個陰險的家夥,從說第一句話開始就在算計她。昨天誘騙她喝下竹葉青,害她出醜,然後蓋福字窗簾,咒她早死早超生,今天又玩起私人駕駛自行車,表麵跟她玩麵善溫和,實際上內心如此之陰暗,好個腹黑的極品。

她不過以牙還牙的在餐廳裏塞還了買標書的兩百塊而已,若說她破壞了他的約會,那是鬼話,以他的姿色,走了一個女人,還有千千萬萬個女人,而且明明就看見他對那個女人一臉的不耐煩,他應該感謝她,及時解救他於水生火熱之中才對。

裕鑫大廈在城西新區,半小時要見到這輛破車,是要騎死她嗎?這炎炎夏日,陽光這樣毒辣,不脫水也脫成皮,真是好沒天理,上帝你今天沒有洗臉洗眼嗎?

“哼,賤**賊!你給我等著,等把這單工程攻下了,我一定要分你的提成分到你哭。哼!”她瞪著老爺車,猛踩兩腳,飛快地向城西新區騎去。

半個小時後,伴隨著一聲刺耳的緊急刹車聲,袁潤之已然將車停在了裕鑫大廈工地的門口。

紀言則從陰涼的工地門衛室出來,走到她的跟前,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袁助理真的很準時,一分不差。”

袁潤之坐在自行車上,伸著舌頭喘著氣,不停地用手扇著。差一點,她就要橫屍街頭,這見鬼的太陽,真TNND的毒辣。這一切都是麵前這個陰險的男人害的,她一定要拿到提成,而且要多多的拿。

深呼吸一口氣,她下了車,笑眯眯地將酒遞給紀言則,道:“天將降大任於私人也,必先美其容貎,塑其身材,增其智慧,賦其力量!不幸的是,老天將這個大任降給了我。所以,紀總,我袁潤之辦事您放一百個心。”

表麵十足的狗腿樣,心底卻是咬牙切齒地詛咒:笑笑笑,叫你笑,總有一天我要揍得你滿臉桃花朵朵開!

紀言則一雙琥珀色的淡眸定定地看了她足足一分鍾,才啟口:“嗯,私以為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雖然老人家有時候會打盹,忘記很多事,但還好沒忘記賦予你力量。”

靠!這個爛舌頭,敢說她沒容貎,沒身材,沒智慧。個圈圈叉叉!

“快去停車,繆總在等我們。”紀言則拋下一句話,拎著兩瓶酒率先進了裕鑫大樓。

袁潤之咬著牙,停好車,然後一路小跑著追著跟上前。

一進入大廈,一股透心涼的冷氣直向麵部襲來,袁潤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她四處望了望,刷著紅色防鏽油漆的鋼筋鐵皮,灰蒙蒙的水泥牆水泥柱水泥地,均露著猙獰的麵容。

她跟著紀言則登上那高高的水泥台階,沒有扶欄,就連地麵的水泥,還是粗糙未粉平的表麵。爬了三層,她忍不住向下看去,台階縫隙間空****的,看得她一陣眩暈,如果一腳踩空了,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以前,經常聽市場部的人八卦,說每一幢高樓大廈,在工程結束之前都要死一到兩個人,說這叫做以亡靈祭祀,保佑大廈根基穩紮,否則這幢大廈蓋好之後會不吉利。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按住胸口,定了定神,快步跟上紀言則。

突然,紀言則猛地頓住身,她整個人一下子撞上去,嚇得尖叫出聲:“啊——”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變了色,紀言則緩緩轉首,嘴角隱隱地抽搐:“袁助理,你踩到我的鞋了。”說完,挺直了身體將被袁潤之一腳踩下的鞋子重新穿好。

“嗬嗬嗬,對不起啊,紀總。”袁潤之幹澀地笑了幾聲。

紀言則沒有搭理她,繼續向上。

袁潤之咬著牙跟上。

又爬了兩層,到了轉彎處,袁潤之腳下踩著一個石子,身體失了重心向前栽去,雙手無處可抓,向前一伸,剛好扣住紀言則腰間的皮帶。

紀言則再次僵住身體。

袁潤之嚇得趕緊縮回了手,連忙陪著笑臉:“對不起啊紀總,人家剛才不小心踩到石子,腳底一滑,所以……那個,我絕對沒有非禮你的意思啊。你放心,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絕對不會對你有什麽非份之想。對你來說,整個地球最安全的雌性生物就是我。”

紀言則的嘴角隱隱**著,又一次挺直身體,冷淡地拋下一句:“你廢話真多。小心點,看著路,掉下去概不負責。”說完淡定的繼續前行。

“掉下去概不負責”這幾個字讓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一顫,忍不住地兩步並一步,快步上前,與紀言則並行:“紀總,你說會不會有人走得好好的從上麵掉下去啊?”

紀言則斜瞄了她一眼,滿頭大汗的臉上少了之前那種不服輸的囂張氣焰,換之是一副怕死的膽小表情。

他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簡單的以一個“嗯”字回應。

袁潤之當下糾結地緊皺起眉頭,忍不住接著又問:“那個……我以前聽市場部的人說,每幢大廈在完工之前都會莫明其妙的死一兩個人,真有這種事嗎?”

“嗯。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要爬樓。”

“什麽意思?”

“前兩天,有兩個工人乘電梯的時候,電梯正好出了故障,兩人活活的摔死了。”

“哦,上帝保佑,已經死了兩個了,那我就一定會沒事了。”

紀言則再次**嘴角,十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有的大樓煞氣重,一定要死到三個人才夠!”

“……”袁潤之的心髒猛然間開始“撲通撲通”的一張一縮,拚命地吞著口水。

又上了三層,突然,一隻老鼠從袁潤之的眼前倏地一直躥過,然後延著水泥牆迅速地爬得不見蹤影,嚇得她又尖叫了一聲,緊緊地拉住紀言則胳膊。

紀言則頓下腳步,瞄了她一眼:“又什麽事?”

“剛才有一隻很大很大的老鼠在爬牆。”

“老鼠會爬牆很奇怪嗎?”

“不奇怪。但能爬這麽高的樓,這老鼠也太非人了。”

紀言則白了她一眼:“老鼠本來就非人。要想知道它為什麽爬得那麽高,你就快點爬上去問它啊。”真是讓人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

“……”

又上了三層,袁潤之扶著牆,吐著舌頭喘著氣,汗如雨下,身上的T恤前後心早已濕透。之前她費盡力氣快速騎車到工地,以為坐個電梯就能見著那位山西繆總,誰知都爬了十一層,還是沒有聽紀言則說到。

那個繆總該不是剛好在頂樓辦公吧。

她動了動幹澀的喉嚨,衝著離她兩米遠的紀言則有氣無力地喊道:“紀總,到底還有多少層沒爬?”

紀言則回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七十七層。”

“七十七層——”也就是說還要再爬七十七層才能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山西繆總?要不要這麽悲摧?要不了七十七層,隻需再七層,她就可以登上極樂世界了。

她顫抖地深深吸氣,頭暈腦脹,一陣眩暈,不幸的一口氣接不上來,身體軟軟的攤倒在樓梯上。

紀言則見著,皺緊了眉頭,連忙下了幾層台階,蹲在她的麵前,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喂,你沒事吧?”

昏倒的袁言之毫無反應。

“喂,你不是吧,這樓一共八十八層,還有七十七層沒爬有什麽不對嗎?”好吧,他承認自己說錯話了,誰知道她這麽不經嚇,總是動不動玩昏倒。

他看著手中的兩瓶酒,思忖著要如何抱她上去。

未久,他兩手分抓一瓶灑,然後一手托住她的頸部,一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去,將她整個人橫抱起,爬了半層樓,到了目的地,然後輕吐一口氣:“你還真是給麵子,還有半層就到了。”

“牛頭大哥,人家正值青春年華,別帶我走哇。馬麵大哥,人家瘦得跟幹兒一樣,下油鍋也炸不出什麽油來……”

桑渝看著自己被死拉扯著的衣裙,實在是忍無可忍,衝著她大吼了一聲:“袁潤之,袁助理,你可以起床了!”

不是牛頭馬麵嗎?陰曹地府裏怎麽還能聽到師姐的河東獅吼聲?不對,聲音聽起來好象很真實。

袁潤之倏地睜開雙眸,便看見桑渝雙手抱臂,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瞪著她,目光順著向下,她的手正不規矩地扯著師姐美麗的裙子。

她迅速鬆手,彈坐起身,站立好,然後擠了一絲笑容:“桑……桑總。”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桑渝聲音淺淺的,溫柔而舒服。

要死了!師姐居然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和她說話,讓她的心陡然一跳。她立即擺了擺手說:“哦,沒有沒有。”

她的眼睛稍微瞄了瞄,環顧四周,已經身在公司市場部的辦公室。她抓了抓頭發,她記得她爬樓爬到十一層就體力不支暈倒了,至於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不知道,還有她怎麽回到公司的?

桑渝看著她,淡淡地說:“袁潤之,這次你要好好感謝紀總,是他把你從工地一路抱回來的。唉,本來指望你幫這個助手能幫上什麽忙,結果反倒成了累贅。”

桑渝的話讓袁潤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直覺反應:“怎麽可能?”

師姐在說笑吧。那個家夥怎麽可能會好心的抱她回來。還有,若不是他,她根本就不會暈倒。這麽熱的天,很容易中暑,都因為他,她在烈日下暴曬,騎了半小時的自行車,到了裕鑫之後,他又馬不停蹄地拉著她開始爬樓。那一層樓就要轉兩個彎,一共十一層樓,相當於民宅來說,她爬了起碼二三十層台階。

汗如雨下,體力不支,她要是不昏倒才怪。

“怎麽不可能!袁潤之,歸根結底是你身體素質太差了,早就叫你去正道練練,就知道偷懶,待會下班了,跟我去正道。”桑渝道。

“啊,可不可以不要去……”一提到正道,袁潤之的頭皮就發麻。

桑渝是跆拳道黑帶,不僅在N市開了好幾家名為“正道”跆拳道連鎖會館,還身任總店的教練。桑渝一上了道場就跟魔鬼一樣。

她記得剛進公司時,為了巴結師姐,屁顛顛地跑去正道報名學習跆拳道,誰知有幸見識了師姐魔鬼般摧殘的教學方式,她立馬跑到前台,找人家前台小姐要求退款。

師姐簡直是太恐怖了,如果被那樣慘無人道的扔來扔去,鐵定半條命沒了。據說,前不久沈師兄也被師姐借機揍了。這個矯情的女人,連自家男人都不放過,要是她去了,她還能全屍爬出正道嗎……

“你說呢?”桑渝的聲音在袁潤之的耳朵裏聽起來別說有多陰森,“以後我去正道上課,你都得跟我一起去。”

這時,門口,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進來,是紀言則。

袁潤之錯開視線,便撞見那對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顏色好像比平時深了些許。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恢複神誌,對於這雙魅惑人心的妖眼,她早已經免疫了,不會被秒殺了。

她在心中念道:哼,罪魁禍首,別以為抱她回來,她就會感恩,這一點小恩小惠,比起他的惡劣行徑簡直是差太遠了,如今還連累她要去正道被打,罪加一等!

紀言則收回目光,走近桑渝,說:“過兩天投標,樣品要提前送過去,明天,我會安排人送去。”

桑渝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嗯,辛苦了。今天很累,就早點下班吧。”桑渝轉身對袁潤之說,“你,收拾好了,就跟我一起去正道。”

“不要……”袁潤之哀淒淒地說。

“再說一次!”桑渝惡瞪了她一眼。

“要……”袁潤之實在沒輒,苦著臉,跟在桑渝的身後。

就在兩人要出門的當口,紀言則突然出聲:“桑總——”

桑渝緩緩轉過身:“嗯?”

紀言則看了一眼袁潤之,然後才道:“關於市場部人員身體素質的問題,我想等這次的投標結束,材料進場之後,抽三天時間,組織全市場部的人去野外集訓三天,希望桑總能批準。”

說完,他又眈了袁潤之一眼,嘴角意味不明地輕抬了抬。

袁潤之一聽,怒目瞪著紀言則,眉毛都快橫飛上天了。乍見他那雙妖冶含笑的淡色眼眸,恨不能撲上去,摳下來。

野外集訓?這大熱天的跑什麽野外集訓?這個陰險又變態的賤**賊,分明就是火上燒油。今天才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這會又在想歪點子了。哼,什麽抱她回公司,她就知道,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就是為了再狠打一巴掌。她跟師姐去正道,實在不行,她就尿遁裝死,反正被打的又不隻她一人,而且不會從頭到尾被打,但如果跟這家夥去野外集訓,什麽事都說不準了,一樣無法全屍回來。反正橫豎都要死,她寧可跟師姐去正道,那裏起碼有空調,在室內。

當下,她拉住桑渝,說:“桑總,我們還是早點去正道吧。太晚了,讓你的學生們等就不太好了。”

桑總點了點頭,然後對紀言則說:“紀總,你這個提議還真不錯。市場部的人的確很辛苦,如果加強鍛煉的同時,還可以和大自然親密接觸,那正好是勞逸結合了。好,批準。”

勞逸結合……

“袁潤之差點沒吐血了,原來在師姐的心目中,在大自然中被操勞而死叫做勞逸結合,吐血ING……

桑渝的河東獅吼功永遠是都是向著袁潤之:“袁潤之,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跟過來。”

袁潤之回過神,桑渝已經走出門外數步之遙。她不忘惡瞪一眼紀言則,然後快步跟上桑渝,道:“師姐,不是要去集訓了嗎?為什麽還要去正道?”

“我有說去集訓就不用去正道嗎?”桑渝邊說邊聳著肩。

“……”袁潤之在心中悲鳴:天理何在啊,這悲摧的世界!

走出正道,袁潤之不停地搓揉著很痛的胳膊,還好,今晚隻被師姐摧殘了半小時。

運動之後,加上之前沒有吃飯,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她決定去離得很近的一條小巷吃夜宵。

那附近有一家很大的夜總會,叫做“金碧輝煌”,有一次被桑總拉去做“三陪”(陪吃陪喝陪劃拳),陪完了之後出了夜總會,她無意中發現夜總會對麵有一條巷子,擺了長長一條龍的攤子,有麻辣燙,有燒烤,有油炸,有餛飩等等,而且有好幾家都是電視美食頻道經常推薦的美食小吃。

後來她一個人懶得燒飯,就會開車來這裏,從頭吃到尾,或者是晚上一個人無聊了,會有事沒事拉著小喬一起來這裏享受美食。

停好她的寶貝QQ,她順著一個個攤位一路點下來,然後在餛飩攤子前坐下,叫了一聲:“老板,來一碗小餛飩。”

老板一見是她,立刻笑眯眯地說:“今晚又偷懶不想燒飯了?還是老規矩,不要蔥,多來點蝦皮。”

“哎?當然不是,是我隔兩天不吃老板的小餛飩就渾身難受。”袁潤之沒別的好處,就是嘴巴甜。

“今晚免費送你一個五香雞蛋。”

“謝謝老板。”哇,她今天賺了一個雞蛋,價值八毛錢耶。

不一會兒,烤肉串、烤雞翅、油炸臭幹全都上來了。拿起一串蜜汁烤雞翅,袁潤之嗅了又嗅,真是不要太香啊,十分滿足地狠咬一口。

吃得好好的,驀地,一個尖銳的女高音突兀地劃破夜空:“Nick,你給我站住!”

Nick?

袁潤之停下啃雞翅的動作。

十多年前,她特迷那個BACKSTREETBOY中的Nick,亂帥的,就算她再是隻鐵母雞,每逢隻要是BACKSTREETBOY出新專集她都會買回來。不過一個女人喊著英文名字說著中國話,到底這Nick是個中國人還是老外?

由於十分好奇,她想看看這位叫Nick的是不是像想象中的一樣帥,於是抬眸,尋向聲音來源,便看見幾米開外一個熟悉而挺拔修長的身影。

賤**賊?!

袁潤之眨了眨眼睛,又不相信地揉了兩下,的確是賤**賊。

他叫Nick?!

那位叫他Nick女人,看上去年紀約莫四十歲不到的樣子,明豔,婉約,貴氣,身著一襲套裙,在霓虹燈下閃閃發光,單憑用肉眼看上去,這套衣裙就價值不菲。

這位貴婦人的身邊還立著一位年紀稍輕的女子,估計三十歲左右,長像也不錯,臉上的妝容精致得在燈光下看起來十分自然,但是氣質比起那位貴婦人就稍差了一些。

貴婦人一直拉址著紀言則的手,不知道在說什麽。紀言則至始至終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言。下一秒,那位三十歲的美少婦又向他麵前走了一步,剛好擋住了袁潤之的視線。

兩人嘰哩哇啦對著紀言則又不知說了些什麽。

袁潤之摸了摸下巴,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夜總會,然後目光在貴婦、少婦和紀言則三人的身上來回轉了又轉,心念:難道真讓她瞎掰說中了,這家夥真的是幹那行的?然後這家夥今晚一下子碰上了兩位客人,兩位客人因為爭風吃醋,所以就吵起來了?

紀有梅看著眼前已長大成人的兒子,頭痛死了。

讓他出國,他不要。憑實力考上了本市的H大,起初她以為他對建築方麵感興趣,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誰知大學念完之後,他搬出家裏,跑去學人家做業務員,整天往工地上跑,風吹日曬,原本跟她一樣白晳的皮膚,現在都曬黑了。

叫他回家,他總是不聲不響地半夜才回來。害她一把年紀了,還要半夜起床,隻為見兒子一麵。叫他別做業務了,他總是沉默以對,不反駁也不順從,等她苦口婆心說完了,他會麵無表情地回她一句:“說完了?說完了,我上樓睡覺了。”

工作的事,隻要他喜歡,不提也罷。但是眼看著年紀一年一年往上長,也不見他帶個女孩子回來。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家中門坎都快被踩平了,偏偏就沒有一個入他眼的。每次有女孩子來家裏玩,她總是歡天喜地的,不知道有多開心,可是不到五分鍾,便會看著人家女孩子要麽白著臉要麽黑著臉地離開。

要他去相親,他也不反駁,每次都會聽話的去赴約,但每次都會把人家女孩子氣得回來大罵介紹人。就拿上個月,那個家勢甚好脾氣也好的EVA,居然氣得回來說SARA介紹了個鴨。

上帝啊,如果她兒子真的是隻鴨,她就阿彌陀佛了。有一段時間,她一直懷疑兒子的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有一次她欲言又止,他卻很幹脆:“我對男人沒興趣。”

當聽到這話時,她懸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可是隔了一分鍾他又補充了一句:“但也沒有女人能引起我的興趣。”

她隻好撫額吐血地吼了他一聲:“你老娘我的客戶沒有人妖!”

想她開了一家在N市還算出名的婚姻介紹所,成功了介紹了成千上百對的戀人,但是就是搞不定自家兒子,她的金字招牌總有一天要毀在他的身上。

紀有梅歎了一口氣,對紀言則說:“阿則,你要是不喜歡EVA的話,過兩天你謝伯伯的女兒從澳洲回來,你抽個空去見個麵。”

“我不想去。”紀言則想都未想,直接拒絕。

以前就算兒子諸多不願,但是從不會這麽直接地拒絕。

紀有梅深深蹙眉:“阿則,你現在到底想做些什麽?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話,媽不逼你,你想半夜三點回來,非常得OK,沒問題。但是有些事,你應該明白。我現在要你相親戀愛,不是在逼你,是為了你好,因為你還有餘地去選擇一個適合自己或者看對眼的人。但如果等到某一天,輪到你父親插手這件事,你就什麽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到時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能追你回來。”

紀有梅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通,希望兒子能將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究竟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可是等了半天,他一直在那邊發愣,依然還是那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欠扁樣子,她徹底地沒語言了。

她有氣無力地說:“你、你、你給我一塊豆腐,我現在死給你看。”

“我有女朋友了。”紀言則的頭向一邊偏去。

“什麽?!”乍聽這個消息,紀有梅覺得自己激動地胸腔內那顆脆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紀言則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向不遠處的帳篷下:“喏,就是那個在啃雞翅的。”

紀有梅順著方向看過去,一個長發的女孩啃著一半雞翅,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盯著他們看,雞翅肉掛在嘴邊,油順著向下滴卻一點不自覺。

一直立在身旁的侄女SARA迅速湊了過來,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細地盯著那個長頭發的女孩子看了又看,然後撇了撇嘴說:“長相一般般,眼睛挺大的,頭發也挺長的,但是清湯掛麵的垂著,她洗完頭發不梳頭發的嗎?還有身上那件T恤,皺巴巴的。最要命的是她在吃路邊攤耶,你看那個啃雞翅的姿勢。要命喏,她怎麽可以翹起二郎腿,還在那不停地抖啊抖。真是造孽……”

紀有梅挑了挑眉,深呼吸一口,衝著SARA擺了擺手:“美醜,不重要!頭發亂不亂,不重要!衣著皺不皺,不重要!吃飯翹腿,不重要!抖來抖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female,notmaleorshemale(人妖)!”

SARA被姨媽經典的語言震撼住了,嘴角隱隱抽搐:“可是她這個樣子,外公見了會不會敲斷她的腿?”

“那你外公也沒敲斷我的腿啊。”

“可不也罰你二十年不準進家門嗎?”

紀有梅眼睛一橫:“SARA,你要不要試試二十年不準進家門的滋味?”

“我看,還是算了吧……”

袁潤之正臆想著紀言則如何收場的時候,誰知他莫名其妙地抬起手來,指向她,然後唇邊還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奸笑。心中警鈴不由大響,她曾聽人說過,做鴨的有時候會為了滿足客人另類需要,會做起皮條客。

果然,他身邊那個看起來年紀稍長一點的女人,也對著她曖昧的一笑。MD,這隻死鴨子要是敢向她下手,她一定用手中的鋼叉叉死他。

她端起餛飩和一盤子烤味轉向另一張桌子坐下,背對著他們。

“哎,她好像害羞了。”紀有梅說。

紀言則微微抿了下嘴角:“正常人都會被你那種三天沒吃飯的眼神嚇到的。”

紀有梅翻了個白眼,打了兒子一下:“啊,你個死小子,有女朋友了也不說一聲,害得為娘我天天為你擔驚受怕的。”

紀言則斜眼看著母親:“紀小姐,如果你吃飽了沒事做,能不能回家睡覺?”

“哦哦哦,我明白。你們吃你們的夜宵,我們不打擾你們了。記得改天把她帶回去,讓全家人看看。”紀有梅向SARA擠了擠眉,“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說著,拉著SARA向一旁的車子走去。

目送著母親和表姐離開,隔了許久,紀言則才向那個攤子走去。

袁潤之感覺到身後一道陰影壓了過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連忙扒了兩口餛飩,站起身對著老板大喊一聲:“老板,結賬!”

紀言則不聲不響地坐在她的身旁,順手拿起桌上盤中的一串雞翅啃了起來。

老板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啃著雞翅的紀言則,便衝著袁潤之笑眯眯地說:“你男朋友還沒吃完呢。”

男朋友?!

見鬼了,她哪來的男朋友?

袁潤之滿頭霧水,順著老板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紀言則正在啃盤中最後一串蜜汁雞翅。她急著叫道:“喂喂喂,你個賤賤賤——誰準你啃我雞翅的?!”

紀言則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眼看著一根雞翅很快的香消玉損,若再不出手,另一根雞翅也將屍骨無存。袁潤之不顧一切伸出一雙手向紀言則的嘴巴抓去。

紀言則的身體偏偏一傾,躲過了袁潤之的雙手。他狠狠地一口咬在雞翅上,然後連鋼叉帶雞翅伸在袁潤之的麵前:“要?”

袁潤之剛才用力過猛,差點栽倒在他的身上,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卻看見一隻被咬了一大口的雞翅近在眼前。

雞翅雖依舊香氣宜人,但再沒了之前的“完壁之身”。

要他個死人頭哇!這家夥怎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雞翅都啃了一大口了,還好意思問她要不要?誰要啃他吃過的東西,禽流感!

一串雞翅三塊,他一下子就吃掉了她的三塊錢,就連好不容易賺來的八毛錢,也一起賠進去了。

恨恨地凝眸瞪著他,她捏緊了拳頭,牙齒顫顫地抖了幾下,強行逼迫自己平複心境。她咬著牙,咧了自認為還算OK的笑容,對他道:“紀總,常言道,親兄弟還明算賬,所以——”

袁潤之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紀言則斷了去:“我不記得我媽在外麵和其他男人又生了一個弟弟。”言下之意,哪來的親兄弟。

“……”袁潤之翻了翻白眼,管他媽生了幾個兒子,她現在要錢,錢錢錢,要錢才是王道,於是伸出手對紀言則說,“紀總,你要付給我三塊錢耶。”

紀言則慢條思理地咀嚼著口中的雞翅,抬眸看她:“什麽三塊錢?”

“雞翅一串三塊錢,你吃了我一串雞翅,就是吃了我三塊錢。”

“哦,那從八百塊裏扣。”紀言則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然後又衝著老板叫了一聲,“老板,再來一碗餛飩,和剛才的餛飩一起結賬。”

“八百塊?什麽八百塊?”袁潤之深深蹙起雙眉,她什麽時候欠這家夥八百塊。

驀地,紀言則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站立在她的麵前,迫使她抬頭看他。

頂篷上掛著一隻油漬斑斑的白熾燈泡,昏黃的燈光上,袁潤之發現他那對妖冶的琥珀色眼眸變得深沉了,心中警鈴大作,每次隻要他的妖眼顏色一變深,就意味著這家夥一定有所不良動機。

紀言則的身體向前微微傾了傾,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袁潤之的臉頰上。她的臉倏地滾燙起來,隻覺得呼吸一窒。不知怎的,近距離的麵對他,她有些莫明地緊張。

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禁身體慢慢向後傾去,結巴著說:“欠……欠債還錢,天……天經地義,你不要以以……以為你比我長得高,職……職位比我高,我就就……就怕了你,你……你你就不用還錢了。我跟你講,我的氣場很強大的,你是絕對壓不倒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彎起臂膀展露著自己微薄的肱二頭肌。

紀言則對她的話置惹罔聞,身體又向前傾了一下,臉就在要觸到她的臉頰,而迅速轉過,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蠕動:“你未免想太多了,我隻想和你說件事。”

還以為這家夥臉湊過來想幹嘛。

袁潤之深呼了一口氣,挺直了胸膛,大聲說道:“有話就直說,幹什麽要靠得這麽近,還偷偷摸摸地耳語?”有病啊!

“你確定我要當眾大聲說出來?”紀言則迅速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嘴角邊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幹什麽?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袁潤之又將胸膛向上頂了頂。

紀言則瞄了一眼她的胸部,然後以不高不低反正周圍在吃小吃的人都能聽著的聲音,說道:“袁潤之,我剛才想說的是,你的褲子拉鏈開了。”

頓時,周圍一切嘈雜的聲音消失了,變得十分安靜,下一秒,帳篷內發出此起彼伏抑揚頓挫各式各樣的笑聲。

袁潤之的臉猶如煮熟的蝦子一般,裏外紅透透,她垂下頭,迅速坐在板凳上不吭一聲,雙手摸向小熱褲的拉鏈。要死!她明明上完洗手間有拉拉鏈,怎麽好端端地就滑了下來。

她懊惱地咬著下唇,憋紅著小臉,將小熱褲的拉鏈拉上,然後轉身與紀言則麵對麵。

剛要說話,餛飩攤的老板端著一碗熱呼呼的餛飩過來,對著她曖昧地笑了笑:“和男朋友吵架啦,吃完我老馬的餛飩包你們和和氣氣。”

袁潤之連忙回道:“誰說他是我男朋友!”

老板又笑著說:“哎,你這話,就跟我老伴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每次吵完了架,被別人看見了,她都是會回這一句。”

“……”

所謂越描越黑,袁潤之所幸住了嘴,轉過臉,她壓低了聲音質問紀言則:“你做什麽盯著我下麵看?你就不能說小聲一點嗎?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麽大聲?!”

“是你讓我大聲說我才說的。不是我盯著你看,而是你那隻豬頭晃得我很難受。”紀言則低眸向下瞄了一眼,輕描淡寫地一句將事情撇得很開。

袁潤之先是一怔,再回味“豬頭”二字,窘得一張俏臉猶如灑過狗血一般。她飛快地伸手按住紀言則的嘴巴,低吼道:“你閉嘴!”

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動了一下,紀言則睜著眼睛很無辜地凝視她。

袁潤之望著他那一對漂亮狹長的眼眸,心怦怦地跳個不停,臉頰上的溫度越深越高,突然想到那家夥滿嘴的油,於是迅速收回了手,抽了一張餐巾紙擦了又擦,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紀總,我敬你是市場總監,是我的頭,關於我褲子拉鏈的事,我既往不咎,你把三塊錢還我,咱們兩清。”她心念,當出門踩狗屎,現在最主要的是——要錢,要完錢,她立馬消失。

“不是說了從八百塊裏扣了嗎?”

“什麽八百塊?我什麽時候欠你八百塊?!”袁潤之的聲音一下子揚高了八百度。她很少問別人借錢,因為她有個惡習,如果借了錢,會拖很久才還人家。因為阿姨跟她說過:有借無還,再借不難。為了保有她高大威猛的形象,她曾痛下決心,阻止這個惡習發生,那就是不跟人借錢借東西。

“BellaNapoli。”

“BellaNapoli?”

袁潤之皺了皺眉頭,開始回憶一個多月前在BellaNapoli意大利餐廳裏曾經發生過的事,一邊回憶,一邊喃喃自語:“和小喬吃飯,然後碰到楊偉,然後我砸了盤子,然後跑錯洗手間,然後離開洗手間,然後——”她倏然頓住。

“八百塊。”紀言則吃了一口餛飩,雲淡風輕地吐了三個字。

袁潤之瞪大了眼睛,舉起手又指向他:“姓紀的,都說男子漢大丈夫,不拘小節,你怎麽像塊大豆腐?我早就忘了那天的事了。再說了,我那是以德報怨的幫你,你應該謝謝我才對,怎麽可以公報私仇?”

她進市場部,不過一天半的時間,卻發生了這麽多悲摧的事,顯然是這個男人的心眼比針孔還要小,不服氣那天在餐廳的事,所以就公報私仇。

今晚真是見了鬼的在這裏碰見他。

哼,阿姨一直說她,全身上下什麽不厚,就是臉皮最厚,就算是拉鏈真的掉下來,又怎樣?拉上去不就好了。

紀言則瞄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回道:“你未免想太多了吧,誰有閑功夫跟你玩公報私仇。”

“你不是公報私仇,你幹嘛什麽酒不送,偏偏送竹葉青?一定是你事先知道我不能喝竹葉青,才非要我試酒。之後還把抵債的破窗簾蓋在我身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隻有蓋死人才那樣蓋,咒我死嗎?今天早上更可惡,我是女的耶,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讓我在烈日下騎自行車騎半個小時?明明還有半層樓就要到了,你為什麽要嚇我,說還有七十七層沒爬?還有剛才,你拉著那兩個貴婦盯著我看幹什麽?拉皮條哇。還有還有,你沒事盯著我褲子看什麽看?你別以為你現在是我上司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一樣可以告你非禮。”袁潤之越說越激動,右手伸在紀言則的麵前,差一點就要碰到他的鼻尖,“吃我的三塊錢,還來!”

紀言則揚了揚眉,用筷子尾端輕輕地撥開她的手指:“袁助理,你真的想太多了,若是換一個人,這些事情都不太可能發生,隻能怪你領會不到我話中的奧妙。”

奧妙,奧妙他個死人頭啦!

她還潔霸汰漬呢!

每次隻要見到他,她渾身的血液就特別容易沸騰。

“我不管奧妙、汰漬還是潔霸,我現在隻知道你吃了我三塊錢的雞翅,廢話別多說了,要麽給錢,要麽還雞翅。”

紀言則吃完口中最後一個餛飩,抬眸凝視她數秒,劍眉輕揚:“如果我說,今晚你請我吃頓飯,下個月算提成的時候,我會考慮考慮。”

紀言則的話音剛落,袁潤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成交!”緊接著,眼眉彎了又彎,聲音也跟著放得又輕又柔,“紀總,還想吃什麽?這條街上的,你盡管點,別跟我客氣。”回首她對著隔壁烤雞翅的老板叫道,“老板,這裏再來兩串蜜汁雞翅。”

袁潤之三百六十度的態度大轉變,讓紀言則怔了有數秒。原本以為她會說考慮一下,沒想到連掙紮地餘地都沒有。每次幹什麽事,好象隻要一說有錢,她就會動力十足。就像現在,她的雙眸蘊滿了輝彩,閃閃發亮,十分迷人。

他不禁失笑出聲,想起大學時,常常看到她在學校餐廳裏幫忙,有時候會是在超市裏,有時候會是在學校附近的肯德基或是麥當勞,又或是什麽甜品站之類的地方。總之,哪裏有錢賺,她就會往哪裏去。

這一點到是和他挺像的。

眨了眨眼睛,袁潤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然後兩隻眼睛開始到處亂瞄。

剛才,紀變態好象在對她笑。他是禽流感發作還是腦子突然抽筋了?好好的做什麽對她笑得這麽**。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笑起來真是無與倫比的好看。

她咧開嘴,衝著他又嗬嗬一笑:“紀總,你要不要再點點其他什麽吃的?”

所謂小投資大回報。

紀言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上午九點準時開會,別遲到了。”

說完,他起身離開。

他的語氣怎麽好象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袁潤之盯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看了許久,腦中一直糾結著他臨走前看她的眼神。好象從認識以來,他看她都是鄙夷、蔑視、不屑、唾棄,從未有過像剛才那樣,眼波中流露出讓人不易發覺的潛藏了很久的欣賞的意味。

欣賞?

他會對她欣賞?

難道她也跟著中邪了?

她沒由得顫了兩下,衝著燒烤的老板說道:“老板,雞翅打包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