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後娘娘偶然間的一語雙關,雲小箐豁然驚覺,遂此後無論娘娘再如何親和慈祥,但凡她出口詢問她的每一句話,小箐無不謹慎地在腹中韻味三回,深思熟慮過後,方才作答。

幸虧她學表演係出身,隨機應變能力較常人更強上許多,因此麵對娘娘一番問答下來,雖然暗地裏緊張不已,表麵上卻未曾露出絲毫紕漏來,也算是瞞天過海去了吧。

什麽家常閑話,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就罷了,誰知說著說著,娘娘似乎很滿意她這個‘兒媳婦’,特意憐愛地伸手撫了撫小箐的腦袋,柔聲問道:“好孩子,你機智大方,聰穎過人,我很是喜歡,你看,你們來得匆忙,我也未曾準備什麽見麵禮……這樣,我許你一個願望,你要有什麽想要的,和我說,好吃好玩的,我都賞給你。”

娘娘這話雖然說得和藹可親,雲小箐心下卻不由得‘咯噔’一跳:她現在確實有個非常強烈的願望,隻是不知此時此刻當講不當講……

於是小箐沉默下來,雙眉緊鎖,垂首做沉吟深思狀。

一旁的白錦還以為她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呢,連忙陪笑著幫腔道:“她一小孩子有什麽想要不想要的,這宮裏好吃好玩的,孩兒怎肯虧待了她,母後您……”‘就放心吧’四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來,突然瞥見雲小箐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白錦張著嘴,有些尷尬地頓了頓,正莫名其妙杵在那裏不知該接什麽才好,忽見雲小箐站起來,往後連退三步,然後畢恭畢敬地在皇後娘娘麵前跪下來,伏地連叩三個頭。

“你這是做什麽?”白錦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她:“快起來!”手伸到一半,卻被皇後娘娘攔下來了。

白錦側過臉驚詫地望向母後,見後者一臉波瀾不驚地回望著自己,似乎還順便遞了個眼色過來。

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麽,白錦身子僵硬片刻,緩緩將伸出去一半的手臂又收了回來。

就聽皇後娘娘和藹道:“好孩子,別怕,我既然許了你,就自然是要履行承諾的,你有什麽願望,隻管說,就算說錯了,念你年幼,也不予以怪罪。”

雲小箐聞言,心道:這皇後娘娘不過三十多歲,竟能如此深刻透徹地看透人心,實在是厲害啊!果然是常年浸**在這爾虞我詐的宮中的女子,絕非白錦此刻修為可能相提並論的。

想到這裏,她心裏反而明朗起來,便再次叩首,直言不諱道:“既然娘娘這麽說,那就請恕小箐直言了……小箐懇請娘娘恩準,如他日姝容華獲罪於天,請允許江氏不受其牽連而落得全族至滿門抄斬或流落他鄉的悲慘下場!”

這話雲小箐憋在心裏,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找著機會,也沒找著可為其遮風避雨的‘大樹’,如今借這個契機說出來,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江小喜自入宮以後,不斷地為了自身的利益設計陷害後宮妃嬪,手段之殘酷苛刻,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一開始雲小箐還以她‘根基不穩,需要防守自衛’在心下不斷替她開脫,後來,自從得知那名叫‘竹青’的丫鬟慘死江小喜毒手之下,就徹底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要與她決裂!

不僅是她要與她決裂,還包括江氏整個家族,這一點義不容辭!

否則不知什麽時候,那江小喜詭計敗露,或是在宮中做出什麽駭人聽聞的事情來,整個家族跟著她莫名其妙地覆滅了,就實在是虧大了。

“哦?”皇後娘娘固然猜到雲小箐所要請求的‘願望’並非兒戲,卻也未曾想到她竟然能拿準這其中利害關係說事,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又很快反應過來:這丫頭好厲害啊!竟一語直指關鍵!

那江小喜入宮以來,所作所為,作為一宮之主的皇後娘娘,她雖然嘴裏不曾說過什麽,心裏麵卻十分清明,好像江小喜這種喜歡折騰得一家子雞飛狗跳的女子,以往後宮中也不是沒有過,不過現

在都已經被明裏暗裏‘清理’掉了:不是賜白綾一條勒死,就是打入冷宮一輩子不得翻身。

反過來觀察江小喜的言行舉止,很可能將來會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條不歸路,而雲小箐必定是規勸不成,又不願當麵與其反目,所以才背地裏來求自己:這姐姐她是不能要了,可家族卻不行,還望娘娘網開一麵,放他們這些無辜之人一條生路!

沒想到這女孩子小小年紀,竟能看透這一層,實在是難得……也好,就許了她吧,省得她將來嫁給錦兒,還有所後顧之憂。

這丫頭心智如此聰慧伶俐,又生得這般好容貌,自是有本錢嫁入皇家的。

皇後娘娘忍不住暗自點了點頭,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虛扶一把,輕笑道:“好,好,既然答應過你,你又是頭一次向本宮開口,本宮自然不能自食其言……便準了吧!”說著,吩咐左右女官將小箐攙扶起來。

雲小箐大喜過望,聞言連忙又向皇後娘娘叩首,然後才爬起來,仿佛方才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繼續笑嘻嘻地陪侍一旁與娘娘閑話聊天。

直到這個時候,一旁幹看著事件發展的白錦才終於明白過其中味兒來,不由得點了點頭,續而又想到:這丫頭……一準是參與過於江小喜同流合汙的,如今見覆水難收,她便支出這麽一招來中途開溜!

心裏明白歸明白,卻又不能不給小箐幾分麵子,當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她啦,於是隻偷偷瞭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含笑,似有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雲小箐才不吃他這一套,全世界她也就隻吃的定他一個,見狀便可愛地皺起小鼻頭,俏模俏樣地衝他扮了個鬼臉。

兩人一副孩子氣地你來我往,被旁邊眾人看在眼裏,忍不住樂得笑出聲來。

於是場中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將方才彌漫開來的陰霾驅散殆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仿佛又更進一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