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招魂

我雖然不了解青蚨門,卻從段凝芷的話中猜到了她的意思,她能用她的能力來幫我。

我虛心請教:“你們的門派擅長些什麽?”

“跟鬼神打交道。”段凝芷笑了笑,“鄉下有許多神棍、神婆,我們擅長的就跟他們差不多,請神、扶乩、占卜、通靈、走陰、招魂等等,大多是跟陰人打交道,所以適合女性練習,還要體質特殊或靈識很強的女性。”

我的眼神難免變得古怪,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大學生,卻是個神婆,擅長跟鬼魂打交道,這個反差也太大了。

段凝芷有些得意地笑著:“現在是不是有些怕我了?”

“嗯,嗯,有一點。”

“你要給我保密,不能告訴別人,我同學都不知道的,要是他們知道了,我別想安心讀書了。”

我實在是好奇:“你是從小就加入了青蚨門,還是上了大學才學法術?”

段凝芷歪著頭,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出來:“從小就跟我師父學藝了,跟我師父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你覺得我上大學很奇怪是不是?其實也不奇怪,玄學和科學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隻是說法不同而己,學習科學可以更好的理解玄學,而一些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可以用玄學來解釋,如果因陋守舊,閉門造車,無論哪個學科都會變成迷信。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隻有接受新的事物,結合新的知識,才能更好的繼往開來,才不會被曆史淘汰。”

我肅然起敬,這種胸襟和心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特別是古老傳承的東西,繼承者往往自視極高,規矩很多,抱殘守缺不肯接受新生事物。同時我心裏也有些竊喜,她不是普通人,還有很厲害的師父,有足夠的自保能力,那麽我不用太擔心仇家的威脅,可以與她交往了。

見我神色肅然的樣子,段凝芷笑了起來:“我可沒有那麽高瞻遠矚,這是我師父提出的,我隻是在執行她的理念。廢話不多說了,現在我們來說說這棟房子的問題,如你所說的,老婆婆的兒子與仇家衝突,對仇家下了鎮物,然後吳家受到了報應或者報複,那麽她兒子一定知道具體情況,如果我能與他溝通,就有可能弄清來龍去脈。”

我有些擔憂:“有危險嗎?”

“危險還不至於,但難度比較大,畢竟他死了十幾年了,未必能找到他的魂魄。”

這個我能理解,十多年過去了,別說是個鬼,就是個活人都不容易找到。接著段凝芷說了一些需要準備的東西,叫我幫忙尋找,本來還差了“無根水”,也就是沒有落地的雨水,剛好天空開始下小雨了,今天晚上就可以進行招魂。估計她平時難得有實踐的機會,這次施法又很有挑戰性,所以她頗為興奮,比我還要急切。

下午我到處跑采購需要用到的東西,比如一個銅盆,在古代家境稍微好一點的人家都有,現在卻很難找到,最後我隻能去古玩市場花高價買了一個。

在古玩市場逛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在盯著我,但看來看去卻又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因為下雨了,來往的人都打著傘,不是所有人的臉都能看到,所以我也不能確定。我起了警惕之心,回來的路上特意打的多繞了一些路,確定沒有人跟蹤了才回到老婆婆家。

換了是在前幾天遇到這樣的情況,我立即就轉移了,現在事情沒有解決,也希望能經常與段凝芷見麵,所以不想離開,也許隻是我多疑了吧?

段凝芷也去準備應用之物了,快天黑才回來,我們將就著吃了一些買來的食物,開始做招魂的準備工作。

法壇自然是需要的,香燭供品神位一樣不能少,筆墨朱砂之類都備齊。段凝芷涮口、洗手並念了淨口咒、淨身咒之後,把東西擺放整齊,小心翼翼地從塑料袋裏麵拿出一件折疊的黑布,攤開原來是一麵樣式奇特的小旗子——實際上這不叫旗,而叫幡,區別是它是堅著掛的。上麵有卷雲狀的幡頭,下麵有黑色的流蘇,邊沿繡有精美的雲紋,中央是整齊的雲篆符文。這幡是黑色的底子,全部花紋為白絲線繡成,隻有黑白二色,看上去著實有些讓人心怵。

“這是招魂幡。”段凝芷對我說,並把招魂幡掛在一根不太長的竹杆上。

我更加心裏發毛,招魂幡的大名早有耳聞,在一些地區出殯的隊伍中也有看到,這但這種專業級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是最能引鬼的東西啊!

接了一個下午的無根水倒進了銅盆,勉強也夠了,段凝芷往裏麵放了一些樹葉,並倒了一點兒粉末。她沒有多解釋,可能這是青蚨門的秘密,我當然也不好多問。

各種東西都準備好,到了晚上九點後,她開始正式施法,我退到門外,但門沒有關,我可以看到裏麵。喵太被我趕出去玩了,怕它會驚嚇了亡魂。

段凝芷神色肅然燒了一道符,搖動招魂幡,念拘魂咒:“****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吳良銘亡魂速回故居,有事相詢!”

我們都緊張地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動靜。她再念一遍,結果還是沒有動靜,如是三遍,沒有請到吳良銘的亡魂。

段凝芷在銅盆旁邊坐了下來,她的青蚨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了,落在她手掌上。她對著青蚨口唇微動,不知道是在講話還是念咒語,青蚨飛起來落在她雙眉之間上方一厘米處,也就是神人第三隻眼的地方,然後她望向銅盆裏麵的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段凝芷一動不動,像是魂魄已經脫體而去了。我有些擔心起來,她應該是借助青蚨蟲的靈力,查看冥界的情況,萬一她修為不夠,就有可能出事。其實這件事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大不了我把魯班尺封存起來不用就沒事了,犯不著讓她冒險,但我現在也不能打斷她。

足足過了五六分鍾,我急得都要跳腳了,她才噓了一口氣回過神來,顯得有些疲憊,對門外的我說:“陰間陽間都找不到他。”

我急忙走去進:“找不到算了,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段凝芷笑道:“我還有別的辦法。找不到他的原因,可能是他做了壞事在陰間坐牢,不是自由的鬼所以查不到,我可以寫一道籙表向閻王請求會見,隻要閻王同意了就可以見到他。”

“啊,還能這樣?”我著實有些震驚,“你還能跟閻王溝通,真的有陰間和閻王?”

“當然有,但沒有傳說中那麽陰森恐怖,看起來跟人間也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一個特殊的空間,閻王是那兒的管理者。”

她說的話我當然相信,以她的專業知識和能力,知道陰間的樣子也不奇怪。

段凝芷不顧我的阻止,用一張較大的黃紙開始寫籙表。符籙兩個字往往放在一起使用,其實是兩種東西,符相當於是令牌、武器、助威號令,籙則是向鬼神遞交的申請表。不過籙中往往也夾有符文,或者與符一起使用,所以符和籙才會變成一個詞。

段凝芷寫的籙文古意盈然,文詞晦澀,翻譯成現代話的大概意思就是:尊敬的閻王先生,今天有事打擾你了,希望能夠拜訪一下你的在押囚犯某某某,生前是某省某地之人,希望你給個麵子方便一下,萬分感謝。籙文中還夾帶一些符文和符號,最後蓋了一個小印章,這樣才能引起重視“快遞直達”閻王手裏,也相當於是附上身份證,我是某某門派的門人弟子,給個麵子。

寫完之後段凝芷念動咒語,把籙表焚化,然後閉目靜立不動。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段凝芷睜開了眼睛,有些尷尬地望著我:“可能是我修為低,沒有反應。”

我急忙道:“行了,行了,就這樣算了。”

“不,我還有一個備用的辦法!”段凝芷有些固執地說。

她是一個頗為好強的人,不達目的不肯罷體,我勸了估計也沒用,隻好聳聳肩由她折騰了。她問我:“你有沒見過扶乩?”

“小時候見過老人抬著穀萁問神,那算是扶乩嗎?”

“算,扶乩的方式有很多種,現在學校裏常有人玩‘筆仙’,就是扶乩的方式之一。現在你把盆裏的水倒了,裝上細沙,我與神靈勾通之後在上麵寫字,你記下來就可以了。”

細沙也是我下午準備的東西之一,顯然她早就準備招魂失敗時用扶乩的方法了,貌似這個沒有什麽風險,所以我答應了。但我有個疑問:“為什麽不直接寫在紙上?”

段凝芷笑道:“泄漏天機是大忌,神仙也不敢留下證據啊,要是他們的筆跡留在人間,就變在鐵證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個講究。我把銅盆裏的水倒了,裝上了細沙抹平,段凝芷拿起一根兩尺來長的細柳枝,雙手舉著開始祝禱,請神上身。她的聲音很低又很快,我沒聽清她念的是什麽。

突然她身軀一震,昂首挺胸,雄糾糾氣昂昂舉止有若壯漢,拿起樹枝當筆,在銅盆的沙子上快速寫了起來,寫的是繁體字:猛虎回頭反傷主,向內七步有玄機。

寫完段凝芷打了個咯,立即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