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箐雙眼一凜,挑了挑眉。

她就說呢,原來如此。

找不到罪魁禍首便隨便亂指著勢單力薄的小廝害人麽?說是審訊,實則屈打成招!這群奴大欺主的媳婦婆子,竟然囂張到了這份上!

隨隨便便呼來喝去,說罵就罵,說打就打,也沒見使個人上來支會通稟一聲,還有沒有把她這正兒八經的主子放在眼裏?倘若放任不管,不僅那少年平白受了冤屈,往後自己人心盡失豈不更是得不償失?

今兒個這事,她還非管定了!

“去,叫他們住手。”雲小箐微微頷首,扶著嫣容臂膀,輕輕拍了拍,淡然道:“我隨後就到,你先去給我把這群奴才的氣焰都壓下來,就說我說的,不許用刑。”又望了櫻紅一眼:“你也別站著了,過來繼續替我換衣裳吧。”

二人見雲小箐驀然端凝出一副冷煞的氣焰,與從前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心中凜 然,急忙各自應諾了,不敢耽擱,利落地動了起來。

待雲小箐穿戴整齊下得樓去,還沒進大廳呢,老遠就聽見那婆子頻頻冷笑,尖刻道:“這是我們江家的事兒,還犯不著你們雲家的小姑娘出頭,我們江家可是大戶人家,家規嚴厲著呢,姑娘身體不好,還是自個兒老老實實呆房間裏好生歇息吧!”

“你……”嫣容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袁媽媽說的可不是嘛!”旁邊一名身材瘦削,頗有幾分姿色的媳婦見自家媽媽占盡了優勢,忙不迭火上澆油道:“你們雲家那位小姐,小小年紀,不知世事,一天到晚隻知道以淚洗麵,要死要活的,難不成她還想下來當眾表演一番不成?”簡直就是個活生生的喪門星!

最後一句礙於主仆有別,到底沒好意思往外說。

“嗯?說的好熱鬧啊!”恰好雲小箐一路行來,把二人對白都聽了個正著,唯恐打斷了,還專門在門前侯了一候,見這會子時候差不多了,才冷

冷清清地笑著,緩緩走了進來。

步弧不大,很有幾分自持身份的矜貴莊重。

場麵登時顯得十分尷尬起來,那袁媽媽本是端坐在大廳正前方的太師椅上,她雖背地裏口出狂言,當麵還是沒那賊膽敢在主子麵前坐著不挪地方的,便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向雲小箐福了福,生硬道:“姑娘……您身子不好,好生在房間中歇著便是,何必下來,萬一落得個傷風感冒什麽的,我們做奴才的可擔待不起!”

“哼,聽袁媽媽這麽說起來,倒是我辜負您一番好意了?”雲小箐冷笑一聲,正待與其正麵交鋒,旁邊那被人五花大綁的少年突然‘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以膝代步往前挪移幾步,淒慘鳴冤道:“姑娘,姑娘!求您開開眼吧,真的不是我幹的!”

雲小箐憐憫地側臉看了他一眼:那少年年紀不過在十五、六歲之間,容貌清秀,體格纖瘦,蒼白的麵頰上赫然印著層疊紅 腫的指印,薄唇唇角邊溢出一絲殷紅的血漬……他們打他了,下手很重!

好狠的心腸啊!

眼神如刀鋒般迅速從那耀武揚威的婆子一張老臉上掃過,止不住打心裏麵又翻湧上來一股子十分厭惡的感覺。

抬手截斷了少年的話頭,雲小箐上前兩步,在距離袁媽媽方才端坐的太師椅三步之遙站定,麵無表情地吩咐左右:“這椅子髒了,坐不得了,另給我換張新的上來。”

任誰都看得出她這是在故意抬杠,旁邊侍奉的小丫鬟開罪不起主子,隻好歉意地望了袁媽媽一眼,趕緊答應著,上來兩人,將袁媽媽坐過的那張太師椅抬隔壁的房間去了,又有靈巧機敏的丫鬟彼此使了個眼色,抬上來另一張太師椅,十分乖巧地鋪上了富麗華貴的虎皮椅搭子,恭請穆姑娘入座。

嶄新的虎皮椅搭柔軟舒適,是當下最好的椅搭了。

小丫鬟這副舉動不免有討好之嫌。

雲小箐抿著唇,滿意地微微笑了起來。

那袁媽媽在旁邊氣得額角青筋暴突,牙齒咬得咯嘣作響,卻始終礙於主仆身份有別,隻得怏怏侍立一旁,愣是不敢有半個‘不’字。

待入了座,旁邊自有小丫鬟奉上茶來。

雲小箐端起來,以碗蓋屏退茶葉渣滓,細細抿了一小口。

西湖的龍井……

心中若有所動,下意識地又抬眼往大廳中溜了一眼:丫鬟仆婦統共二三十人,左右還侍奉著十餘名聽候差遣的小廝,這三四十個人立在下麵,一個個低眉順眼、噤若寒蟬,整座大廳除了輕微的呼吸之聲外,竟然鴉雀無聲,便是繡花針落在地上,也清晰可辨。

動靜之間竟然這般好氣魄,江家果然門庭富貴,家規嚴謹呢!

雲小箐佯裝視若無睹,又垂首故作鎮定地抿了一口茶,手心卻止不住浸出細密的冷汗。

自己竟然有怯場的跡象!

無論如何,好歹她爹也是當朝正四品朝官吧,自己也算得上是官家千金小姐,人家稍微擺出點陣仗來,她怎能就這麽輕易地被嚇著了呢?

決不能輸了氣勢,被人家小瞧了去!

思及此,雲小箐便又強摁下胸中的紊亂,一派輕巧閑適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碗,抬眼望了那婆子一眼,笑道:“袁媽媽方才說什麽來著?再說一遍來,我也聽聽?”那話看似溫和,語氣卻寒刀霜劍似的冰冷。

那婆子嘴角抽搐了兩下,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麵早就替換了翻說辭,聞言強撐著笑臉,道:“我的意思是,姑娘才落了水,身子骨弱,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參合進來,免得勞神傷身。”

“哦~我聽明白了,”雲小箐眼中光華琉璃,說不出的明亮,訕笑道:“媽媽 的意思是說,我這種人,身份低賤,又沒什麽家世背景,即使被人暗中陷害推下江中淹死了,也不過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罷了,犯不著大張旗鼓追查下去,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