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廖泉泉一身黑白相間的服飾出現在歐陽的書房時,已經功成身退的老爺子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你來了。”說著,隨手將桌上一個盒子推到她眼前,“你是現在就把這一份接手過去,還是等過些日子?”
她打開來看了眼,果然就是傳說中那套歐家“老棋”。想了想,最終還是說:“等過些日子吧。”
歐陽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廖家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提到這個,廖泉泉幾乎所有的氣場都沒了。在公司待了快半個月,最後發現公司就是個爛攤子,越往下查越爛,爛到她覺得這如果是個大壩估計都得成被螞蟻侵蝕的豆腐渣工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說道:“不怎麽樣,我估計還需要很久。”
這似乎也是在歐陽的預料之中:“當年你在國外建立六鏡,有邵燦的幫助也用了兩三年的時間,廖家那麽多人,你確實需要花上些時間去好好處理。”
“歐老,家主,人到齊了。”管家邵瑞敲門進來稟報,不過大部分話顯然是說給廖泉泉聽的。
歐陽擺了擺手:“行了,你去忙吧。”總算是退休了的人現在難得清閑,連下逐客令都下的這麽輕鬆。
廖泉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餘光掃見歐陽已經溜溜達達地擺了象棋招呼邵瑞準備下棋。好吧,這是把麻煩都交給自己的節奏。
外麵確實已經後很多人在等她,不過說起來也都是熟人。一個月一次的家族例會,要說的內容卻不隻是這個家族的內部事務。
歐陽在任時,歐煜已經參與過幾次這樣的例會,自然明白其中的章程。把一本文件往廖泉泉跟前一遞,一臉嚴肅:“你就從這兒開始吧。”
廖泉泉白了他一眼,卻並沒有伸手翻開去看,直言問道:“我要聽你說。”
其實並沒有多少可說的,不過歐煜還是依她,把近一個月來的情況全都跟她說了一遍,隻見廖泉泉眉頭一皺,開口道:“你有沒有可能把琰立旗下所有的稀有礦產全部脫手?”
“你瘋了?”歐煜覺得不可思議,“稀有礦產資源每年有多少盈利你知不知道?說脫手就脫手,公司得損失多少錢啊?”
“可你知不知道現在國家正在嚴格控製民營企業礦產資源?”廖泉泉也不急,“等你想扔扔不掉的時候,你得損失多少?”
她坐在主位的沙發上,沙發扶手上坐的是歐爍。自從歐家是廖泉泉當家,琰立也已被歐珽轉到了歐煜名下由歐煜全權負責。隻有歐爍,還在那個工作崗位上不上不下地待著。聽到廖泉泉這樣的說法,歐爍倒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我好像確實是聽到了這種說法。”歐爍忍不住。
“你閉嘴。”廖泉泉卻阻止了他,“你這個身份,不適合說這種話。”
歐爍一撇嘴,乖乖閉了嘴。隻聽她接著問歐煜:“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
“南邊太平,奉市那邊也沒什麽事。他們那兩邊,每年都會有人來走動的,現在科技發達,出了什麽事肯定會讓咱們第一時間知道,你放心。”歐煜回答著。
“我就怕他們出了事情也在那裏憋著不說,到時候無論科技再怎麽發
達,咱們依舊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廖泉泉歎了口氣,轉而卻換了話鋒:“所以……歐家現在這個格局模式,我想改變一下了。”
“你打算怎麽改?”歐爍一時沒晃過神兒來。
“分家。”她這兩句話說的太過篤定,以至於兩位兄長都是一愣。什麽?分家?
她能感受到來自兄長們懷疑的目光,卻依舊堅定地解釋道:“如今琰立集團太過龐大,我們根本沒精力再去管十萬八千裏以外的事情。我的想法是,既然歐家已經分成南北兩房了,不如讓他們那邊自己過自己的,平日裏也不要再來攪和咱們北市的事情。家族裏的人,有能力的願意往北市來的依舊可以來北市上班,不願意來的自己在那邊找工作養家糊口。大哥,你管的是公司不是福利院,沒那個能力和義務解決他們的每個月的飯錢,他們可也沒給咱們交過保護費。”
這個主意聽得歐煜自然是開心:“那感情兒好,你給我省了不少麻煩。”可不,他最近為了企業內那些有點兒沾親帶故的員工,可沒少頭疼。隻要廖泉泉一句話傳下去,能省下他不少麻煩。“看來你最近在廖氏有點兒長進。”
她聽到廖氏這兩個字就快吐了,一臉吃到黃連的模樣看著自己的哥哥,忙擺了擺手:“快別提。回頭,等你忙完這茬兒,幫我在北市找找有沒有合適的辦公樓,不用特大特氣派,就一棟正常的能辦公的樓就行了。你可不知道,我天天開車去上班,我抬眼看見那棟樓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會被晃瞎。”
這話聽著都覺得好笑。不過廖氏那棟樓有多誇張,歐煜還是見識過的。確實,就是個……暴發戶式建築。
“那你以後怎麽辦?”歐爍依舊有些擔心她。他身處政府部門,很多事情沒能力也沒辦法參與,可看著廖泉泉這個樣子,事情好像沒有他起初想的那麽簡單。
廖泉泉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來時卻是一臉燦爛的笑容:“什麽怎麽辦啊,就這麽過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她一貫這麽想得開,反正現在自己手裏一不缺錢二不缺話語權,就這麽跟廖家慢慢熬著唄,反正熬到最後,肯定是她贏。
“大哥,我爸當年聘的那個司機是在你那兒吧?”她忽然想起這件事情,一件還算得上是蠻重要的事情。
歐煜被問的一愣,過了幾秒想起來了:“是啊,怎麽了?”
“回頭讓他跟我幹唄?”
“就你那兒……”歐煜欲言又止,“你那兒有啥可幹的?”
“讓他時不常幫我盯著點兒啊,我不在北市的時候邵燦肯定也不在北市,這邊總得有人幫我盯著點兒廖氏吧?”她說的名正言順,還真找不出什麽紕漏。
“你們家那個司機,我跟你講,他當年跟著你爸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連歐煜都忍不住替人家司機抱不平,“你爸怎麽回事啊……啊?”
早在他提起廖蒼的時候,廖泉泉的臉色就已經變了。歐爍看著她把控得當的麵部表情,動作細微地用手指捅了捅歐煜。那個男人……
廖泉泉這幾年老做噩夢,十個噩夢裏能有九個是關於廖蒼的。她夢見過她的這個父親抱著一個男孩兒說要把
她和母親掃地出門,也夢到過他追到美國來一槍斃了她。即使後來,她掌控著六鏡,那個傳說中最神秘最強大的組織,這樣的症狀也從來沒有減緩。晚上睡覺時,她的屋子一定要有一盞白燈是亮著的,窗簾一定要是關的嚴嚴實實的,她的美國管家會在睡前為她檢查三遍整座住宅所有的窗戶和門是否關嚴。在六鏡有個規矩,無論晚上出了多大的事,隻要她睡下,都不準再去打擾。所以……大多數夜晚,她是不睡的。
“我回頭跟他說說,然後找個由頭給你派過來。”見著眼前氣氛尷尬,歐煜匆忙換了話題,碰巧公司有急事需要開會,趕緊腳上抹油就開溜了。
幾方的隨從這會兒已經散去,樓下的雇傭帶著廚師在為午飯忙碌著。歐爍跟著廖泉泉上了二樓,看著她啟了瓶95年的拉菲,倒了一杯遞給他,自己拿著一杯,晃了晃觀賞著紅酒美豔的掛杯,鼻子在杯口輕嗅了幾下,這才飲入口中。
“我聽大哥說,你談戀愛了……那個人也姓歐?”猶豫了片刻,歐爍還是開口問了出來。他跟廖泉泉的交情並沒有歐煜那麽好,歐煜又從來仗著自己是大哥,即使廖泉泉成了歐家家主也是一言不合就想動手打人的。
廖泉泉沒有否認,鼻腔傳出“嗯”的一聲。
“你……會跟他結婚嗎?”沒來由的,歐爍很擔心。他明知道廖泉泉是那種即使紮進男人堆裏也能全身而退的角色,可就是會擔心。如果拋開她歐家家主的身份不談,她隻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啊。
“結婚?”廖泉泉輕聲一笑,顯然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也不知這個笑是在自嘲還是什麽。“二哥你知道的,我從不信任婚姻,正如我從不信任一拍即合的交情。婚姻這種東西,所有人都以為它有多牢靠,在我這裏,其實是最不牢靠的。”在她的世界裏,若論不牢靠係數,婚姻排第一,交情排第二,與她而言,最牢靠的兩樣東西——錢和權利。
歐爍並沒有怪罪她。他知道是什麽把一個二十歲的姑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清楚自己根本無力去幫她什麽。“既然如此……注意安全。”
“你放心。”廖泉泉笑笑,“如果不小心有了,就當我給咱歐家留後了,多好。我不用對任何人負責,還能養一個孩子。”這看似荒謬的想法,其實一直是廖泉泉的目標。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歐槿邪跟她講,他想跟她上床,她會在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冷靜地告訴他:沒關係,我不需要你負責。
歐爍放下酒杯,一把將這個被外人傳說神乎其神的歐家家主攬入懷中。他們這些人,都知道她當年都經曆了什麽,卻又都不清楚她當年都經曆了什麽。她越是這樣強悍,這樣對於很多事情不在意無所畏懼,越讓人覺得心疼。
“哥……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我……特別無恥……特別……下流?”許久,廖泉泉在他懷中有幾分猶豫地問道。
歐爍搖了搖頭,微微鬆開她,看著她那張本應陽光明媚的俏臉:“不會。我們家泉泉,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最好的。以後要是真的如你所願,沒關係,哥哥們可以幫你養著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