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變生肘腋

我又驚又喜,段靜軒不愧為江湖中的宰相,沒有什麽是他辦不到的,凝芷複活已經毫無疑問。

秀姑卻很平靜:“是那個洋和尚告訴你的麽?”

段靜軒道:“阿羅大師精通巫術、降頭術、養蠱,乃是東南亞巫術界的泰山北鬥。他能成功除掉凝芷身上的蠱毒,有你們在這裏,就可以萬無一失。”

秀姑道:“我是問佛骨可以鎮壓內丹妖氣的說法有什麽依據?”

阿羅大師用很古怪的漢語說:“眼見為是(實),你恨(很)快就會看到。”

段靜軒道:“阿羅大師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對此不必爭論。”

秀姑道:“那麽你的佛骨呢,拿來給我看看。”

段靜軒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半個小時內就能送到,你們先坐下喝杯茶吧。”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計和安排之中,我不得不佩服他。他說的“佛祖”指的應該是釋迦牟尼,以前我曾聽不癲和尚說過,釋迦牟尼坐化後,留下了一些骨骼和大量結晶體,骨骼就稱為佛骨,結晶體稱為舍利子,都是佛門聖物。當時佛教信徒們把佛骨和舍利子分發給各國的國王和大寺院,但到了現代大多已經遺失,物以稀為貴,就更加珍貴了,都存放在各國的大廟或博物館裏麵,是國寶級的東西,一般人連看一眼都不容易,更不要說拿到手了。

秀姑可能是惱恨段靜軒以前騙了她,對他頗有敵意,冷笑道:“宰相大人好手段,不知道這佛骨舍利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

段靜軒笑了笑:“無論什麽寶物都要利用起來才有價值,不發揮作用就與廢物沒有區別,與其供著讓人膜拜,不如用來救人一命。佛祖慈悲,情願割肉喂鷹,一定也願意用他的舍利子來救人,你說是嗎?”

秀姑無話可說,她雖然對段靜軒有意見,對凝芷應該還是有感情的,她也想救凝芷。

歎息了一聲,秀姑說:“讓我看看她吧。”

“大師請稍坐。”段靜軒對阿羅大師說。

阿羅大師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段靜軒點了點頭,眼光落到了我身上,我當然也想去,不必多說全寫在臉上了。段靜軒道:“你把貓留在這兒吧。”

我說:“它不會亂動的。”

段靜軒也沒有再反對,做了個請的手勢,先往外走。我們跟著他出了門,走到通道正對著的那個房間門前,旁邊有一個數字鍵盤,他在鍵盤上按了一組密碼,“嘀”的一聲輕響,厚重的鐵門向一邊滑開了。

這個房間相對要大一些,地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油畫,窗戶上的貼圖有陽光、海浪、沙灘、椰樹,感覺就像外麵是夏威夷的海邊。

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笑盈盈道:“師姐,別來無恙啊!”

我和秀姑都吃了一驚,這人竟然是容妙妙,雖然我知道她有可能跟段靜軒在一起,卻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

秀姑哼了一聲:“還好沒有被你氣死。”

容妙妙還是那樣年輕美貌,不過長發已經梳理整齊,身上穿著合體的風衣,纖腰一束,簡直像t型台上的時裝模特,哪裏像是已經五六十歲的老人?她上下打量著秀姑:“嘖嘖,師姐,你是真的老了,保重身體要緊啊。”

我急於看到凝芷,沒有理會她往床鋪那邊走去,凝芷躺在**。不料眼前一閃,容妙妙擋在了我麵前:“這是誰啊,到處亂躥。”

段靜軒道:“讓他看看吧,這段時間也苦了他了。”

容妙妙讓開了,我看到了凝芷躺在**,蓋著被子像是在睡覺。走近幾步細看,她緊閉著眼,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也是蒼白的,似乎還帶著那天傷逝時的痛苦和淒楚。我的心一片片碎了,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接一顆往下掉。數以百計的日日夜夜,數以萬計的分分秒秒,我所有的思念、愧疚、痛苦都在這時化為熱淚。

段靜軒走到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頭:“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哭了,我們一定能救活她的。隻是你以後不要再那麽任性和衝動了,善與惡,正與邪,對與錯,有時並不是那麽絕對。”

我心裏有一些反感,但沒有說話,隻要能救活凝芷,他就是要了我的命也可以,管他是正是邪,是善是惡。

“把內丹給我。”段靜軒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遲疑就拿出來放在他手裏。

段靜軒看了看,拿出一個小盒子把內丹裝了起來,放進自己口袋,再把手伸向容妙妙。容妙妙遲疑了一下,從外衣口袋裏摸出一個差不多的盒子交給了段靜軒,段靜軒也放進了口袋。不用多說,這個盒子裏麵裝的一定是凝芷的青蚨蟲,還有她的魂魄,救人方麵秀姑比容妙妙強,所以段靜軒要從她手裏拿回來,等下交給秀姑來施法。

段靜軒又看了一下手表,但沒有打電話催促或詢問,可見他也有些心急了,但對屬下有十足的信心,時間還沒到而己。

阿羅大師站在角落處,眼光下垂,既不說話也不動,像是泥像木雕一樣。我對這個家夥沒什麽好感,喵太顯然也不喜歡他,蹲坐在凝芷的床邊,不時以警惕的眼光看著他。

“我們到外麵去等吧。”段靜軒說。

我不想離開,但現在不便與段靜軒起衝突,隻能戀戀不舍地往外走。我們剛到門外,段靜軒的手機震動了,他拿出一看,有些激動地說:“東西已經送到了!”說著他便快步沿著通道往前走,容妙妙緊跟著他,然後是我和秀姑,阿羅大師走在最後。

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裏麵站著五六個人,正中間的是陸不同,還有兩個人我在辰州見過。

段靜軒有些意外:“你們怎麽都來了?”

陸不同走出電梯,掃視了我們一眼,陰沉沉地說:“今天大家一起來,是覺得你太懦弱了,昏庸無能,一再退步,讓大家蒙受了巨大損失,已經不適合當宰相。而且你多次動用門派的力量做私人的事,已經嚴重違反了規矩,應該有個交代了。”

“哦,你們都這麽認為嗎?”段靜軒的眼光從他們臉上一個個看過去,有幾個人回避了他的眼光,但沒有一個人吭聲,顯然都反對他。

段靜軒失笑:“很好,五大狀元有四個都反對我,看來我確實該退位了。隻是你們何必這麽急呢,我說過這次治好了凝芷就退隱,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吧?舍利子帶來了沒有?”

陸不同狠狠地挖了我一眼,說道:“現在不是你什麽時候退位的問題,而是你準備讓誰接任的問題。我們為了本派奮鬥多年,拋頭顱灑熱血,眨眼都成了外人,一個害慘了我們的小混蛋,因為跟你女兒好上了,就成了法定接幫人,你叫我們怎麽服你?”

我吃了一驚,怎麽又是我捅了馬蜂窩?

段靜軒道:“本派從來沒有傳位給非本派成員的例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他接任。”

陸不同左邊一個人道:“你前一分鍾讓他加入,後一分鍾就可以傳位給他,也不算破例。”

陸不同道:“按照你之前的承諾,誰拿回神藥,誰就可以接任宰相,據我所知是你的準女婿拿到了。你一向說話算數的,而且你一直很欣賞他,舍不得殺他,現在他立了大功,救活你的寶貝女兒,合家團圓,盡釋前嫌,親不親一家人,你還可能想到我們嗎?”

我隻好開口了:“沒有這回事,我絕對不可能加入江相派。陸不同,我看是你早有異心,那天在太行山我拿到內丹時,你覺得沒有希望當宰相了,就開始唆使其他人造反,這完全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大錯特錯了。”

“你們看,你們看,還沒成一家人呢,就說一家話了。”陸不同誇張地說。

段靜軒道:“我現在說什麽你們都不相信,這樣吧,你們把舍利子給我,我把掌門信物交給你們,從此之後我與江相派再無瓜葛,你們誰當宰相都跟我沒有關係。”

陸不同道:“我們今天逼你,你要是不死,絕對不會放過我們。不如按我的提議,你立即自殺謝罪,我把舍利子給許承業,許承業救了你女兒,他們兩個雙宿雙飛,隻要他們不來惹江相派,江相派絕對不找他們的麻煩。”

這個提議隻有傻瓜才會相信,段靜軒一死,他們絕對會殺了我和凝芷,否則凝芷以後不找他們報仇才怪了。

段靜軒突然哈哈大笑:“憑你們那點本事真的能扳倒我麽?我視你們如子侄,你們卻信陸不同這小子胡說八道,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但我做事一向留有餘地,最後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回頭既往不咎!”

陸不同笑道:“我要是沒有十足把握,又怎敢逼宮?這一次你是真正在劫難逃了,動手!”

站在段靜軒後麵的容妙妙突然出手,把一根針刺進了他背上。段靜軒愕然回頭時,容妙妙已經從另一邊飄過,跑到了陸不同那邊。

“你,你……”段靜軒驚怒交集,指著容妙妙的手在顫抖,“竟然連你也背叛我?”

容妙妙笑嘻嘻道:“不要生氣嘛,是你以前先拋棄了我,我現在隻是讓你知道一下被人背叛和拋棄是什麽滋味。”

段靜軒全身都開始顫抖,臉上和脖子上的皮膚開始變紅,嘶聲道:“你,你……好狠,你怎會有這樣的劇毒?”

“呯”的一聲,站在最後麵的阿羅大師一掌打在秀姑背上,秀姑立即向前噴血撲倒,阿羅大師平靜地說:“是我給她毒藥,你已經中了多種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