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箐身體不是很好。
也許是因為從小養在深閨,缺乏鍛煉的緣故,經常會失眠多夢,而且特別敏 感,半夜三更稍微有點動靜都能驚醒過來。
淩晨四點多鍾起來小解過後,再躺回**,就怎麽也睡不著覺了。
翻來覆去勉強捱到天色初明,她便穿戴整齊爬起來,悄悄摸到甲板上去,趁著四下無人,伸伸胳臂踢踢腿,一個人蹦蹦跳跳地做起早操來。
之所以身體不好,無非是缺乏體育鍛煉,平日裏又要蓮花秀步地扮作淑女,除了早晨能夠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之外,她還真找不出別的可以運動的機會來。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前世最拿手的除了世代家傳的蜀繡針法,就數從小練就的民族舞蹈了,工作之餘沒事還去朋友開辦的健美中心客串領舞教練,這樣活潑好動的她,穿越過後竟然還會因為身體素質不好而半夜失眠,不得不早起重修第七套兒童廣播體操……
廣播體操自然不如舞蹈更富有魅力,比劃來比劃去,自從畢業便開始從事民族舞蹈演員專業的她自然而然地又開始走職業路線,嘴裏輕哼著節奏,手上大幅度搖擺甩袖,將一曲《大地飛歌》演繹得喜氣洋洋。
正一個人蹦來跳去舞得正歡,朦朧的晨光忽然黯淡下來,雲小箐身子一僵,手上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扭頭一看,原來是旁邊一艘同方向行駛的客船速度較快,正徐徐擦肩而過。
天色還很早,四下光線昏暗,籠罩在一團濃重的晨霧之中,放眼望去,那艘船上除了幾隻在寒風中飄搖不定的八角玲瓏宮燈之外,一片漆黑。
雲小箐抹了抹額際浸出的熱汗,到底沒好意思再肆無忌憚地載歌載舞,正想低調地轉身縮回陰暗處,誰知還沒來得及動腳,一轉眼又看見旁邊那條船上靠船尾處竟閑閑立著一名半大的少年。
恰巧那部分結構迎光,兩艘渡船又漸漸靠得近了,雲小箐本身沒有什麽‘身為千金小姐,被看光了這輩子就玩完了’的封建思想,便微微眯起雙眼,毫不客氣地將對方的姿容笑
貌盡收眼底。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卻生得骨骼均勻,手足修長柔韌,麵相俊秀清逸,一雙眸子更是熠熠生輝,仿佛天幕上最閃耀的星辰一般,十分璀璨奪目。
可不知怎地,她看著他,總覺得這小子表麵光鮮,骨子裏卻似乎與眾不同地散發出放 浪不羈的氣韻,給人一種閑雲野鶴的味道,有種看過一眼之後便從此刻骨銘心的感覺。
少年一身寬鬆柔軟的天青色中國傳統武術套裝,腰際束著一條墨藍色絲絛,佩戴著高貴溫潤的墨玉墜子,手握一柄寒光瀲灩的青雲寶劍,即使這副清逸出塵的好容貌,也掩飾不去他身上那種野性的,或者可以形容為如風一般無拘無束的自由浪漫的氣息。
不似達官貴人,竟好像自幼放 浪天地之間,自由散漫慣了的山野少年……
卻偏又於眉宇間凝聚了幾分不容旁人小覷的高貴凜 然。
那般與眾不同的氣質,倒讓雲小箐屏息靜氣,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她望著他,突然聽見那少年一聲嗤笑,緊接著手舞足蹈比劃了兩個動作,差點沒把雲小箐氣死。
——他比劃的動作,正是在模仿自己方才跳舞!
噢,臭屁小孩!
雲小箐一雙手氣得都快哆嗦了,偏那臭小子不肯罷休,又肆無忌憚地望過來,將兩隻手指含進口中,衝她吹了聲嘹亮的口哨。
眼中光芒明亮,嘴角勾起戲謔嘲諷的弧度。
那般玩世不恭的神情,配合他一張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具有十二分的挑釁性。
雲小箐越看越火,硬是深吸了好幾口涼氣,才強摁住即將脫口而出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欲望,迅速低下頭來,一雙杏眼靈活地左顧右盼,猛地發現不遠處的甲板上橫躺著一隻斷了半截的漁叉,當即想也不想地衝上前去,也懶得和他多說廢話,抓起漁叉猛地一把投擲過去,心想著:我丟死你個死不要臉的!
那少年萬想不到對麵船上看似婉約柔美的小姑娘發起飆來竟這麽厲害,微微一愣神的
功夫,已來不及閃避,隻好雙手架起手中青雲寶劍正麵抵擋。
‘嗆啷’一聲,半截漁叉重擊在少年手中寶劍之上,又反彈出去,狠狠砸在甲板上麵,發出重物落地時與木地板交擊的巨大聲響。
兩人不約而同都嚇得各自倒退一步。
聲音太大太沉重,倏然打破了清晨的寂靜,驚得兩條船上各自的仆役聞聲吵嚷著跳起來,還以為出什麽岔子了呢。
雲小箐為了避嫌,忙不迭左顧右盼一回,慌慌張張提了裙子往樓梯下跑,剛轉過回廊,猛地一頭撞進一人懷中,嚇得渾身又是一個激靈,急忙往後連退兩步,穩住身形,這才看清楚對方的容貌。
大約四十出頭的模樣,一身尋常仆婦的裝扮,卻是從沒見過模樣。
她嚇了一跳不假,可沒想到那被她撞到的仆婦竟比她驚嚇得更厲害,甚至還‘啊’地驚呼了一聲。
雲小箐聞聲忍不住詫異地抬起頭來多看了她兩眼。
那仆婦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垂下腦袋,將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掩藏起來,‘噗通’一聲跪下,顫栗道:“奴才該死,衝撞了姑娘,還望姑娘恕罪!”說完,還誠懇地向雲小箐磕了個頭。
這,太誇張了吧?撞一下便需要伏跪在地磕頭求饒麽……
連旁邊往來的奴婢小廝也忍不住扭過頭來看稀奇看古怪。
雲小箐目光微閃,表麵上卻不動聲色,趕緊上前兩步躬身將她攙扶起來,溫和笑道:“媽媽這是做什麽?可真是折殺我了,不知道的背後還不知道怎麽議論我這做主子的如何苛待下人了呢,好媽媽,這寒冬臘月的,地板涼,快請起來吧。”
她本來還想伺機詢問這位媽媽姓甚名誰的,可又顧忌著唯恐這媽媽原是‘自己’認識的,如今要是再問,豈不暴露目標了?
又見她被自己攙扶起來之後,神色平和自如,已全然不似當初,心下更是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的警覺。
便隻是暗中將這名仆婦的容貌特征牢記在心,以便日後識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