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情狀猙獰癲狂滔滔不絕的歐婉春,被華茂春狠狠甩出的一巴掌,打得不僅偏過頭去,甚至還踉蹌著跌坐在地,足見這一巴掌使了多大力道。

“你這個毒婦才是賤人!”

華茂春的聲音冰冷得沒有半點溫度,眉梢眼角都盡是狠厲駭人的戾氣。

“就憑你,也敢跟婉秋比?哼,就算你們是親姐妹,但就憑你這副蛇蠍心腸,便永遠連她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是,我這輩子惟一愛過的女人就隻有她,至於你,現在連做她的替身都不配,看了你我便隻覺得心寒、惡心至極!”

終於把心中積鬱已久的怨氣盡數傾吐殆盡,華茂春霎時有種失去一切後的釋然痛快,他終於也什麽都不顧地徹底撕去偽裝了。

原本盤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早已淩亂地散落在肩頭,身上價值不菲的改良般手工旗袍,也在適才的拉扯中亂作一團。臉上的妝已被淚水衝花了不說,剛剛被狠狠扇過的臉頰,瞬間便高高腫起。

總之,曾經高高在上、儀態萬方的雍容貴婦,如今隻剩下狼狽不堪四個字。

“你……你竟然敢打我……”

不知是因為臉上的紅腫發疼,還是心上的刀絞之痛,歐婉春的聲音冷厲中透出說不出的古怪,就好似詭異的鬼泣般幽幽森寒。

跌倒時,她正好坐在一片剛剛無意間打碎的青花瓷瓶旁邊,手下按著的除了刺傷她掌心的細碎小瓷片外,還有塊猶如尋常匕首大小的長三角形碎片。

心已徹底被仇恨怨毒吞噬的歐婉春,緩緩收緊支在地上的手掌,好像根本感覺不到掌心被尖銳如刀鋒般的瓷片割傷的痛般,將之緊緊握在手裏。

“華茂春,我就算下地獄,也要拉著你一起!”

歐婉春在撕心裂肺地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整個人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滿目凶光地衝回到丈夫麵前,徑直將手中的尖利瓷片,狠狠插進了他的左邊胸口。

時間,仿佛就此靜止。

就算上官少寒此時反應過來跑去阻止,已然來不及,更不要說因心情煩亂,回到家後便跑到花園裏借酒澆愁,聽到傭人轉告方才跑過來,本隻是想要給父母勸架的華澤涵了。

“爸爸!”

愣足有十幾秒鍾,華澤涵方才嘶啞驚叫了一聲,從側門衝進去後,隻來得及扶住父親頹然軟倒的身體。

見到華茂春胸口噴出鮮血再頹然倒地時,歐婉春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所有窮凶極惡的憤怒瞬間如潮水退散,她迅速從瘋狂轉為慌亂無措。

“快叫救護車!爸爸,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人都死哪兒去了?快叫救護車!”

這回偌大的廳堂時,輪到懷抱著父親的華澤涵,狀若瘋狂地嘶聲高喊著了。

他雖也曾怨恨、責怪過父親,但卻從未曾想過要父親“以死謝罪”,因為父親終究還是父親啊。

他原本以為,失去鍾茵茵便已然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事,可是當親眼看到母親毫不猶豫地把利器刺進父親的胸膛時,他方才知道什麽才叫作痛不欲生。

他究竟做錯了什麽呢?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他所在意的都留不住?

就在上官少寒帶著鍾茵茵住進華家老宅的這第一晚,整個華家便連跑了兩趟醫院。第一次是因為鍾茵茵的妊娠反應,第二次則是因為當家人被妻子親手重傷。

歐婉春刺進華茂春胸膛的那塊瓷片,隻差毫厘便要刺中心髒命脈。

最後總算是有驚無險,雲集A市頂級的相關醫生,再經過一夜的搶救,總算幫年過五十的華茂春撿回了半條命來。

是的,也隻撿回了半條命而已。

自此之後,歐華集團的這位董事長的身體,便開始一日不如一日了……

父親突然重傷住院,華澤涵隻得提前結束了MBA的課程,把重心移向歐華集團的工作上。

上官少寒這位新晉的執行總裁自也沒有閑著,雖說在歐華幾乎每個人都在防著他甚至敵視、排擠他,但若如此便輕易被打擊退縮,他便也不配“撒旦男”這個“惡名”了。

不出一個月,他便讓所有人見識到了什麽是撒旦手段,不僅讓代理董事長歐振強和眾董事對這位執行總裁刮目相看,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對其大為改觀。

然而就算工作再忙,上官少寒也沒有錯過陪鍾茵茵去婦幼醫院做第一次產檢。

自從華家的那場鬧劇結束後,他便依言在第二天就把她送回故裏,而且連他自己也都搬了回去,沒有再去華家老宅。

而害得丈夫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的歐婉春,終於也有所開悟,不在執著於留在華家彼此折磨,在確定華茂春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後,她便將單方麵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留在他書房,然後便獨自離開那個住了二十幾年的家。

不過她並沒有回到相鄰的歐家,而是像數月前的歐婉秋那般,選擇找個清靜地,暫時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裏。

至於此後究竟何去何從,別說其他人無從揣度,隻怕連她自己都茫然不知。

突然間斬斷過往難以放下的執念,她依稀體會到了姐姐當初的心境。

就算恩怨糾葛半世,但她們終究是血緣至尊且自幼相好的姐妹,若不是為了一個男人,何至於會落到後來那般悲涼地步呢?

說到底,終究是她們的固執、任性、倔強等性情都太過相像,所以才會落得殊途同歸的結局吧?

若當真有來生,隻盼她們別再這般相互折磨,傷了對方的同時也深深地傷了自己。

人生不易,還當且行且珍惜……

轉眼便到了七月下旬,懷孕十二周的鍾茵茵仍在繼續工作。

她那明顯快速粗壯起來的腰身也微微隆起的小腹,自然難免又在公司裏被傳出一片閑言碎語,不過謹遵醫囑的她對些並不在意。

為了回報之前飄飄為了哄她開心而安排的電影首映,鍾茵茵決定把維克托這次回國的第一篇獨家專訪,交給柳大記者來報道。

“天哪隱妞兒,你肚子怎麽這麽大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閨蜜懷孕的消息,可各自忙碌的兩人著實許久未見,便也難怪柳飄飄會對著鍾茵茵的肚子大驚小怪了。

“哪有那麽誇張?你這堂堂大記者,這麽大驚小怪地,也不怕男神看了笑話。”

為顯鄭重,給維克托做專訪的地點都是鍾茵茵精心挑選過的,並且是大手筆地把整家店包下來一天。

那是家將中西方文化完美結合的咖啡書屋,地點就在維克托曾就讀的A大附近,店內外幾乎處處都是風景,無論任何角度拍照或攝像,都能做到唯美又有格調。

“沒有,像你們這樣的年紀的真性情,才是最可貴的。我不會笑話,隻會覺得羨慕和懷念。”

維克托這番話絕對真心,看著眼前兩個正是花樣年紀的姑娘,又是置身在留有他太多回憶的母校附近,且還是這般有情調、有氛圍的咖啡書屋,他真是想不去懷舊都不成。

那些白衣飄飄的年代,當時或者並未覺得如何,可是驀然回首時,無論當時是何種滋味,都變成了最懷念的美好。

“說起來,這位柳小姐也有些麵熟呢,我們是不是也在哪裏見過?”

聽男神這樣一問,柳飄飄霎時便將注意力從隱姑娘的肚子上成功轉移,滿麵受寵若驚地湊了上去。

“想不到男神竟然還會記得我,確實我們曾經見過,就是之前《舊夢》的首映啊,我跟隱妞兒可是一起去看的,而且還是坐在一起的。”

柳飄飄的回應卻並未打消維克托的異樣感覺,在見到她的瞬間,他那種浮上心頭的熟悉感可不是僅僅有過一麵之緣的那種感覺。

但是究竟為何會覺得她眼熟,維克托自己也還說不上來,隻好隨口打趣了幾句含糊過去。

等到店主親自煮的咖啡送上舊時,對於國際影帝的獨家專訪便就此開始。

伴隨著醇厚的咖啡香氣,絕非浪得虛名的柳大記者,提出了許多與眾不同的問題,有些還十分刁鑽甚至尖銳,與她之前對著偶像男神發花癡時的樣子,完全大相徑庭到讓人大跌眼鏡。

不過維克托卻出奇地沒有鬧大牌脾氣,也不知是因為鍾茵茵的緣故,還是他今天心情真的太好,竟很是耐心且極力真誠地,一一回答了她的每個問題。

“還有個問題,我不知道知不適合提問,如果您不想這個問題出現在專訪裏的話,我可以在後期刪除。”

終於等到最後一個問題,已然大露鋒芒過的柳飄飄,竟突然一反常態地謹慎小心起來。

“好,你先問吧。”

莫名感覺麵前的柳記者值得信任的維克托,仍然很是大度地坦然同意。

“我已經聽小茵說過,您電影《舊夢》裏的女主角就是她母親,那麽請問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另一位女主角的原型是誰?”

這其實也是鍾茵茵早就想問,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問的問題,因此不僅柳飄飄滿麵期待,她也豎起了耳朵等著。

“另一位啊……”

表麵上似乎十分平靜淡然的維克托,實則自從來到A大附近起便有些抑不住心潮起伏,在聽她問起《舊夢》另一位被他負了的女主角時,更是不由得眸色一沉。

人生的悲歡離合著實太多太多,尤其像他這樣自幼便被親生父母拋棄了的孤兒,更是對此尤其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