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
蘇顏就像被突然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的呆立在蘇蘇門口,雙眼發直的看著躺在**的蘇蘇。
是的,此刻的蘇蘇正躺在**,他安靜的沉睡著,長長的睫毛無比溫柔的垂下來,覆蓋著眼瞼,帶著些許濡濕的氣息,別樣的動人心弦。
就連睡著了,他也還是一樣的俊美無暇,一樣的光彩奪目,讓人移不開眼,蘇顏就這樣像著了魔一般緊緊的將眼光定在他的臉上,直到過了好久,似乎才帶著萬般的不舍,顫顫的動了一下雙眼,一點一點的看下去。
蘇蘇並沒有蓋被子,沒扣子的襯衫就這麽敞開著,露出健碩的胸膛,他似是很隨意的躺上去,雙手懶洋洋的放在身子兩側,而左手在他睡著後,不受控製的滑下床邊,垂了下來。
他的手臂因為生病變得瘦了許多,也蒼白得爆出了上麵縱橫的青筋,這樣的蒼白卻在手腕處霍地碰上了一抹血色,如此突兀的色彩相撞,狠狠刺激著蘇顏的眼球。
血色豔麗,自手腕處蜿蜒爬行,縱橫交錯,布滿了他溫柔張開的手掌,又自掌心滑向指尖指縫,沉載不住的往下滴落,一滴一滴打在銀白色的地板磚上,那血色在地上爬行,慢慢的暈開,緩緩漾開成一朵朵血紅的花……
轟隆隆……
一個悶雷赫然打在屋頂,巨大的聲響猛地一下砸在蘇顏胸口,讓她一下子醒過神來,似乎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而太過大的衝擊讓她眼前發昏,胸腔裏的氧氣驀地被抽空。
瀕臨窒息的憋悶中她下意識的張大了嘴,想要狠狠的喊出來,卻突然像被誰扼住了喉嚨,任憑她使勁了力氣想要嘶吼,卻愣是發不出一丁點能讓人聽得清楚的音節,隻因太過用力而徒勞的從喉嚨溢出幾個破碎的氣音。
她瞪著眼睛,怔怔的看著蘇蘇,然後下意識的就想奔過去,卻在剛抬起腳就摔在地上,頭往下一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才緩解了剛才幾乎致死的窒息感,她雙手撐著地喘了幾口氣,然後卯足勁想爬起來,腿卻軟的根本站不起來。
可她現在隻有一個強烈的意念,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到蘇蘇身邊,這麽冷的天,他怎麽能就這樣睡著呢,連被子也不蓋,會著涼的。
蘇蘇,姐姐回來了,我不會讓你凍著的,蘇顏慌亂的想著,就這樣趴在地上,拖著發軟的腿一點點爬向了床邊。
蘇顏終於爬到了蘇蘇身邊,她跪在那裏,急匆匆的抓著蘇蘇垂下的手腕,想要把它放到被子裏,他手腕間的血色順著蔓延到她的手掌心,那股沁涼的觸感刺激了她,她仿佛在這一瞬間才清醒過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才終於喊了出來:“蘇蘇!”
“蘇蘇?你、你在幹什麽?你不要嚇我……”蘇顏臉色慘白的喊出來,她拚命眨著眼睛把洶湧而上的淚水給逼回去,卻還是讓她控製不住的肆意滾落下來。
蘇顏撐著床沿爬起來,撲倒在蘇蘇身上,把他抱在了懷裏,他的
身體那麽的冰冷,就連他時常嚷著有一個火種的胸膛,此刻也冷得像是冰塊,她緊緊的抱著他,拚命的想要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臉上卻神經質的綻開了一個笑容。
她笑著,嘴裏不住的念叨:“蘇蘇,姐姐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們的簽證已經辦下來了,程昱今晚就會去定機票,他明早就來接我們,明早……我們就可以走了,蘇蘇你知道嗎,姐姐有多高興,我們終於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我們很快就會醫好你,你不用怕,很快你就沒事了,你就會好的。”
此時的蘇顏就像發了瘋的女人一樣,眼光閃爍,好像慌不擇路的胡亂的說著話,聲音卻止不住的顫抖:“蘇蘇,你回答我呀!告訴我你很高興,姐姐為了跟你一起慶祝,還沒吃晚飯呢,走,咱們一起去吃飯,一起去慶祝,好不好?蘇蘇,你起來,不要偷懶啊,你一直都是最有精力的人,就算生病,你也不會躺在**的是不是?”她努力的想要把他抬起來,可是她瘦弱的手臂根本撐不起蘇蘇:“蘇蘇,姐姐扶不動你呀,乖,自己起來好不好?咱們去下館子,去好好的吃一頓,去吃你最喜歡的……”
說到這裏她卻再也撐不住,手頹然的一鬆,蘇蘇就再次跌回了**,一樣的了無生息,平生第一次對姐姐視若無睹,聽而不聞。
“蘇蘇!”蘇顏終於大聲的喊了出來,整個人像脫力一般又跟著倒下去,她靠在他胸膛上,卻已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不要……蘇蘇,怎麽會這樣?你隻是睡著了是嗎?姐知道你太累了,你隻是想要休息而已,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她顫顫的伸手撫摸著他冰冷的臉龐,手掌上被他手腕沾到的血也染在了他蒼白的臉上,蘇顏用盡力氣想要喊醒他,想要讓他睜開眼睛,而他卻固執得讓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不是說好了的麽?蘇蘇……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蘇顏整個肩膀都顫抖起來,捧著蘇蘇臉龐的手也無力的滑下來,正好觸及到平鋪著攤開在蘇蘇身側的一張信箋。
蘇蘇留下的信裏沒有寫多少話,隻是寥寥幾句:“姐,對不起,我不得不先離開去我們家人的身邊,天知道做出這個決定我有千萬個的不舍,可我別無選擇。
以後你的人生雖然不再有我,可我其實,從未離開,隻希望你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下去,不要再為了誰違背內心。你說過,我們姐弟至少要一個是幸福的,所以,這個願望,我就交給你了。
姐,你是最理解我的人,答應我,不要傷心,你的弟弟雖然走了,可他還是那個打不倒的小強,即便在最絕望的境地,也不會讓一身的骨頭給折斷,這樣的我,才有資格做你的好弟弟。”
蘇蘇並沒有告訴蘇顏這幾天發生的事,蘇顏了解他,他又何嚐不是一樣的了解蘇顏,如果現在讓她知道了真相,絕望之下的她勢必會去找那些人,勢必,會拚盡一切哪怕玉石俱焚,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染了血的信紙從蘇顏的手中又落下去,她沒辦法從這些隻言片語中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她又怎麽會猜不到?
他們的行蹤一定被暴露了,但是以蘇蘇的性格,就算死也會選擇拚一把,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聲息的了結,除非……這件事威脅到了她的安全,隻有在和她的生命權衡之時,蘇蘇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自己。
蘇顏癡了一般強撐著慢慢站了起來,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肆無忌憚的狂燒著,似乎隨時都會砰發而出,然後化成熊熊烈焰,把一切都焚燒殆盡。
她任由淚水滂沱布滿臉龐,滿麵狼藉,哭著哭著卻冷笑了起來:“蘇蘇,我不會和你分開的……你等等我,姐姐很快……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在這個涼薄的世間,他們已經隻剩下彼此,雖然他們向來都願意為了對方犧牲,隻願對方能夠活得好,可其實,不管是誰走了,剩下的那個人,又該怎麽麵對這隻餘下自己,冷寂得可怕的人世?
如果這個世間沒辦法有公平,如果黑暗的夜間隻能任由惡魔橫行霸道,那麽,就讓我也化成惡魔,哪怕被黑夜吞噬,也要卷走這肮髒的一切!
蘇顏顫顫的抬起手,狠狠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然後她衝到廚房抽出一把細長的西瓜刀,她拿著刀子像瘋了一樣撞開木門,客廳裏還放著蘇蘇錄好的歌,仿佛他還醒著,還在那裏唱歌,憂傷的聲音被猛然灌進來的寒風衝淡,越發的淒涼。
蘇顏不再停頓,推開門就飛快的衝了出去……
一個又一個的驚雷炸在黑壓壓的天空,似是要把這無情的天幕給炸破。
歐澤軒一瞬不離的盯著電腦屏幕,觸摸著鍵盤的手禁不住的顫抖起來,那是蘇蘇發來的,一篇很長的郵件,裏麵從多年前的故事開始敘述,把他和蘇顏的一生都毫無保留的攤開在了歐澤軒的麵前。
最後,蘇蘇告訴了他自己現在的處境,並頭一次放下身段祈求他去解救蘇顏,因為他知道歐澤軒對他姐的感情,他不可能真的放得下蘇顏,而現在,也隻有歐澤軒的勢力能和洛兆天抗衡,也隻有借他的能力才能保住蘇顏,蘇蘇也有私心,他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為姐姐做點什麽,盡管蘇顏現在說是要和柏程昱在一起,可他比誰都清楚,姐姐心裏真正放著的人是誰。
“姐夫,請你允許我最後再這樣叫你一次,我蘇蘇一生狂傲不羈,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求人的一天,可今天,我求你,求你保護我姐,洛兆天他們不會放過她,而現在,能保護她的人隻有你,這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人。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因為我篤定你還愛著她,一如她從來都忘不了你。”
本來歐澤軒趕到歐氏的時候就已經天黑了,等他看完信,看向窗口外麵,已然是漆黑一片,驚雷帶起的暴雨劈啪作響打在玻璃上,就像冰塊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心口,又痛又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