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白雲和地上的泥土,隔著山海,隔著天塹,唯一看似重疊的時候,也隻有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那一刻。

但實際上,二者之間真實的距離,並不會因為視覺差而真的產生變化,就像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不回因為幻想而變短。

王子和灰姑娘,霸總與小可憐,那都是話本裏的橋段,雖然美好,卻不現實。

什麽鍋配什麽蓋,什麽鞍配什麽馬,門當戶對四個字並不是說說而已。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愛情這種東西,初始時更多的是來自腎髒的衝動,這腺素飆上去了,大腦就容易失智。

一般人失智,底線還在,再激動,也對自身有清楚的認知,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能做。

不一般的人失智,別說底線二字,就連字典的存在都能生生的從腦子裏抹了,他們的世界裏,沒有該不該,隻有想不想,沒有能不能,隻有勇往直前,頗有一種來幾堵南牆都給你通通撞碎的豪邁氣魄。

被人喜歡本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有時候對象也得分人。

鳴豐集團掌權人時奕,二十二歲開始創業,八年時間將鳴豐做到了輝月星首屈一指的大集團,這戰績,幾乎找不出第二個。

這個今年剛滿三十的男人,能力卓絕,俊美多金,家室顯赫,是正兒八經的教科書級別的‘霸總’,無數人心中完美的另一半。

他身邊的情人如同過江之鯽,各式各樣,數不勝數,可惜的是,沒有誰成功拿下這尊大佛,成功上位。

半月前,這位剛跟他上一任的‘一月情人’分了手,還沒來得及狩獵下一個,自己倒是先被盯上了。

時奕這樣年輕有為的人,被人盯上其實是件很正常的事,畢竟□□的,也不妨礙大家做夢。

隻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因為那個人——

“時奕,我喜歡你!”

就是這樣。

字正腔圓,發音標準,中氣十足,聲音嘹亮。

一嗓子出來,就算隔著兩條街也能清清楚楚的響徹在對方耳邊,不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幹擾,比出膛的子彈還靠譜。

不靠譜的是,等你把眼睛撩過去,聲源處卻是連個鬼影都瞧不見了,對方似乎壓根兒不像來示愛的,反倒更像是來惡作劇的。

最初誰也沒在意,愛慕時奕的人多了去了,天天我愛你我要嫁給你都看的也聽的膩味了,區區一句我喜歡你而已,不管是惡作劇還是真的表白,完全掀不起一點波瀾。

但當不同地點,相同聲音,同樣的‘時弈,我喜歡你’接二連三的出現,好似厲鬼纏身一樣陰魂不散,這才成功真的引起了時弈——保鏢們的注意。

即便對方每次都是說完一句就消失,但那幾乎照三餐的高告白頻率,次數多了也會讓人覺得不耐,可怪異的是,等他們著手準備調查的時候,那一天三次一次不少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就跟聞著毒藥的老鼠一般,別說人了,就連影兒都沒了。

他們專門安排了人手蹲了三天,人神算似的直接不來了,一群人愣是蹲了個寂寞,毛都沒抓著。

而等他們覺得對方應該是放棄了,撤了人手的時候,那見鬼的聲音再一次出現了。

兢兢業業蹲守了三天的諸位:就很離譜!

好在時奕花大錢養的人也不是吃幹飯的,這一次,他們隻花了不到一下午的功夫,就成功把人堵住了。

是個女孩兒,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確定不了具體性別,麵上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上下,身高165左右,圓臉蛋外加一雙杏眼,看起來可愛有餘,漂亮不足。

她的身前掛著一塊牌子,上頭寫著:亓染,先天性愚症,臨園路335號幸福孤兒院。

竟然是個傻子。

對付常人還能或警告或恐嚇,對付傻子能幹啥?

你說的她聽不懂,你打她一頓,人一覺睡醒也不記仇,依舊自己做自己的,毫無用處。

“海哥,這?”

被喚作海哥的人,全名恒海,身材健碩,濃眉虎目,是時奕最得力的幹將。

恒海看著那個被幾個大漢圍起來,依舊滿臉懵懂,神色絲毫未變的女孩兒,歎了口氣。

“派個人把她送回去吧,順便跟那兒的院長溝通溝通。”

所謂的溝通,其實就是讓對方把人看緊一些,放出來擾民是一回事,這要是碰上什麽壞人,連警察都來不及救她。

隻可惜,恒海的好心並沒有換來實質性的回報。

連著被騷擾了一個月的時老板,終於開始質疑起了手下的能力。

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所以你的意思是,爺被個傻子纏上了是嗎。”

聽聞自己被個傻子看上了,時弈的聲音也依舊淡淡的,讓人完全聽不出喜怒。

雖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但大家其實打心底佩服他們老板,這位爺魅力太強大了,自己名字都不一定記得的傻子,竟然把他記得清清楚楚。

“給你三天,處理不了她,就處理你自己吧。”

知曉自家老板性子的恒海頷首應下。

神奇的是,那個叫亓染的傻子再一次‘聞風而動’,非常適時的再一次消失了三天。

那家所謂的幸福孤兒院其實早在五個月前就已經拆了,裏麵登記的十幾個孤兒除了亓染這傻子之外,其餘的不是年紀小被領養就是自己能出去打工養活自己了,所以根本沒人知道這傻丫頭如今在哪兒或住哪兒。

她就像個鬼魂一樣,想出現的時候你們還能看運氣堵一堵,不想出現的時候直接就開個隱身技能,任憑你手腳通天,也拿她毫無辦法。

一次,兩次,每一次這邊兒想動手堵人的時候,對方就跟聞著味兒似的搞失蹤,失蹤的天數根據他們的埋伏時間來定。

眾人:就很氣!

他們雖然幹這份活,吃這份飯,卻也不代表一天天的沒事幹,大家不可能把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一個傻子身上,這也就間接導致了雙方博弈了近一年,騷擾與被騷擾這件事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好在,因為對方被動技能太過稀有神奇,一直沒堵到人的恒海也沒被他老板給‘處理’掉。

都說傻子雖傻,對於危險的感知卻是超常的敏銳,這話原本也沒什麽人信,現在卻發現可能真有其事。

好在對方隻是告白,也不幹啥,保鏢們的態度也從最初的謹慎到了後來的隨緣。

他們不再把捕捉那個小姑娘當成一件任務,而是當做了一件得空時的閑暇消遣,就想看看對方的被動是不是一直這麽高效。

雙方你堵我躲的,不知不覺間,愣是搞出了一種奇特的革命友誼。

然後大家就發現,當他們不再懷著任務的心態去堵人的時候,反倒中獎了。

下行的電梯裏,時奕和恒海一左一右站著,後者眉角突然抽了抽。

他佩戴在左耳的耳機裏,驟然響起了一陣喪心病狂的笑。

“滅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丫頭了,趕緊打錢。”

恒海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抬手點了一下耳機,下一秒他的眼鏡內側出現了一張圖片。

是一張側位圖,位置是集團大樓側麵大約七十米位置,路景的樹下,站著一個穿著破舊棉襖光著腳的人。

恒海一眼就認出了她,光看這奇葩造型,就知道絕對是那個叫亓染的傻子。

時奕出了大門,耳邊立即響起了近一年來來被迫熟悉的聲音。

“時奕,我喜歡你!”

恒海早在跨出集團大門的第一時間就把視線投向了那個照片裏的位置,卻隻來得及捕捉到一個飛快逝去的背影。

這速度……

同一時刻的耳機裏,響起了那個發現亓染的兄弟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

“握草,那丫頭時速起碼一百二,路管重點栽培對象,百分百反人類啊。”

剛收完紅包的那位一路看著亓染消失的背影,驚歎出聲。

“看見那傻子了?”

不得不說,傻子有傻子的方法,雖然老套,但管用!

這不,連情人都記不住名字的時奕,清楚的記住了這麽一個神奇的傻子。

手底下的人什麽能力時奕大概有底,兜兜轉轉跟個傻子折騰這麽久,卻一直拿對方沒辦法,他不免也對人產生了一絲好奇。

一個傻子,比經過全方位艱苦訓練的人還要厲害,這簡直比別人告訴他他明天生孩子還不靠譜。

不管對方假傻真傻,她一直這麽遠遠的吼一句就走,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時奕也就懶得理會了,任由下麵的人折騰。

恒海一出來腦袋就往旁邊擰,緊接著的聲音也是從那個方向響起,怎麽回事不言而喻。

“跑了。”

不止跑了,還跑的飛快,根本沒人追的上。

時奕懶洋洋的笑了一下,正想說什麽,個人端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段,打的也是他平時用來應付情人的頻道。

抬手摁了下左耳處的耳釘,時爺腳下的步伐一直未曾停歇。

不知道另一邊說了什麽,時奕那雙一直溫潤平和的紫色眼眸,微微眯了眯。

哎呀,他的小情人被綁架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