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片檔案 ☆
片名:美麗人生
外文:La vita è bella
導演:羅伯托·貝尼尼
編劇:羅伯托·貝尼尼、文森佐·克拉米
主演:羅伯托·貝尼尼、妮可萊塔·布拉斯基、喬治·坎塔裏尼、瑪麗莎·佩雷德斯等
上映:1997年12月20日
國家/地區:意大利
片長:116分鍾
獲獎:獲第7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最佳外語片、最佳原創配樂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剪輯獎提名
1.羅伯托·貝尼尼與意大利喜劇傳統
羅伯托·貝尼尼1952年10月出生於意大利托斯卡納。1971年貝尼尼來到羅馬並於次年首度登台表演獨角戲《喬尼·馬裏奧》,隨後與朱塞佩·貝托魯奇一起合作編導了《貝林格,我愛你》等多部電影作品。20世紀80年代活躍在編劇、導演和表演領域,羅伯托·貝尼尼的喜劇天分進一步得到發揮:1986年首部英語對白影片《不法之徒》中其神經質喜劇表演引起了國際關注,並獲得意大利電影新聞記者協會最佳男演員銀絲帶獎。進入20世紀90年代,貝尼尼開始嚐試“自編、自導、自演”的方式,並施展了他導演的藝術才華。1991年,羅伯托·貝尼尼以西西裏為背景拍攝了《約翰尼·斯泰基諾》,將屢受命運捉弄、憨厚又機靈的小人物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該片更成為當年十大賣座影片冠軍。1994年自導自演的《頑皮警察》亦風靡歐洲影壇。
羅伯托·貝尼尼的喜劇天分與意大利的喜劇傳統是分不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20世紀50—70年代成為意大利電影的黃金時代。盡管這時意大利電影多元而複雜,但其中根深蒂固的喜劇元素卻無處不在。擅長對日常生活觀察入微的現實主義傳統和意大利民族性格中的“狂歡”特質讓喜劇深植於意大利文化的根基。作為意大利通俗文化的來源之一,(即興)喜劇中方言的使用和笑中帶淚的情節給意大利電影帶來深遠的影響。電影創作者們從戰後批判社會現實的角度出發,運用喜劇技巧,試圖通過諷刺的精神和大眾化的電影語言來呈現意大利戰後經濟奇跡下的社會現實。20世紀80年代後期意大利喜劇由巔峰進入衰退期,但仍有一些電影創作者堅持喜劇創作。羅伯托·貝尼尼就在這時開始大放異彩。
2.全新視角:戰爭的殘酷與生命的美好
羅伯托·貝尼尼在1997年執導了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背景、表現猶太人在集中營中不幸經曆的影片《美麗人生》。該片在全球佳評如潮,共獲28項國際大獎,貝尼尼也由此成為奧斯卡影史上第一位以外語片榮登奧斯卡影帝的外國演員。貝尼尼創造性地以喜劇的方式來呈現悲慘的曆史事件,試圖讓觀眾在歡笑與眼淚間獲得全新的思考和感受。貝尼尼這樣解釋自己的創作意圖:“我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將我自己、我的喜劇主人公置於一個極端的環境中,這種最為極端的環境就是集中營,它幾乎是那殘酷時代的象征、消極麵的象征。我用一種喜劇的方式描述一個有血有淚的故事,因為我並不想讓觀眾在我的影片中尋找現實主義。”《美麗人生》以猶太青年古依多和他的妻兒一家的經曆為落點來再現那段曆史。古依多對美麗的女教師朵拉一見鍾情,經曆一係列令人啼笑皆非的周折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並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約書亞。隨著法西斯主義的蔓延,在約書亞5歲生日這天,他們一家幸福歡樂的生活分崩離析。古依多和叔叔、兒子都被強行送進猶太人集中營,而非猶太籍的朵拉卻堅持與丈夫兒子同行。樂觀、機智的古依多為了保護兒子,編造了“這是一場旅行/遊戲”的善意的謊言。約書亞在父親的照顧下,依然快樂、天真地生活在納粹主義陰影中,期待著他們“遊戲”勝利的獎品坦克。艱苦的集中營生活並沒有打垮樂觀的古依多,更沒有阻止他繼續為他人帶來歡樂。古依多總能於危機中把握機會,為妻子和兒子創造希望。當勝利和自由的曙光即將降臨之時,古依多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保障了妻兒的平安,盟軍坦克的出現更堅定了約書亞心中對父親的信任,如同往常一樣,這個男人出於愛和善意的“謊言”最後喜劇性地實現了。
《美麗人生》以情感為切入點,用遊戲的方式解讀戰爭的殘酷,最後通過喜劇化的勝利,傳達了導演貝尼尼關於“美麗人生”的哲理。電影以喜劇的形式講述悲劇的曆史,情節設置精巧,人物角色鮮活,反戰主題深刻,輕鬆玩鬧之間的諷刺意味讓觀眾體會笑中有淚。影片的前半部分,是“青蛙王子捕獲公主芳心”的浪漫愛情喜劇:佳人“從天而降”,與古依多互生好感;隨後幾次偶遇再到古依多主動出擊,他愈加離譜誇張的行為在贏得朵拉傾慕的同時讓觀眾屢次捧腹,此時喜劇效果已經接近鬧劇;著名台詞“早安,我的公主”不僅在古依多追求朵拉的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更體現出古依多幽默、自信、熱情和樂觀的特點。其中對叔本華“意念法”的四次運用堪稱點睛之筆:第一次,古依多用來催眠朋友;第二次,讓歌劇院包廂中的朵拉看見下麵坐著的自己;第三次,調皮的約書亞躲進櫃子,古依多讓櫃子“走”過來;第四次,古依多更是用意念法讓獵狗離開藏身鐵櫃的約書亞,拯救了兒子的性命。古依多的“笑”和意念突出了逆境中小人物的智慧和愛。
3.主題意蘊:人性的光輝與生命的讚歌
反思戰爭、探討人性一直是電影創作者們關注的主題。但羅伯托·貝尼尼在《美麗人生》中采用一種全新的視角來剖析戰爭的殘酷和歌頌生命的美好。不同於以往的戰爭題材,貝尼尼並沒有直接刻畫血雨腥風的戰爭場麵,而選擇一些細節來側麵展示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陰影籠罩的意大利,一無所知的眾人依然繼續著慣有的生活。飯店的常客、愛與古依多玩猜字謎的德國醫生匆匆告別,暗示著德國準備開始戰爭;古依多叔父的馬被人塗成詭異的綠色,馬身上還寫著“小心,猶太馬”,古依多輕描淡寫地安慰過叔父,隨後騎馬由情敵的訂婚宴上帶走了心愛的朵拉;情況愈演愈烈,某些店鋪外開始懸掛告示“猶太人與狗禁止入內”。為防止兒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古依多告訴兒子這隻是某些人特殊的好惡,猶太人本身並沒有問題。直到約書亞5歲生日這天,古依多全家被迫進入集中營,觀眾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時局已是如此緊張。貝尼尼也沒有苦大仇深地描繪集中營內慘淡的境況,眾猶太難民惶恐沮喪的形象仿佛與古依多父子燦爛的笑容無關。為了安慰被分開關押的妻子朵拉,古依多冒險闖入集中營廣播室,“早安,公主”傳達了他深厚的愛意和熱心的鼓勵,這也是影片中最抒情和感人的段落。隨時隨地準備搞笑逗樂的古依多使原本淒慘的境遇變得溫暖,幽默、樂觀的精神貫穿影片始終。戰爭的殘酷無法阻止真摯的愛情、偉大的父愛和男人的責任感;對傳統主題的反常詮釋、微妙逼真的細節敘事和深厚綿長的情感內涵,使貝尼尼賦予《美麗人生》強大的敘述張力與藝術魅力。
4.藝術技巧:貼切的音樂與悖謬的敘事
貝尼尼不僅是一名優秀的喜劇演員,作為一名導演,他在《美麗人生》中對影像和音效的把握也十分精妙。最為人稱道的段落,是古依多從情敵訂婚禮上帶走朵拉,回到家後朵拉出於好奇走進花房,古依多也跟著進去,聲音轉場,一個小男孩走出花房,古依多和朵拉也相依出來。短短幾分鍾的一個鏡頭詩意地濃縮了古依多一家近五年的幸福生活,用空間的靜止省略了時間的流逝,畫麵的色調、內容和背景音樂結合敘事,簡潔直白地展現了古依多結婚生子的狀態。又例如,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即浪漫喜劇的段落,色調是溫暖、鮮豔、和諧的;隨著戰爭陰霾的來臨,色調趨於冷凝、暗淡;主人公進入集中營後,高牆之中大片的灰白、土黃色調喻示著生命的消亡和希望的渺茫,背景音樂也變得沉悶壓抑。
從影片的敘事主體與敘事策略來說,《美麗人生》體現了二律背反性。貝尼尼選擇曆史嚴肅主題,搭載喜劇化的敘事策略,看似尷尬、荒謬的二者結合,如同戰爭終將勝利,矛盾最終也將得到化解。這種突破常規的敘事方式,增強了對敘事主題的表現力度,觀眾也得以在矛盾對立統一的過程中體驗全新的審美情致。被冠以“反傳統黑色喜劇”之名的《美麗人生》,實際上是借用表層的喜劇元素,進行影片核心悲劇的衍生和發展。喜劇元素衝淡悲劇的氛圍,又反襯出悲劇的力量。貝尼尼用細節和情感將影片前半部分的浪漫愛情喜劇和後半部分的戰爭悲劇貫穿起來,完成了一部經典雋永的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