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
輩子朋友結婚,我也就陪著早上去化了次妝,新郎來F我就管拎著化妝包,其他的就什麽也沒幹了,感覺結婚應該是件挺簡單的事——
那是從前的想法。
我現在隻盼著,婚禮快快到吧,臘八怎麽這麽遙遠……
可是明天就是臘八了,我卻又緊張起來。
明天,明天……啊,昨天前天想起臘八還覺得很遙遠,怎麽現在一下子就逼到眼前了?
我一天都有點魂不守舍,打開抽屜又忘了自己要找什麽,明明頭發早梳好了,還拿著梳子一遍遍比劃,吃飯的時候更是,咳,碗裏早就空了,我還扒了好幾口,灰大毛捂著嘴偷笑,把我的碗給拿走:“師傅,我再給你盛一碗吧。”
“啊,不用了,我吃飽了。”
等到上午我第N次在屋裏繞圈兒的時候,采玟師姑也忍不住了。
“小桃兒啊,你是不是等不及啦?”
我愣愣的居然忘了反駁,褚前輩她們幾個哈哈笑了起來,我回過神兒臉騰的就燙起來了。
張前輩說:“好啦,你們幾個老不厚道了,小桃兒心裏不踏實,你們也別光顧看笑話,小桃啊,你其實不用怕。鳳宜和你又不是人間那盲婚啞嫁,連對方長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那樣的新娘子是要怕的,你有什麽好怕?要是鳳宜敢待你不好,你隻管揍他,他要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們,我們給你撐腰呢!”
我一邊不好意思。一邊也實在是感動。
“說實在地。我還有點嫉妒小桃這丫頭呢。”張前輩一邊理著嫁衣地袖邊一邊說:“想當年我也給自己備過嫁衣地。結果備了那麽多年。就是沒嫁成。”
“好啦。反正你都這把年紀也不可能再嫁人了。拿出來給侄媳婦兒穿有什麽好舍不得地。”
“是啊。誰讓我年輕地時候沒碰上好郎君呢!”
她們幾個嘻嘻哈哈。我地心情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外麵似乎有人聲喧鬧。離院子很近。賓客應該不會到這邊兒來才對。我讓小蜘蛛出去看看。她很快回來:“姐姐。是幾位客人。鬧著想見新娘子呢。大毛哥在勸。嗯。不過他們好象……”
采玫師姑噌的站起身來:“誰這麽不開眼啊?新娘子想見就見?我去瞅瞅!”
她一擼袖子就走了,幾位前輩笑嘻嘻的也跟去看熱鬧。
我估計,她們一去,這熱鬧恐怕會越看越熱鬧了。
唉,明天我就要和鳳宜成親了?那什麽,我以後就不是大姑娘,要變小媳婦了?
想一想,真覺得很不真實啊。
我捧著一盤兒梅子吃了好幾顆,大毛進來說,師姑她們遇著熟人了,出去一起喝茶談天,讓我自己歇個午覺,別忘了塗那香玉膏敷臉。
我心不在焉的點頭,灰大毛說完了飯,還站在那兒沒有走。
“還有事?”
“嗯,沒事,就是,恭喜師傅!”
我仔細想了想,招招手說:“大毛,你坐下。
”
“哦。”他老老實實坐下了。
“我心裏不踏實。”
“嗯?”灰大毛眨眨眼,一手捏捏他的小胡須子:“師傅,其實我心裏也不踏實。”
“是麽?”我挺意外:“你不踏實什麽啊?”
要嫁人的又不是他。
“嗯,算起來,從以前就是我和師傅兩個人在一塊兒,雖然說不算一路順順當當,可我也沒餓著凍著,沒經過什麽大風大浪。有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得好好孝敬師傅,不過我那會兒可沒想過,將來會有個什麽樣的師公,我一直覺得咱們象一家人,師傅有時候象師傅,有時候象我姐姐,還有時候象我妹妹……”
大毛說話顛三倒四的,不過,我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又可嚐不是呢?有時候我覺得大毛象我的徒弟,有時候覺得他象個弟弟似的,更多時候,大毛倒是反過來照料我,洞裏這些年不都是他打點的麽?我哪有這份耐心細心管這些事情?
“我本來也挺擔心的,不知道將來日子會怎麽樣,也可能師傅成了親就會扔下我們,和師公兩個人過好日子去了……”
我插話:“不會,你這才是胡思亂想呢。”
“所以啊,師傅也別胡思亂想了。雖然說明天是大事,師傅要嫁人了,可是嫁了人師傅還是師傅,盤絲洞還是盤絲洞啊,師傅你說是不是?”
“嘿,大毛你這家夥。”我笑了。
原來他繞這麽個彎來開解我。
“對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師傅你不要嫌棄。”灰大毛從袖子裏摸出個小包包放在桌上。
“嗯,多謝。”
大毛走了之後,屋裏就剩我自己。
很安靜……安靜的讓我有點茫然。
我打開大毛送的那個小包包,裏麵是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盒子裏是一顆黑
珠子。
奇怪,這是什麽珠子?
沒光澤,沉甸甸的,摸在手裏有點溫,也沒有氣味。
大毛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我把盒子放在一邊,珠子順手塞進荷包裏頭。
這一天過的出奇的快,采玫師姑她們午後回來了,最後把嫁衣首飾和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整理一遍,然後命令我早睡,因為第二天要早早起來。
我躺是躺下了,可是卻沒有睡意,翻了好幾個身,腦子裏象是塞滿了草,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來。
鳳宜這會兒幹嘛呢?
明天……嗯,明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窗子上忽然被人輕輕彈了兩下,我一驚,誰在外頭?我一點兒沒發覺。
“睡了嗎?”
呼——我籲口氣,抱著被子坐起來,低聲說:“你怎麽來了?師姑說咱們不能見麵的。”
“沒見著啊,”他的聲音裏帶著隱隱笑意:“隔著窗,天又黑,規矩沒說我們不能說話啊。”
這個人還真會鑽空子。按禮是不能見麵,那意思,既然兩個人不湊到一起去,話當然也就說不成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心跳的很快,低聲說:“讓師姑看見一定會發脾氣的,你快走吧。”
“不要緊,她們在前頭,這兒沒別人。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哦,你想說什麽?”
我靠著床頭,緊緊抱著被子,好象怕他會突然推開窗子闖進屋來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但是……
心跳的真的很快,臉也熱熱的。
“這幾天累不累?”
“累死了!”我低聲抱怨:“真不公平,憑什麽你就不用受這樣的折騰?”
“嗯,辛苦你了。”
他的聲音很柔,柔的讓我覺得胸口有個地方莫名的一軟。
“想不想我?”
“呸,誰想你啊。”
他又低聲笑,笑的我有點心虛。
“三八。”
“嗯?”
“你把窗子開開。”
“我不!”我馬上拒絕。
“我就是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
“不行不行。”我一邊嚴辭反對一邊搖頭,不過我搖頭他也看不到:“反正明天就看到了,這會兒黑糊糊的你也看不見什麽,咱們就這麽說會話吧。”
我還擔心他會再要求,不過他卻說:“好吧,那咱們說會兒話。”
“你今天都幹什麽了?”
“嗯?今天麽?陪師伯師叔一起喝了幾杯……”
“你喝酒啦?”
“隻幾杯。”
唔,不隻幾杯吧?怪不得他的口氣和態度不大象平時。
他好象是靠在窗子上,我聽到窗扇喀的響了一聲,差點跳起身來。
我看著窗子,外麵也是昏暗一片,看不到他的身形。
不過我可以想象出來。他現在一定是一副慵懶模樣,斜倚在那裏,眉眼可能都比平時顯的柔和,唇角可能會有一抹笑。
我慢慢下地,走到窗子前,手輕悄的按在窗扇上。
心裏有點期待,又有點怯弱。
我輕聲喊:“鳳宜。”
聲音比剛才還要輕的多。
“唔?”他有些含糊的應聲:“想說什麽?”
“你將來,會不會有一天扔下我不管不問?”
他嗬嗬低笑:“怎麽,怕我變心?”
我的額頭慢慢靠過去,抵在窗子上。
他就在那一邊,我們離的很近,就隔著一層窗紙。
“想要我不變心,那你就要好好的巴結我,討好我啊。”
“呸,你這個厚臉皮!”
隔了一小會兒,他說:“三八,我不會負你的。”
我心裏象是浸了蜜酒,嘴裏卻說:“好聽話誰不會說。”
“嗯,那就我不說。”
“你,”我真讓他氣的哭笑不得。
“你把窗子開一點。”
“不開!”
“乖,開一條縫就行,我不看你,你也閉起眼不要看我。”
“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聽話,開開。”
我覺得他象大灰狼,在騙小白兔開開門。
但是好象手不聽使喚,被他的溫柔蠱惑了一樣,把窗子輕輕的掀開一點。
鳳宜的手從窗縫中伸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顫了一下,手向回抽了一點,沒抽出來。
他的手掌比平時熱,掌心就象是有火一樣。
我站在那裏,聽著他在外麵綿長平穩的呼吸聲。
他的溫度,似乎可以把我的手暖化一樣。
心裏奇異的,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低聲說了句話。
他的聲音很低,很柔和。
吐字卻很清楚。
他說:
執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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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好困。。今天折騰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