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NB的大廈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袁潤之一路開著車,一路哼著她的春天之歌,一直哼到公司,都不曾間斷過。

進市場部之前,她先探了探頭,隻有夏月菊一人在。

夏姐一見她說:“哎,紀總找你有急事,一會來就問你回來沒有。”

袁潤之左右搖晃著身體,好象裏間辦公室沒有人,她便問:“他人呢?知道找我什麽事嗎?”

“他去餐廳吃午飯了,好象是要你送樣品去師大吧。”夏姐說。

“又送樣品?師大的工程不是小夜哥跟的嗎?小夜哥人呢?”不明白師大工程的樣品為什麽也要她去送。

夏姐又說:“具體情況我也搞不清,等紀總吃完飯上來,你不就知道了。你吃過飯沒?”

“沒呢……”袁潤之咬牙暗咒一聲,自從來了這市場部,每天她都被他當作搬運工兼司機使喚,上午搬地磚,下午又不知道要搬什麽東西。

夏姐說:“都一點了,還沒吃,快去吃飯吧,再晚了就沒菜了。”

“對哦。”先去吃飯,吃飽了飯,才能力氣幹活。她衝著夏姐擺了擺手,就匆匆出了辦公室門。

到了員工餐廳,餐廳內隻剩下兩三個人,袁潤之一眼就瞄到了紀言則。

她打了飯菜,猶豫著要不要坐過去。最終是人民幣戰勝了她那個傲嬌的心,端著餐盤乖乖走了過去。

“紀總,你找我啊?”她滿臉堆笑,卻在對上那雙妖冶的琥珀色眼眸迸射出冰冷異寒的眸光之後,立即斂了笑意噤了聲,一口口水阻在喉間,嗆得說不出話。

要死了,不就是晚回來了,作什麽他的眼神跟殺人似的。

她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麽晚回公司:“我可沒有以公謀私,去其他地方幹私活,你別跟桑總亂打小報告,紀先生可以作證的。正好他母親出了事,所以我就跟著去幫忙了。他是我們的重要客戶,客戶有難,身為市場助理的我當然要義不容辭。”

她說的字字鏗鏘有力。

紀言則抬眸冷冷地盯著她看,不發一言,幾秒鍾之後,低下頭吃完盤中最後一口飯,然後起身將餐盤丟進回收車了,便出了餐廳。

袁潤之扒了幾口飯菜,瞅著紀言則離開的身影,一臉莫名。咀嚼著口中的飯菜,回味著紀言則看她的眼神,濃濃的殺氣中還帶著一股子怨氣。若是不明白的人,誤以為她怎麽對不起他了。

她不由得打了個顫,迅速地扒著餐盤中的飯菜。不一會兒便吃完了午餐,她將餐盤扔進回收車內,猶如火燒屁股一般,急匆匆上了樓。

回到市場部,夏姐衝著她擠眉弄眼使眼色,她懷揣著一個不安的心走進裏間辦公室。

紀言則站在辦公桌前,不知和誰打著電話,額前細碎的黑發遮住了他那雙狹長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不說話的時候,他的嘴角始終緊抿著。

雖然紀言則與她八字犯衝,但是人家畢竟是上司。師姐雖然喜歡虐她,但久而久之,她學會了察言觀色,若是上層心情不爽的時候,對自己最有利的就是乖乖閉嘴,不要先開口。

她踮著腳尖,輕輕地走回自己的古董電腦桌前,屁股剛落下,那邊電話“喀嚓”一聲也眼著落下。

她佯裝以手遮著前額,用目光偷偷瞄了一眼斜對麵的紀言則,殊知正好對上他陰鬱溢滿怒氣的眼眸。

紀言則臉部的表情十分嚴峻,定定地看了袁潤之幾秒,便收回目光,口氣冰涼:“跟我去倉庫。”

“哦……”她撇了撇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出了辦公室,就看到夏姐衝著她打手勢,那意思是在說:怎麽踩到老虎尾巴啦?

她抽搐著嘴角,跟著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誰知一下子便撞上前方一堵肉牆。

她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抬眸看向走得好好的卻突然頓住腳步的紀言則,依舊還是之前那副萬年冰封的臉。

紀言則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走過去同夏月菊交待了些事,這才折回,走出市場部。

袁潤之跟著紀言則一直走到負一層倉庫。一路上,紀言則既沒有交待待會要去哪裏,也沒有質問她送樣磚明明隻需半小時來回的時間卻送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公司。

進了倉庫門,倉庫的黃至剛一臉微笑迎了上來:“紀總,你要的蹲坑、L彎、大便衝洗閥、皮塞都準備好了。”

“謝謝。”紀言則麵部表情稍稍有了緩和,但一轉向袁潤之,又回到了這前仿佛凍死的人表情,他指著地上的蹲坑對她說,“你把這個抱著,跟我走。”說完,自己則彎下身拿起L彎、大便衝洗閥和皮塞先行出了倉庫門。

袁潤之望著腳邊白亮亮的蹲坑,然後又看了看他單一個左手便輕鬆提著的三樣東西,徹底無言了。

電話裏,那麽急著叫她趕回來就是搬蹲坑啊。要不要這樣對她?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啊。上午是地磚,下午是蹲坑,就算中午打菜的師傅多給了她一份豬肘,也不代表她吃了就立刻馬上擁有豬一樣的力量。

在NB大廈,一開始互相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時候,紀宇昂都會伸出援手幫助她這個陌生人。同樣姓紀,同樣是男人,同樣身高超過一米八看起來高大的男人,為什麽差別會這樣大?果然好男人都是比出來的。

“這世間怎麽會有他這樣的男人存在。”她咬了咬嘴唇,氣鼓著腮幫子,甩了甩手臂,雙手抱拳,將十根指關節捏了劈叭作響,狠瞪著他的背影,才彎下身去抱蹲坑。

一旁的黃至剛伸手幫她托了一把,奇怪地說:“哎?之之,你不知道紀總的右肩受傷了嗎?”

袁潤之一臉的難以置信:“啊?!他右肩受傷了?!怎麽可能?!今天上午他還抱地磚的。”受傷還抱地磚?見鬼吧!明明就是找借口折磨她。

這回換黃至剛一臉的不可思議:“哎?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袁潤之苦叫:“知道什麽?我說剛哥,你有話直說,這破蹲坑好重的哇。”

“昨天下午紀總抱你回來的時候剛好二號樓外牆在翻修紀總他為了護住你的腦袋以右肩擋住了不小心掉下來的一根約十公分粗的木柱大家上前關心紀總有沒有事明明眉頭皺得緊緊的紀總聲稱自己很OK然後將你抱上了樓。”黃至剛以最簡潔最快速的語言一口氣將紀言則受傷的經過說了出來,中間都不帶打頓的,最後深深吸氣呼氣,“呼——複述完畢!”

袁潤之一直抽搐的嘴角,在聽到紀言則為了護住她卻被木頭砸傷的那一刹,驚詫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她不相信地回了一句:“可是,沒聽一個人說他受傷啊……”

黃至剛做了一個打坐收功的動作,然後說:“千真萬確,我沒騙你,昨天我剛好在上麵,不信你去問基建部的人。”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某隻不悅的聲音:“袁潤之,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黃至剛說:“快去吧,小趙還在師大等著你們把蹲坑送去江湖救急呢。”

“來了。”袁潤之點了點頭,抱著蹲坑快步向門口走去。

紀言則見她跟上來,便轉身向停車場步去。

一直走到一輛黑色的BMW麵前他才停下來,打開後備箱,將L彎等三樣東西丟進去,然後看向抱著蹲坑走過為的袁潤之,淡淡地道:“就放裏麵吧。”

袁潤之看著那圓圓的BMW標誌,嘴角隱隱**著 ̄ ̄||,這蹲坑也許是這世上最好命的蹲坑了,在被汙染之前能坐上BMW,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袁潤之放好蹲坑,蓋上後蓋,問紀言則:“這是你的車?”

紀言則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徑自走向副駕,拉開車門前,對她說:“你來開車,去師大,趙夜群等著我們。”

“噢……”袁潤之應了一聲,迅速鑽進車內。

紀言則倚坐在副駕座上,雙手抱臂環胸,閉目仰神。

袁潤之盯著他的右肩,左右前後搖晃著身體看了又看。

倏地,紀言則睜開雙眸直視她。

她一驚,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樣,迅速轉回頭直視前方,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跟心跳慢慢恢複正常。

紀言則蹙緊眉頭:“還不開車?”

袁潤之撇了撇嘴,終於忍不住將憋在心裏的話問出口:“聽說你右肩被木柱砸傷了?你怎麽都不說一聲的呢。”

當知道他救了自己的腦袋,就算之前兩人之間有再多不舒服,多少都有點動容吧。

“說了就不疼了嗎?”紀言則口氣冷淡。

袁潤之咬著唇閉起了眼,雙手用力地緊握著方向盤,心底直躥上一股子熊熊烈火。

真是要被這家夥氣死了!明知道自己殘了,還逞什麽能去搬地磚,傷得更重了關她屁事。她明明是好心好意地關心他,卻被他這樣賤踏了。切!她是白癡了才會覺得對這家夥有虧欠和內疚。

她斜眼冷嘲了他一句:“也對哦,說了還是照樣疼,你這個人還是不要說話的比較好。”心裏還不忘補一句疼死活該。

說完,她腳下猛地踩油門,方向盤一個急轉,車子便離開了停車位。

反正又不是她的BMW,踩壞了拉倒。

哼哼哼!

紀言則的身體跟著車子急劇地晃動,一不小心,右肩撞向了車門,痛得他不禁緊皺起眉頭。他咬著牙,衝著袁潤之低吼:“你怎麽開車的?不知道起步的時候要慢嗎?”

見到紀言則痛得眉頭直皺,樂得袁潤之直在心裏歡呼,嘴上卻說:“紀總,我們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小夜哥還在遙遠的師大等我們呢,你委屈點,坐好了哦。”

腳下的油門又是猛地踩下,車子猶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僅幾秒鍾便衝上了地麵。

車子一路開到師大基建處樓下。

趙夜群一看見兩人便迎了上來。趙夜群和紀言則說了幾句,打開後備箱,便扛著蹲坑率先進了辦公樓。

紀言則淡淡地看了袁潤之一眼,道:“隨便你在車內還是在哪邊等我們,待會出來我會打電話給你。”

“哦。”袁潤之順從地點了點頭,看著紀言則修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辦公樓內,在心中又鄙夷了一次。

趙夜群剛才同紀言則說的話,她全聽見了。

新蓋的學生宿舍樓,有一幢整個單元的蹲坑出了問題,不知是乙方施工問題還是怎麽的,新蓋宿舍樓的蹲坑糞水溢漏,弄得那個單元一進去就臭氣熏天。現在作為甲方的學校一致認為蹲坑下水設計有問題,產品質量有缺陷,所以拒付工程款。

小夜哥一早就守在基建處,那幢宿舍樓他也實地查探過,應該屬於乙方施工安裝問題。由於涉及到多方麵不好說明的原因,學校暗示小夜哥別管現在是乙方責任還是產品質量問題,把所有有問題的蹲坑先換掉,結工程款的事什麽都好說。小夜哥給紀言則打了不少電話,換貨申請通過,但更換的蹲坑及配件樣品今天下午三點之前一定要送到。

袁潤之明白這些暗箱操作的道理,人人都以為學校應該是這社會最純潔無害的地方,其實到哪裏都一樣,哪裏不是被泡染的顏料缸,五顏六色,什麽純潔,那都是浮雲。

如果一直在這樓前等著紀言則和小夜哥侃個天昏地暗才出來,她一定是白癡。

來師大嘛,怎麽可以不去那傳說中的後山咩。剛好七月初,學生沒有完全放假,快要畢業的,準備回鄉的,這個時候剛好留下來做最後的**纏綿。一想到可以大飽眼福,袁潤之就激動不已,再不用聽小夜哥唾沫星子到處飛濺的口述了,她要看LIVE版。

這辦公樓離那後山還算近,小夜哥曾經帶她抄小路走過一次,要不了幾分鍾就到了。

喲西!她振奮一下精神,將手機鈴聲調在會議模式上,塞在小熱褲的口袋裏,便向傳說中的師大後山挺進。

這悶熱的天氣,毒辣的陽光,還好有點點樹蔭,不然皮都要被曬遢掉。

袁潤之抹了一把汗水,大熱天的午後,為了觀摩師大傳說中的後山,她容易麽?

她興奮地向山坡隱蔽的草叢衝過去。上一次,跟小夜哥一起來,什麽都沒見著,這一次一定不能錯過。

沿著樹枝雜草叢,觀賞了幾對熱戀中的男女學生,要麽女生捧著書和男生研究著書中內容,要麽是男生閉著眼枕在女生的腿上,再要麽就是兩人背靠背聊著天,連打KISS舉動都不曾見到。從頭到尾都是正正經經地戀愛,完全沒有小夜哥口述的那樣色情。

地點也沒錯啊,非常地隱蔽。

難道小夜哥天天吹牛?

她小心翼翼地挪著身體,唯恐驚醒了熱戀中的男女學生,正當要放棄回頭的時候,突然瞄見了地上一個黃黃白白肉肉粉粉的東西,看上去,被雨露灰塵洗禮了並不算太久。雖然然有著說不出的惡心感覺,但體內的狼血在瞬間沸騰了,她就差沒幻化成狼人仰天狼嗷。

這些小孩太不環保了,把子子孫孫拋棄掉就算了,遺留下的垃圾怎麽可以到處亂扔,人家掃山的大爺大媽掃起來容易麽?

前一秒咒著人家不厚道,下一秒她亢奮地在草叢中穿梭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逮著了一對。

紀言則和趙夜群離開基建處,回到車前,摸出手機打了幾通電話給袁潤之,手機那端傳來的始終是枯燥的機器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候再撥。”

趙夜群也用手機試撥了袁潤之的電話,依舊是電話不在服務區內。倏地,他拍著大腿叫了起來:“我知道這臭丫頭在哪?”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紀言則見他神情古怪,微微蹙眉:“在哪?”

趙夜群吱吱唔唔:“呃……紀總,要不你在這等我,我去找她,很快就會回來。”說著,就要去往後山去,誰知肩膀被拍了兩下。

趙夜群回首便看到紀總冷峻沉著地對他勾了勾手:“說吧,她在哪?”

趙夜群訕笑兩聲:“在……後山。”

頓時,紀言則的俊臉沉了下,緊抿著唇角,一言不發,轉身向後山大步邁去。

趙夜群摸了摸鼻子,想笑又不敢笑,乖乖地跟著他往後山去。

幾米開外,一對情侶忘情地熱吻著,吻著吻著,男生的手便向女生的衣服裏探去,女生扭捏了幾下,兩個人貼得更緊了……

孔子有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再看下去就要長針眼了,小夜哥說的事得到了證實,也沒必要打擾兩人的好事。

袁潤之深呼吸一口氣,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決定拍個照留戀,以示自己到此一遊,日後半夜思春了,還可以拿出來觀摩觀摩。

“反正缺德也不是一次了,多一次又何妨?”她咕喃地自嘲。

她舉起手機對著不遠處難分難舍的一對,變換了好幾個角度,意圖為兩人拍一個最佳視覺照片。

她按下確認鍵,隻聽“哢嚓”一聲,熱情奔放的畫麵完成。正打算看看拍得如何,殊知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手機便被人奪走了。她一驚,猛地回頭,眼前出現一雙黑亮的男式皮鞋,目光順著褲角一路向上,便對上紀言則含怒的雙眸。

“噗……”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熟悉的俊臉依然存在,她的心頭猛然間滑過一滴冷汗,要死了,要是被他看到她拍的照片,她的一世英明就全毀了。

沒再多想,她站起身,伸手就要去奪回自己的手機。

紀言則避開她的手,將手機舉高,當看到手機上的畫麵,一張俊臉變得更加陰沉。

“喂,你還我。”袁潤之見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機上滑動,有刪除照片的趨勢,便不顧一切地向他撲過去。

不幸的是,她忘了腳下有一塊石頭,這塊石頭是她先前為了方便長時間觀戰,而搬來坐在屁股底下的。被這塊石頭這麽一絆,她的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向前猛地裁去。

站在低處的紀言則顧著刪照片,未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反應過來的時候,袁潤之的身體已經向他砸了過來,撞上了他受傷的右肩。一吃痛,他的身體承受不住,身體劇烈地晃動著,便跟著向後栽去。

倒下的瞬間,就這樣,不偏不倚,袁潤之的嘴唇撞上了他的牙齒,也理所當然地吻上了他的嘴唇,重重的,重重的……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停止流動,周圍所有的一切全都靜止了。

無論袁潤之眼睛瞪得有多大,眼前依然一片模糊,隻有唇下帶來的溫熱感覺,以及身下那寬厚結實的身體觸感,才讓她驚恐地意識到發生了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她正想以雙手支撐起上半身,然後迅速地抽離身體,誰知才動了一點點,身下的紀言則卻倒抽了一口氣,眉頭深深蹙起。原來是她的雙手正扒在他的雙肩上,以他的雙肩做支撐點。見到他痛得閉起眼,她心下一慌,雙手向兩旁草地一攤,好不容易上半身支起一點,又整個人重重地壓在了紀言則的身上。

紀言則又是悶哼一聲,嘴角之處傳來隱隱的疼痛,下一秒,口中便嚐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

他無言地抬眸看著身上的白癡女人,然後閉起眼,歎了一口氣說:“你連從人身上爬起來都不會嗎?”

二度趴在他的身上,袁潤之有了一種想要去死的感覺,血氣上湧,整張臉一直紅到耳後根。

“你不叫,我不就起來了嗎?”如果不是聽到他的悶哼聲,她怎麽可能失手……

她索性閉起眼,一鼓作氣離開算了,踩著他也不關她的事。

身體撐到一半,這時身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高音:“哎,這兩位同學,大白天的你們能不能收斂點?”

袁潤之嚇得猛然回頭,看到一位大叔站立在身後,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這位大叔吹胡子瞪眼睛又道:“你們這些孩子,父母花血汗錢送你們來念書,你看看你們都在幹些什麽事?傷風敗俗的,真是越來越不象話。衣服穿這麽短來,也不怕被蚊子咬。”

聞言,袁潤之目瞪口呆地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要死了,T恤衫下擺向上翻,都快要翻到胸部,整個腰部全部漏在外麵,加上自己穿了一條小熱褲,光著兩條腿叉坐在紀言則的身上,兩個人呈一種女上男下的姿勢,要別人不想歪都難。

她又看了一眼被壓在身下的紀言則,正好對上他幽深的眸子,那眼神將他深深的無奈盡現無疑,這一刻她覺得生不如死。

紀言則嘴角輕輕上揚,隱忍著笑意,趁袁潤之停頓的刹那間,左臂勾著她的纖腰,翻了個身,終於從草地上翻坐了起來,同時將袁潤之摔躺在了地上,然後他悠然自得的起了身。

袁潤之被轉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卻是見著大叔一臉鄙夷之色,也顧不得找紀言則算賬,衝著那位多管閑事的大叔吼道:“什麽傷風敗俗?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唉,嘴唇好痛,一說話就更痛,嘴裏還有血腥味,一定是剛才被磕破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嘴唇,指腹上滿是血。

大叔揚著眉,鄙夷地冷哼一聲:“每天至少有十對以上都跟我說是摔跤,當我是老年癡呆啊?看看這樹枝茂密,花團錦簇,綠草青青,被你們糟蹋的,還害得我們跟著你們一起浪費時間。你們哪個係哪個班的?跟我去學生處登記。”

大叔臉部表情壯烈,說得是義憤填膺,他一把年紀了,差不多都要退休了,卻被派來掃**後山。要不是學校接到多封信舉報和投訴風氣不正,他也用不著大熱天在這裏到處奔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叫個肉麻,每天出來掃**,棒打鴛鴦,他都覺得是造孽,針眼都不知道害過幾回了。

袁潤之被眼前的情形整個搞懵了:“我又不是你們師大的學生,幹什麽跟你去學生處?”

她是H大的人,跨區域管轄那是狗拿耗子。

“不是師大的,後果更嚴重。兩個有一個是就成了。”大叔橫眉冷對,看了看一直抄著手神態自若的紀言則,“你哪個係哪個班的?”

紀言則沒有回答這位大叔,而是側身向後方看去。

身後傳來悉悉邃邃的聲音,袁潤之跟著側過身,看到先前衣衫不整的一對男女學生手牽著手,貓著腰,往左邊的小道奔去。

頓時,她明白了,原來這位大叔是學校派來掃**的,而她不慎跌倒壓在紀言則的身上,就這麽無辜地被當成野鴛鴦了……一世英明啊。

大叔眼見那一對,扯著嗓門叫道:“那兩位別跑!”說著就要追上去。

“走了!”原本一直站立著不動也不說話的紀言則突然伸出手,拉起袁潤之的手就向坡下跑去。

袁潤之一怔,隨之反應過來,跟著紀言則邁開腳步,向坡下奔去。

大叔反應過來,追喊著:“前麵的同學快停下,再跑後果將會很嚴重。”

袁潤之一邊跑著,一邊不甘心地回頭挑釁:“來吧,來吧,我是H大土木工程係工民建一班的,有本事大叔你追到H大去找我啊,哈哈哈——”那笑聲別提有多張狂。

“H大?!原來是H大!難怪這麽囂張!好!你等著!叫什麽名字?!”大叔揮舞著胖胖的胳膊,吃力地追著。

“我有許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我有許多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來吧,大叔加油跑啊——”袁潤之是跟這位大叔較上勁了,一邊唱著《小龍人》的歌曲,一邊回頭衝著他做鬼臉。

“同學,我告訴你,後果真的很、很嚴、嚴重……”

聽著袁潤之張狂的笑聲,紀言則的唇邊漾著淺淺的笑意,拉著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力道,腳下的步伐卻一點兒也沒放鬆。

漸漸地,聽不到那位稽查大叔教主般的咆哮聲,紀言則才放慢了腳步。

袁潤之沉浸在戰鬥的亢奮之中,頻頻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領跑的人已經停下,冷不防地一下子撞了上去:“哎呀——”

紀言則又是一聲悶哼,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這女人存心是跟他的右肩過不去。

袁潤之摸了摸被撞得很痛的鼻子,抬眸便撞見紀言則含笑的琥珀色眼眸。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眼前這雙眼眸非常的漂亮,像寶石般流光溢彩。

四目相對數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對著他犯花癡了,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見到自己的手還被他緊緊地握著,下意識地抽回,臉不由得一熱。

為了掩飾這尷尬的局麵,她抬起頭,忍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唉喲我的媽啊,好久沒遇到這麽搞笑的事情了。第一次碰到這麽遜的大叔,比起我們學校那時候抓奸的稽查隊員差太遠了。哈哈哈,唉喲……”

所謂樂極生悲,由於笑得太誇張,嘴唇上被撞破的口子裂得更大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紀言則蹙了下眉頭,想都沒想,直覺抬起手,將她唇角上的血輕輕抹去。

那輕觸著自己嘴唇的手指仿佛帶著高壓電流一般,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一顫,瞪大了雙目,整個人僵立在那一動不動。

突然,輕觸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也不動了,也未曾離開,依然輕觸著她的嘴唇。

又一波電流直襲袁潤之的全身,後背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她屏住呼吸,不敢亂動,雙目慌亂向四處看去,不敢看他。

一道影子從眼前晃過。

袁潤之後退了一大步,衝著紀言則的後方叫了一聲:“小夜哥。”

指下溫熱的觸感突然消失,手就這樣突然懸在半空中,紀言則的神色不由得一黯,聽到袁潤之這麽一叫,緩緩收回手,插進褲子口袋裏。

站在不遠處一直靜靜吸著煙的趙夜群,聽到叫聲,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真是敗給她了。

這丫頭怎麽這麽傻,還以為她會利用這大好的機會和紀總多親近親近。前段時間,聽說她交往了沒多久的男朋友背著她劈腿了,不知道是這丫頭命衰還是命好。這年頭,好男人不多了,好不容易公司來了個有學識長得又帥口袋裏鈔票不算少的英年俊才,這傻丫頭一點都不知道好好把握,虧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幫她,她倒好,反將他拖下水。

他熄了煙頭,向二人走去,咧開了笑容:“哎,我說之之啊,你跑哪去了?把我和紀總找死了。”

袁潤之越過紀言則,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跑到趙夜群的跟前,跟他咬耳朵:“小夜哥,我跟你講哦,我看到了,照片也拍到了,隻可惜照片被某個討厭的家夥刪了。要死,我的手機呢?”

她突然拍了一下腦袋,想起自己的手機被紀言則收走了,連忙轉過身:“哎,紀總,現在能把手機還我了吧。”

紀言則回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款粉色小巧可愛的手機,並沒有直接遞給她,而是緊緊地握在手裏。

額前落下的碎發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眼眸,袁潤之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又不敢貿然上前,隻好捂著還很痛的嘴巴,原地站著等他下一步動作。

紀言則緩緩轉過身,直視她,口氣微冷:“袁潤之,警告你一次,請你以後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和身份,你是出來賣建材的,不是來搞攝影的,如果你對那種事有十分濃厚興趣的話,建議你改行做狗仔隊。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發生,我不是刪照片,是直接砸你手機。”

語畢,他才將手機直接扔向袁潤之,轉身走向車子。

袁潤之緊張地接住了手機,要是不小心掉地上,她三千塊人民幣又飛了。連著兩個月被兩位上司砸壞手機,這種悲摧的事,她是絕不允許發生的。

她心痛的將手機捂在胸前擦了又擦,還好現在完好無所,不然肉一定痛死了。她迅速按了幾個鍵,果然好不容易拍到的照片被刪了……

一直站在旁邊觀好戲的趙夜群,突然發覺氣氛有點不對勁,目光一不小心瞥到紀言則的嘴巴在流血,於是叫了開來:“哎,紀總,你的嘴巴流血了。”

紀言則充耳不聞,拉開車門,直接坐進副駕座。

袁潤之收起手機,抬眸正好捕捉到他的側麵身影,下意識的用力地吸吮了一下嘴唇,淡淡的血腥在口腔裏散開,她的耳根子也不由得發熱起來。

驟然,趙夜群發覺自己蠢到家了,不禁自打了一下嘴巴。之前,袁潤之的嘴巴也在流血,瞧這小丫頭現在臉紅的,難怪紀總臉色這麽陰沉,一定是怪自己撞破了奸情。他懊惱地又自打了一個耳刮子。

“小夜哥,你幹什麽呀?”袁潤之覺得有些難堪,實在受不了,掐了他胳膊一下,怪罪他,“都怪你,你明知道我在後山,你幹嘛不去找我,叫他去找我?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拍到的照片,都被他刪了。”

“我什麽時候叫他去找你?”趙夜群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明明是紀總自己要去的,他總不能硬攔著說,紀總你千萬別去。他見紀總那樣氣勢洶洶,好像非要把之之揪出來暴打一頓的樣子,當然不敢多嘴,再後來,他跟紀總沿著山坡一路找了很久都沒找著之之,紀總的臉上寫滿了焦慮,他就覺得不對勁,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於是當下他做了個決定,返回停車場,靜待兩人。

根據他縱橫江湖多年的經驗,紀總現在臉這麽黑,一定是氣之之這丫頭不開竅。

他真是佩服這丫頭的腦袋瓜子,就跟漿糊似的,氣得用手指硬戳了她那個豬頭腦袋:“臭丫頭,走了走了。”

袁潤之撇了撇嘴,走向車子。

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時間,與紀言則同回到辦公室,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怪。袁潤之不敢抬頭看紀言則的嘴巴,生怕多看一眼,腦子就會想到撲倒他的場景。

今天真是太亂了。

她匆匆收拾好東西,對著他說了一聲“紀總,我先下班了”,然後,飛快地跑出辦公室。

紀言則聽到她的聲音,收拾東西的雙手也在瞬間停下來了,左手撫上右肩,使力揉了揉,不由得深蹙起眉頭,看來他的右肩要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好。

這時,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他抬眸,看見桑渝立在門處。

他叫了一聲:“桑總。”

“還沒下班?”桑渝拿著一瓶跌打酒進來,放在桌上,看到他的嘴角破了,不禁打趣,“咦?師弟,中午的時候看你還好好的,去了一趟師大,嘴角就被啃破了?看來師大的女生比我們H大的女生要熱情很多啊。你一定要保重好身體,N市有不少名校,要是去一所,你就破相一次,我怕勞動監察部門會上門找我麻煩,說我虐待員工。”

紀言則扯了扯嘴角:“看你這樣春風滿麵,我覺得應該注意身體的是沈先非吧。”

被身為師弟兼下屬的紀言則這麽有色的暗嘲,桑渝的臉色不禁微窘,要不是知道這位師弟素來嘴巴毒,她肯定一腳踹上去了。

她輕咳了兩聲,將跌打酒往他的麵前一推,道:“嘴巴積點德,小心年終獎。喏,這是吳記的跌打酒。今天我聽基建部的人說你昨天傷了肩膀,沒想到英雄救美還有負傷這一出戲,真是看不出來啊。”怎麽樣她也不能在口頭被下屬占了上風。

紀言則抓起跌打酒塞進公文包內,笑看著桑渝:“謝了。”

“嗯,先走了,BYE——”

“BYE——”

袁潤之回到自己的小屋,將包往沙發上一丟,整個人就趴倒在**,將臉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直到快無法呼吸,她才爬起身,傻愣愣的坐在**。

不知道為什麽,滿腦子都是紀言則的身影,她摔倒壓在紀言則身上的畫麵,紀言則拉著她逃跑的畫麵,她撞在紀言則懷中的畫麵,還有紀言則伸手為她拭血的畫麵……這幾個場景輪流地在她腦中翻來覆去,弄得她快要崩潰了。

她再一次載倒在被子裏,對著自己的腦袋重重地捶打了幾下:“唉喲,拜托你能不能別在出現那個變態的家夥了……”

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吻給她帶來的困擾,偏偏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他。

可是他為什麽要好好的伸手為她拭去嘴唇上的血跡,那樣看著她?這樣的眼神,她隻在沈師兄的臉上見過,可是沈師兄的對象是桑渝師姐啊……難道是她錯覺了?

她本能地甩了甩頭,今天一定是中暑了。

她猛地從**彈起來,衝上衛生間,打開水龍頭,不停地將水拍在臉上,然後又將臉埋進水裏,憋了一會氣,才抬起頭來。

她撐在台盆上,對著鏡子裏的影像自言自語地強調:“袁潤之,今天氣溫太高了,你又走了那麽遠的路,所以,你中暑了,他也中暑了,大家都中暑了,才會產生一係列的幻覺。一定是這樣的……”

口中一直念叨著中暑,洗完了澡,爬上床,抱著薄薄的夏被,思想鬥爭了很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