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閆老先生和顧銘之討論著,另一邊,喬曉琪湊到別的地方豎著耳朵聽著。
她問著其中一位去後山懸葬洞的師兄:“這位師兄,你們今天在懸葬洞有什麽發現麽?確定是哪朝的麽?你們說洞裏麵有石刻,有圖麽?”
那師兄看了一眼喬曉琪,知道她是跟在顧銘之身邊的助手,自然也不敢怠慢:“我們看那懸葬洞外的石碑刻著的年號,初步斷定是南朝梁武帝時期的。而且洞內的石刻都是佛像,看那篆刻風格,跟南朝的風格十分接近……再加上梁武帝本就是佞佛,一切解釋起來倒也合乎情理。”
喬曉琪聽著,時不時的點頭。
果然沒猜錯……像是梁武帝那樣一個佛癡,開鑿這麽多的懸葬洞出來,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不過一想到洞內的那些屍體……一個如此信仰佛教的帝王,與此同時卻又造就了這麽多的無辜百姓死亡……
正在思忖著,那個師兄遞過來一遝記錄稿子:“這是我們今天畫的一些石刻圖,你感興趣就看看唄。”
喬曉琪道過謝,坐在一旁翻看了起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小滿嘻嘻笑的湊過來,揚聲對眾人說道:“各位,可以吃飯了。”
大家夥都是累了一天的,一個個聽到開飯了,一哄而散,朝著飯廳裏走去。
喬曉琪看著手中的畫卷正入迷,突然,身邊響起一個清越的聲音。
“不去吃飯麽?”
“等等……”她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紙張,隨意的應了一聲。
兩秒鍾過後,大腦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好像是……
抬頭,果然看到顧銘之正站在身邊,表情淡淡的看著她。
“顧……顧教授。”她的目光滴溜溜的轉著,打量了一眼周圍,發現院子裏麵空空****的。那些人跑的可真是快啊……
“去吃飯吧,不然等會肯定沒菜了。”
“嗯嗯。”喬曉琪站起身來,將那資料妥善的拿好。
顧銘之等了她一會兒,見她收拾妥當,這才抬步朝著飯廳走去。
望著那個修長高大的背影,喬曉琪原本平靜的心湖中,不知何時丟進了一小塊的石子,**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時間飛快,前兩天趙鎮長去了一趟縣裏,拿到了上頭批下來的挖掘批文。
好在盛夏並不是農忙時節,閆老先生振臂一呼,呼啦啦的倒是來了不少民工。不管是五六十歲的老大叔,還是三四十歲的大媽,都響應號召,參與到工地之中。
沒兩天,就開始了發掘。
大致還是按照分三批,後山懸葬洞的負責記錄和收撿所有的遺體遺物,楊老三家梯田那塊,則拉起了鐵絲網圈出來,開始進行發掘。至於後山墓室那塊,目前采取記錄保護措施,並不打開。
顧銘之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直接就將喬曉琪發配到了楊老三家梯田那塊。
頂著烈日炎炎,頭戴著一個大草帽,在自己負責的探方區域內,喬曉琪保持著半跪著的姿勢,另一隻手拿著手鏟,小心翼翼的清理著土層。
像是這樣的小方裏,都蹲著一個勤勤懇懇
的考古人員,不斷地清理,不斷地挖掘。
而隔斷的橫梁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挑土的農民工麽。
所以說,在眾多考古人才之中,田野型是最接地氣的了。
這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能不接地氣麽。
喬曉琪一邊清理著遺跡,一邊悶悶的想著:本來以為這次是作為顧教授的助手,可以不用這麽苦逼的待在探方裏麵。沒想到,還是逃不過這個命運啊——
就在她為自己默哀的時候,楚狂那個家夥,端著一個冰西瓜,就坐在一旁特別嘚瑟的吃著:“曉琪同學,你也別總是拉著一張臉。我覺得的呢,不是顧小哥不憐香惜玉,他其實是想要好好鍛煉鍛煉你,從基層做起,接近人民麽。”
“滾你丫的,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喬曉琪黑著臉,用手背擦了擦汗。
她在這裏辛苦工作,這家夥還有閑情逸致扯七扯八的。
“我覺得這就蠻涼快的,那我就待在這裏了。”楚狂嘻嘻的笑著,瞥見喬曉琪正將一塊碎瓦片放進編織袋裏,不由得撇了撇嘴:“你們這些考古的啊,就是見不得東西。甭管是什麽東西,碎瓦片啊人骨頭啊,都要撿的一點都不剩。”
“這些都是要研究的對象。”喬曉琪繼續手中的活,沒怎麽搭理楚狂。
“成吧,那你就慢慢挖……我去找小滿妹妹玩了。”楚狂眉飛色舞的,提著他的小馬紮,就要離開。
“你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去逗別人小姑娘,也不怕遭天譴。話說,你這整天跟在考古隊屁股後邊轉悠,太平街的古玩店還遲早是要倒閉的。”跟楚狂呆一起走了,潛移默化的,喬曉琪也點滿了嘴炮技能。
“哈哈,太平街的店有人看著呢。再說了,學無止境嗎。活到老,學到老……考古隊裏這麽多專家學者,偷學點專業的知識總是好的。”楚狂的狐狸眼裏滿是笑意:“像我這樣積極進取的好少年,真的是不多了……”
一言不合就開始自戀,也是夠了。
喬曉琪揮了揮手額:“得了,你走吧。”
她今天還想要多挖掘一些呢……
錘了錘有些酸疼的腰,想到晚上還要寫探訪日記,整個人都有些心累了。
日落西山,燥熱總算是得到了緩解。
晚上洗完澡,寫完了日記,喬曉琪整個人癱倒在**。
拿著手機,發了一條朋友圈:“大山的子孫喲,挖土忙……”
這條朋友圈還沒發多久,門口就響起一陣敲門聲。
這麽晚了,會有誰啊。
如果是楚狂那兔崽子吃飽了沒事,她一定會揍死那貨的。
一臉慵懶的打開門,當看到麵前的孫瀛時,喬曉琪愣了。
“孫醫生,這麽晚有什麽事麽?”
“給——”
她低頭,看到他那隻白皙的大手上,一瓶手膏正靜靜的躺在掌心。
“吃晚飯的時候,看到你手受傷了。作為考古隊裏的隨隊醫生,對於每個隊員的情況,都是要好好保障的。”孫瀛解釋著,眼神卻莫名有些閃爍。
喬曉琪接過那瓶手膏,思維有些發散。
今
天在探方裏帶著的時候,一下子沒注意,手被裏麵埋著的碎碗片割到了手。好在傷口並不是很大,她也就沒在意。
沒想到孫瀛竟然如此心細,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轉念想了想,既是醫生,又是處女座的孫瀛,細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謝謝你啦,孫醫生,大晚上還麻煩你給我送藥。”
“一點小事,早點休息吧。”孫瀛略一點頭,就離開了。
喬曉琪點了點頭,關上了門。
轉過身,看著那手膏,心裏想著,是孫醫生親自送來的,應該對傷口很有效吧。
擠出一點,在受傷的部位塗了些,果然感覺到一陣涼爽。
再打開手機,有不少朋友發來的問候,當然少不了陸雙雙的嘮叨,以及薑晨的每日關心。
隨意的看了看,一陣困意襲來,索性就關燈睡覺了。
與此同時,院子外。
孫瀛離開了喬曉琪的房門,沒走幾步,又繞了回來,推開了隔壁的門。
當看到站在窗前的修長身影時,不禁說道:“你吩咐的事情,我可做好了。你答應回去之後,就把你那瓶香檳開了的,可別耍賴啊。”
“放心,少不了你的。”顧銘之緩緩地應道,又望向孫瀛:“麻煩你了。”
“這小事一樁,不就跑個腿唄。還可以得一瓶好酒,這一筆劃得來。”孫瀛擺了擺手,似是想到了什麽,帶著些許疑惑的眼神,不解的問:“我就搞不明白了,這送藥的事情,你怎麽不親自去?怕是你深夜送藥,保管她肯定是感動的一塌糊塗。說不定就芳心暗許,你兩就成了呢。”
“胡說八道些什麽……咳咳……”顧銘之輕輕咳嗽了兩聲,一張英俊深邃的臉龐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紅色。
“這麽好的撩妹機會,哎……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了。”孫瀛搖了搖頭,感歎道:“而且你說人家一個姑娘,你偏偏要將她丟在探方裏麵。這大日頭毒的呀,我今兒個瞧她,好像黑了不少……你讓她待在室內整理編號,那多好。”
“她是來實習的,就要有點實習的樣子。”顧銘之麵上淡淡的,波瀾不驚。可眼底浮現的一層無奈,卻讓人看不真切。
“得了,反正你自有主張,我也不說了。”孫瀛說完這句,就離開了房間。
昏黃的燈光下,顧銘之的身影映射在牆壁上,顯得是那樣的消瘦,又有幾分孑然。
日子一天天的重複著,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
一開始,這十裏八方的鄉親們,以訛傳訛,聽說挖出了傳說中六指娘娘的墓,一個個都跑過來看熱鬧。
當看到一群人隻是埋頭在一個個坑裏麵,不知道在整理些什麽東西……他們的興趣也都沒了。
從剛開始挖掘時的人山人海,到現在的門可羅雀,難怪楚狂要感歎“真是寂寞如雪啊——”
不過考古的工作就是這樣,要耐得住寂寞。
喬曉琪倒也習慣了,每天工作的時候,跟隔壁探方的師兄聊聊天,要不就聽不知道哪家的小苗娃娃唱支山歌,日子倒也過得悠然。
畢竟,不管在什麽情況之下,都要學會發現閃光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