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褚威宏將車停在肖柏家樓下的臨時停車場裏,按照從公司電腦裏調出的地址麵無表情的走向B座301。
肖柏出了什麽事,他大概能猜到一二。
門鈴才響起一聲就聽到有人飛快向門邊奔來,速度之威武,以至中途絆倒了很多東西。
“啊,是你……您?”看清門外的訪者,失望之情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肖柏的形象讓褚威宏狠狠皺了下眉頭,他的樣子實在太憔悴潦草,下巴和鬢角滿是青色的胡茬,眼眶也凹陷下去,身上的襯衣領子像菜幹一樣耷拉著,但這不是在公司,追求員工形象的褚威宏什麽也沒說,隻是簡短闡明來意:“來看你。”
“哦。”肖柏點點頭,也不再細問,隻是塌著肩膀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把頂頭上司晾在走廊裏。
褚威宏跟在他後麵向室內走去,並體貼的將門帶上。
臥室裏的電腦發出翁鳴,不知道這台機子已連續運轉了多久,但是散出的熱氣和灰塵的味道在門外就能感覺到。
肖柏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的不斷按著F5刷新當前頁麵,從褚威宏的角度看去,邊欄同時打開的七八個網頁都是以求助尋人為主。
肖柏依次的打開,刷新,最小化,然後失望的歎口氣,之後周而複始,在這期間他的手機響了一次,肖柏飛快的接起來,然而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不是他在等待的號碼後便任由來電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褚威宏看了一會便向客廳走去,房間很亂,這點不容置疑,但是很多細節卻很說明問題。
譬如沙發腿桌子腿椅子腿這些貼近地麵的有棱角的東西都被包著厚厚的海綿;複合板材的地板說不上光可鑒人,但縫隙裏卻沒有惡心的積灰;接線板,插銷,充電器這些零碎物品都被妥善安置在收納盒裏,連電視和DVD旁邊都沒有散亂的電線……哦,多麽似曾相識的場景啊!
褚威宏心裏已經有了十分的譜,看來三天前被嘉亮撿回來的小家夥正是肖柏在找的人無疑了。
但是怎麽會鬧到非要離家出走不可呢?
褚威宏覺得有必要審審肖柏。
嘴唇和牙齒都難免會磕碰,誰也保不齊沒個煩躁的時候,吵架也算清趣之一,但竟然鬧到一方離家出走的地步,而且是絕對不可能會舍得離開愛人的小人,這實在不可思議。
錯一定在肖柏,褚威宏這麽認為。
在沙發上坐下,腦子裏盤旋的都是有關三堂會審的畫麵,正在這時臥室裏的電話又響了,肖柏接起來,聲音是急迫中暗含著暴躁。
“怎麽樣有結果嗎??什麽?沒有?!……沒有你打什麽電話啊!!啊,是雷卡遒斯啊,好好我知道都是我不對,但求你了,別在這個時候教訓我,先找到小柏要緊!……他哪都沒去過,身上又沒有錢,估計連我的電話號碼都說不全……”說到最後幾個字都快急哭了。
唉,早幹什麽去了?
褚威宏含著一口冷笑,悠哉的晃著二郎腿。
肖小柏身上的確沒錢,但是卻帶著一個錢包——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說人出門都要帶錢包,因此隻身在外,身上便隻帶了一個空錢包,還是舊的。
沒有常識還貿然變大還放出來亂跑——這都要歸咎於肖柏的疏忽。
不過要不是那隻錢包,褚嘉亮也不可能碰到肖小柏……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把話挑明,臥室又傳出一陣噪音。
肖柏已經忘了房子裏還有一個客人,並且是他的頂頭上司,三天以來毫無肖小柏的音訊這件事已經快把他逼到崩潰的邊緣。
而且大家都在責怪他,這個大家包括三個人,喬悅,雷卡遒斯和他自己。
掛上電話後泄憤般的胡亂按了通鍵盤,又把鼠標狠狠擲向牆壁。
“這些東西惹著你了?”褚威宏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口。
“我……弟弟丟了。”肖柏用力抱著頭,聲音啞的不像話,“已經三天了。”
“哦。”褚威宏了然的點點頭,刻意問:“你弟弟多大了?”
“他……”猶豫了一下,不確定的答道:“大概十七,或者十八了吧……”
“那不要緊,會自己回來了,不用這麽擔心。”
“你不懂!”真不想應付他,肖柏狠狠揪著自己的頭發:“他是離家出走。我們吵了一架,因為一些事情,看法不同,等我下班回來,他就不見了……”
褚威宏調整了一下站姿,肩膀斜倚在門框上,還是那種無所謂的冷淡語氣:“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就是這樣,逆反期嘛,在外麵闖一闖也好,吃點苦,自然就回來了。”
對於這種輕描淡寫並且根本不在點子上的勸解肖柏毫無辦法,隻得繼續揉搓著那頭亂發,一肚子的擔憂和恐慌悶在胸口都快把他憋炸了!
但是卻沒有一個合適的傾吐對象。
即使對方是老板又懂得什麽了?
什麽逆反期吃點苦頭什麽的,都是屁話!
他的肖小柏不知道有多乖,才不會和他吵架!他隻是,隻是……唉,都是自己不好,把事情搞砸了。
那種事情,原本就該循序漸進慢慢疏導的,可是他本身就沒經驗,又如何疏導別人呢?而且,那天半夜發現身體在肖小柏的撫摸下竟然會有感覺這件事也把他嚇壞了,對著同性,還是自己“養”大的小東西,竟然會有yu望,這根本就是十惡不赦嘛!
隻要一閉上眼,肖小柏抱緊身體靠在牆邊抽泣的樣子就深刻的浮上來,每一個線條都狠狠抽打著他的心。
已經三天沒有音訊了,附近的街道都跑遍了也沒找到人,隻要想到有可能發生的意外,任何一個微小的可能都令他無法忍耐。
看到肖柏痛苦得抓耳撓腮的樣子,褚威宏不知道有多開心,愈發想要惡劣的捉弄他一下,“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來?”
“為什麽。”總不見得是親自來告訴他已經被炒了吧。
炒就炒吧,反正他現在真的無心工作。
拾起無比結實的國產鼠標,肖柏繼續刷新頁麵。
“記得你說家裏有養小動物的,在哪呢?”說著,褚威宏做出左右張望的樣子,不等肖柏回答,又猛然指著床腳道:“為什麽都用海綿包起來?剛才在客廳也看到了,椅子腿什麽的都纏著海綿?”
“這是我家的習慣,這樣可以保護地板。”肖柏疲倦的應道。
“哦,不錯的習慣。”見對方仍然聚精會神的盯著顯示器,褚威宏微微一笑,舉起一件皺巴巴的小布料:“你看,這是什麽?”
肖柏隨意的瞥了一眼,下一秒就勃然變色,向著褚威宏直撲過去,最後吼著:“混蛋!還給我!!”
半個巴掌大的小塊布料,有袖子有領子,除了是肖小柏的衣服還能是什麽!?不知道對方從哪裏摸出來的,但是這顯然觸及了他的底線——肖小柏的東西,誰也不能碰!老板也不例外!
“喂喂!”褚威宏顯然沒料到這人說撲就撲,趕忙將東西藏到身後,並略有些狼狽的躲避肖柏的攻擊,“喂你看清楚——這不是你的,是我的!!”
“什……什麽?”伸出的手頓在半空。
“咳,確切的說,是我做的。”
如果沒看錯的話,冷麵逆光的臉微微泛紅。
肖柏看傻了。
“真是,不看清楚就來搶。”褚威宏將那小塊布料仔細疊好,然後收入西裝的裏袋。
“你說……是你做的?”肖柏心中升起一個巨大的問號,他盯著褚威宏泛起一點紅暈的臉看了良久,直到後者輕咳一聲避開目光。
“原來……”
褚威宏點點頭:“所以,和我就不必隱瞞了。”
肖柏目中的猶疑漸漸匯聚成了然:“原來你愛玩娃娃。”
“咳咳!!”褚威宏的臉徹底咳成了豬肝色,“好哇你,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不管你了!”說著佯作拂袖而去。
“啊啊——老板,等等,別!我,我這不是謹慎嘛!”肖柏死死抓住褚威宏的西裝袖口。
“這麽說您和我一樣……也……”
褚威宏端正神色,右手撫在左邊胸口上,“這個是我做給嘉亮的。”
雖然明知道對方按著的是收放小衣服的位置,但那肅穆的神色卻像宣誓一般虔誠。
“嘉亮……您的,表弟?”
“沒錯。”
“他,他也是……小人?”
“曾經是。”
“啊……”
“現在,是我的愛人。”
“什麽?!”這個名詞徹底震懾到肖柏,“愛人?!您說愛人??難道……難道嘉亮是女的?可我上次明明……”
褚威宏靠牆按住額頭,他怎麽招到這麽笨的員工的……
“嘉亮是男的,也是我的愛人,不行嗎?”
“行是行,但是……”肖柏小心翼翼的抬起眼:“那樣……您不就,不就成了同性戀嗎?”最後三個字很輕。
“沒錯,那又怎麽樣?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管他是什麽性別什麽物種呢。”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