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亓染在孤兒院拆了的第三天就因為吃了毒流浪貓的食物死了,現在這殼子裏的,是一根原本生長在海裏的萬年海柳精。
海柳的生長極其緩慢,開智也比其它海洋生物要慢上不知多少時間,就好比魚類百年開智,貝類千年開智,而它的這個過程,整整用了五千年。
開了智,便能和其它生物相互交流,海洋裏的八卦不比人類的少,其實也很熱鬧,不過海柳精不比其它生物,它的反射弧和她的生長速度差不多,特別特別長。
就好比一個笑話說完大家笑完,它卻得花上十天半月,甚至數月乃至半年才能完全領悟其中精髓,然後再自己傻樂一番。
平靜的生活總有被打破的一天,而那一天,來臨的猝不及防。
星球壽命到達終點,世界崩壞,所有生活在上頭的生物盡皆覆滅。
拜反射弧所賜,那場可怕的天地毀滅在它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便結束了,而它意識重新回爐的時候,已經到了這個全是兩腳怪的陌生世界。
說來也巧,它剛到此地的那晚,正好看見了出任務的毒罌粟,那個雨夜中翻轉騰飛,連雨滴都隻能給他當背景的男人,離去時遠遠的給了躺在地上,還沒從死人狀態恢複過來的海柳精一個眼神。
冷冷的,毫無波動,甚至因為剛剛染了血而顯得有些森然可怖,卻不知為何,如同一抹強光撕破黑暗,直直的戳入了它的大腦深處。
她不懂人類的文化,不懂得那叫一眼萬年,隻知那一瞬間,反射弧長短什麽的都不存在了。
等她好不容易顫顫巍巍翻過身,踉踉蹌蹌站起來的時候,那個兩腳生物早就沒影兒了,隻剩下那因為雷光閃爍而映入她眼眸的臉部輪廓,深深的鐫刻在她的反射弧之前。
生物成年之後尋找配偶是本能,海柳精則是因為反射弧太長一直沒有這方麵的衝動,導致拖著拖著就成了史詩級單身狗。
在這個陌生世界裏,海柳小姐反射弧突然正常了一回,成功體會到了那遲來了數千年的找配偶本能。
隻可惜,孤身一柳的她在這個啥啥啥都不通的地方,摸索了近半年時間,也隻琢磨出了時弈,我喜歡你六個字。
隻是簡單的六個字,還是她在放有時弈照片的站牌邊上蹲點了三個多月才勉強拚湊出來的,是從那些看著照片眉開眼笑的兩腳生物嘴裏記下的出現頻率最多的字眼。
果然,找配偶的時候,是每種生物最聰明的時候。
找配偶的通用方法,就是在對方麵前怒刷存在感,然後將自己最棒的一麵展示在對方麵前。
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第一次找配偶的海柳精也不敢直喇喇的衝上去,因為她不甚確定自己學到的那幾個字到底是何意思,所以難得智商在線的選擇了說完就跑。
效果還是不錯,她成功以一己之力,強行在時弈那兒刷出了存在感,隻是目前她自己還不知道。
海柳精的腦子其實和這身體的傻子原主也沒啥差別,除了那個在反射弧前麵的時弈之外,其餘的依舊隻能靠本能在這裏生存著。
今天之所以會選擇跟夢漣漪走,是因為她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善意,雖然這善意並不是很純粹,但卻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裏感受到的最直觀的,針對她的第一份善意。
房間裏,夢漣漪正在和人通話,臉上帶著愉悅溫暖的笑意,另一頭顯然是她很在乎的人。
聽見浴室門開啟的聲音,夢漣漪下意識轉頭掃了一眼,驀的皺起了眉。
“你怎麽不穿衣服?”
電話另一頭不知說了什麽,夢漣漪匆匆道了一聲等會兒再跟你解釋便斷了通訊。
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夢漣漪下一句想說的話,她喊了句等會兒,快步走進了浴室,結果不到兩秒就出來了。
浴室裏,那放著幹淨衣服的地方,上麵又疊了一層髒衣服,旁邊那個專門放髒衣服的地方倒是幹幹淨淨的。
行吧,怪她沒說清楚。
掉頭出來的夢漣漪打開再一次衣櫃,撈了一件幹浴袍將這個光著身體出來的女孩兒裹了起來。
亓染一動不動任她動作,乖乖巧巧的。
兩分鍾後,夢漣漪看著麵前那個拿手抓食物卻慢吞吞往嘴裏塞的女孩兒,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這行為模式看著不大對頭啊,她該不會是撿了個傻子回來吧。
“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兒埋頭塞飯,沒反應。
夢漣漪用食指點了點桌麵,清脆的敲擊聲‘喚醒’了進食中的亓染,她抬起頭,張嘴把手裏的食物塞進去,鼓著腮幫子一邊嚼,一邊兩眼直直的看著夢漣漪。
呆傻之人大多目光遲緩甚至呆滯,而她麵前這個女孩兒眼神純澈,帶著滿滿的,對外界的疑惑,顯然不是傻子該有的。
“我叫夢漣漪,你叫什麽?”
亓染雖然在這個世界呆了一年半多,但從未真的兩腳生物們交流過,她其實完全聽不明白夢漣漪說的是啥,但她能感覺到對方好像是在跟她交流,隻是她給不了對方想要的回應,於是隻能一邊用認真的眼神看著人家,一邊伸手盲摸食物繼續往嘴裏塞。
三分鍾後,美杜莎成功敗走。
“那女孩兒先住這兒,明天讓詹司過來給她看看。”
夢漣漪走後,進來了一個穿著黑色工作服的女人,她守著亓染吃完飯,細心的教她清潔洗手,引著她上床睡覺,直白的用肢體動作告訴她閉上眼睡覺,然後收拾了桌上的東西關上門離開了。
房間暗了下來,躺在啵啵**的亓染卻刷的睜開了眼,被子下的兩隻手慢慢的往上縮,輕輕地抓住被子的邊緣,握了握。
香香的,軟軟的,好舒服。
亓染小心翼翼的蹬了蹬腿,絲滑的絨墊觸碰著肌膚,感覺特別的美妙。
黑暗的房間裏,**有隻興奮不已的毛毛蟲正在肆意翻滾扭動著,感受著從來不曾體會過的神奇體驗,被子下時不時還會傳出帶著新鮮快樂的咯咯笑聲。
第二天早上八點,端著食物的安娜來敲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回應,她微皺起眉擰開門走了進去,一眼便瞧見了窗戶開著,房間裏早已沒了那個女孩兒的蹤跡。
冷靜的放下餐盤,安娜聯係了夢漣漪,跟她匯報亓染失蹤的消息。
美杜莎昨夜給愛人‘賠罪’了大半宿,現在正困著,剛甩出半句不用理會,就聽見另一邊的安娜非常冷靜的來了一句“她又回來了。”
夢漣漪“……”
就挺想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