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災難
這一年的中秋,對南域百姓來說,就是個災難。
月光城被雨水淹沒,鄰近的城鎮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大雨依舊滂沱一陣、歇一陣,然後繼續滂沱,好似沒有盡頭……
受災範圍以月光城為圓心,每一日都在向四周蔓延。
中秋節前夕,又有三個小城相繼傳來水淹的消息。
南離城因為收容了月光城的全部災民,此刻已經顯得有些飽和,即便能再擠一擠、甚至發動全城百姓私人家裏接濟受災民眾,也解決不了多少。
何況,這一接濟,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能解決,為安定人心,他不能再大開城門救濟其他災區湧來的災民了。
怎麽辦?
喬世瀟仔細思索後,親自前往南域第二大城——南涯城,想找當地知府商議,希望南涯城能和南離城一樣,臨時建立一個賑災機構:城門口撐起避雨棚,發動城裏醫館無償提供看診服務,對湧來的災民進行身體檢查,城內的公祠、學堂等所有閑置區域,城裏救濟站,接濟老弱婦孺,壯年男子和南離城一樣,臨時編入防護對,維護城裏城外的秩序。
經過南離城近一個月來的施行,喬世瀟覺得這個賑災方案還是挺有成效的,至少沒有出現擁堵、暴亂現象,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隻要南涯城也願意照他提議的這麽操作,一定能有條不紊地安頓好最新湧出的這批災民。
南涯城地處南域東界,如果把南離城比作南域當頭頂梁柱的話,那麽南涯城就是東牆的粗椽木,其他各城就是普通的木柱。
南域十一城,尤以這兩城為馬首是瞻。月光城離南離城近,災民基本都選擇南離城做第一投奔點無可厚非,可介於兩城之間、距離差不多遠的其他城,就未必都選南離城了。特別是離南涯城近的小城城民,直接選擇南涯城為投奔點。
可他看到了什麽?
當喬世瀟乘馬車來到南涯城城外,被城門口哀聲遍地的景象驚呆了。
或淋著雨、或裹著蓑衣,或撐著破傘的大片災民。被南涯城拒在了城門外。並非嚴進嚴出地等著受檢和安頓,而是徹底地被拒之門外。
“他瘋了啊!居然坐視不理!”
喬世瀟嘴裏低咒著南涯城的知府,迅速躍下馬車,想擠到前麵去找城門官,可黑壓壓的人牆,根本沒辦法讓他從中通過,袍擺往腰間一係,提氣縱身,一口氣躍過了人群,眼見著城門口無處落腳。索性牙一咬,攀上了城牆,和城門官打了個照麵。
“喝!誰啊你!竟敢……”
“本官乃南離城知府喬世瀟,有事急見你們知府大人!”
“喬……喬……原來是喬大人!啊哈哈,小的真是有眼無珠。隻是,喬大人怎麽就……這麽上來了啊……這讓小的好生為難……”
喬世瀟原本正撣著衣袍上的雨漬,聽城門官話裏有話的意思,蹙起眉,抬頭看他:“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南涯城關著城門,城門外又堵著災民,我要見你們知府大人。莫不是要在城下高聲呼喊嗎?”問題是,喊了你就聽得見?就會給我開城門?
“這……小的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閉城是知府大人下的令,小的一介城門官,自當聽命行事……”
“行了行了,別在我跟前嘮一套有的沒的。你們知府大人此刻在哪裏?快帶我去找他!”
城門官原本還想再囉嗦幾句的,可一見喬世瀟已經沉了臉,隻好吞下了未出口的話,帶著他去找自家大人了。可心底還是有些忐忑不安,要是被自家大人得知。南涯城的堅固城門雖然擋住了四處湧來的受災百姓,可還是擋不住輕功厲害的主。若非來的並非喬世瀟,而是手提刀劍的惡民賊子,這罪責可不輕,說到底,總歸是自己這個城門官的失職,沒守好城門,希望眼前這位喬大人不會在自家大人跟前多嘴……
喬世瀟才沒那麽多工夫和南涯城知府閑嘮嗑,他此行前來,就是希望南涯城能打開城門,規範地接濟災區難民。
可南涯城知府吳進竟然拒絕了。
“喬大人,您的施恩壯舉,我們都看在眼裏,也很欽佩!可要我南涯城也學你南離城那套接濟方案,請恕我無法做到。”
吳進在府衙廳堂客氣地接待了喬世瀟,可在聽完喬世瀟說明來意後,絲毫不做停頓,就搖頭直言駁回了這項提議。
“吳大人的理由是什麽?”喬世瀟的臉色已經從方才的黑沉,轉而冷凝了。
“做官先做人、萬事民為先”,素來是選拔官吏的第一要素,可為何一套到現實,就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到底是他想得太簡單了,還是這人心實難琢磨?
“喬大人莫非還未收到來自朝廷的消息?據說在大同任質子的金狼國太子,被金狼國派人救回去了,此刻,金狼國正舉兵進犯我大同北關,皇上忙著北關的戰事,無暇顧及南域這邊的水患,我若是答應了喬大人,開城門濟災民,日後開支,誰來承擔?朝廷擺明了不管了……”
朝廷擺明了不管了……
皇上無暇顧及南域水患……
回南離城的路上,喬世瀟的腦海裏,始終盤亙著這兩句話。
可就算朝廷不管、皇上無心,他也不能放任災區百姓顛沛流離。放任的結果將比眼下的水患更嚴重,一旦雨停迎來日出,氣溫陡升,瘟疫肆虐,迎接他們的將是一茬又一茬的生離死別……
“走!去靈秀城!”
喬世瀟這一日從大清早奔波到夜半,趕到了靈秀城。途中好些路段出現泥石流現象,差點車輪就陷進去了。
闕聿宸一聽喬世瀟連夜回來了,披衣趕至前廳,未免歇下的女眷們擔心,忙讓青焰取來他一套他的新袍,先讓他洗澡洗頭,待洗淨出來,兩人對坐燭下,邊吃宵夜邊談正事。
喬世瀟將從吳進那裏聽來的消息轉述給了闕聿宸,末了,問:“朝廷所做的這個決定,你有收到消息嗎?”
闕聿宸搖搖頭,沉吟了片刻,道:“這才幾天,就算有消息,應該也還在路上……”
“那吳進怎麽會知道?難道他隻是瞎猜的?”
喬世瀟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海鮮麵,擱下碗,抹了抹嘴角,皺著眉道:“可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瞧著不像是瞎猜……”
“也許他另有人在朝中,隨時關注著皇上決策,隨時在給他飛鴿傳書……不過你也別太急,實在不行,就選個地勢高的平地,搭建帳篷,就地避災,至於吃食、藥材,我來補給。等這場雨過去,再選個長久居住的地。”
闕聿宸見他這些日子不見,整個人已然清瘦不少,遂安撫道。
“臨時搭建帳篷倒是不難,難就難在長久居住的地兒……如今的雨勢,也不知何時會停,那些新淹的城鎮,如果和月光城一樣,來個全城淹沒,那就麻煩大了,那麽多百姓,一時去哪兒安置?靈秀城這裏我也想過了,除卻玉家那座老宅子還能安頓百來是個人,其他根本沒什麽空宅邸……”
“田莊那裏倒是還有幾排空屋舍……”闕聿宸手指輕叩桌麵,挖空心思地想著能不限時日容納人居住的空屋邸。
喬世瀟刷的起身,“不行!還是得讓南涯城開城門,那是最好的辦法,離災區近、也便於同意管理,安頓到民宅,那是最沒辦法的辦法……對了,”喬世瀟忽然想到什麽,眼前一亮,“你不是有道令牌嗎?吳進要是不肯合作,你的令牌借我一用!”
喬世瀟說的令牌就是闕聿宸的那麵“奉恩鎮國公”令。
“對啊!”闕聿宸也想到了,二話不說,讓青焰去他書房將令牌取了來,交道喬世瀟手上:“必要時還是得施壓。”
“我用完就讓人盡快給你送來。放心!隻做這一用途,不會濫用。”喬世瀟握著令牌,拍了拍闕聿宸的肩,鄭重保證道。
闕聿宸白他一眼:“你說得這是什麽話!不過是個身外之物,能有它發揮的一席之地,總比壓箱底好。你盡管收著,保不齊還會用到。”
“謝了!”喬世瀟抿唇一笑,和他輕擊一掌。
“兄弟之間,說什麽謝!”
……
是夜,喬世瀟未免吵醒妻女,就宿在了前院。次日清晨,才去“靜雅居”看望許久未見的妻女。可南離城和災民還需要他馬上趕回去,故而沒多做停留,寬慰了妻子幾句,又滿心愧疚地吻著她連說好幾聲抱歉,原定的婚期怕是要延後了。
葉槿瀾當然不介意了,反過來叮囑他身體當心,看著清瘦不少的他,她心疼得難以複加,甚至想把元元交給婆婆,親自跟他去南離城貼身照顧他。這個提議理所當然被喬世瀟駁回了,開什麽玩笑!那一帶如今可說是南域最亂的地方,途中又危險,他怎能讓妻子涉足。
等喬世瀟告別妻女和母親等人出來,闕聿宸已經套好馬車再等他了。就算南涯城願意開城門救災,騰出地方收容災民,吃食方麵,對吳進也不能抱太大希望。
可時間緊迫,他隻來得及準備六輛馬車的吃食、一輛馬車的藥材,其他的糧食藥材,等再籌措幾日,他再著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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