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難為 6 “蝕米”的小母雞

那廂,闕夫人也正滿心擔憂著。

偌大的將軍府,若真把季侍郎家的寶貝嫡女給弄丟了,姑且不論那孩子是否真如外界傳聞的那般頑劣不堪,可傳出去總歸不好聽。

何況,季夫人此番攜女前來,除了敘舊,主要是受她母親秦老夫人的所托,來向她打聽宮裏近況的。如今宮裏的情況未打探清楚,卻把她女兒給搞丟了,這可真是……

“娘?您怎麽一大早坐這兒?不怕受涼嗎?”

闕聿宸在書房處理完公事,想了想,起身來到主院。

剛踏進院門,就見母親獨坐在回廊盡頭的八角亭裏,遂大步走了過來。

闕夫人聞聲是自個兒引以為傲的兒子,忙欣喜地轉過身:“就快出三月天了,能涼到哪兒去?對了,你真沒瞧見季侍郎家的閨女?那孩子昨兒瞧著挺伶俐的,怎麽……”

闕聿宸深幽的眼眸閃過一絲微光,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清冷無波。

“沒,兒子一直在書房。”

“也是……你呀,就是太悶了!以往駐守邊關,為娘管不著,可眼下都在家了,怎的也不出來陪娘多走走?若是嫌娘老了不中用,找幾個同僚出去聚聚也好呀,這麽好的天氣,整日窩在家裏鑽在書房,依我看哪,你人都快鑽傻了。”

“娘!”闕聿宸聽了哭笑不得:“兒子此番回都,是奉皇命來考核武舉的,等過了五月,又該回北關了。”

說到這裏,他麵露愧意。

自從九年前,父親救駕先帝傷重不治,這幾年間,三個姊妹又相繼嫁人,雖說夫家都在逐鹿城,可畢竟是人家的媳婦了,不可能時常回娘家。這偌大的將軍府就隻剩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一旦他領兵出征或是操軍訓兵,更是獨留母親一人,的確會寂寞冷清……

“是是是——男兒誌在沙場嘛!娘省得!真真和你爹一副德行!”

闕老夫人自然看出了兒子的一片孝心,不過,冷清歸冷清,心裏卻清楚:兒子不適合朝廷裏的官官傾軋、爾虞我詐,和他爹一樣,適合更廣闊的天地,譬如叱吒沙場。

遂打趣地笑笑,扯開了話題:“可無論怎樣,你的年歲不小了,二十三啊……想當年,你爹娶我時算得上大齡了,也不過就二十二,可瞧瞧你現在……”

闕夫人還在意猶未盡地嘮叨,卻聽回廊外傳來大丫鬟的通稟:“夫人,將軍,季夫人有事回稟,說是季四小姐已經找著了。”

一聽是這事兒,闕夫人連忙讓丫鬟請秦氏過來。

秦氏跟著丫鬟步上八角亭,才發現闕聿宸也在,忙向他施了個禮,一臉歉意地對闕夫人解釋說:“小女頑劣,一大清早跑出去閑逛,不想,在園子裏迷了路,讓夫人擔憂了。”

一聽是這原因,闕夫人不禁哈哈大笑:“迷路啊……也是!這園子的確大的很。別說寧歌第一次來,就是我,初搬來那會兒,也繞暈過好幾次……這要說起來,還得怨我!見著東園住一家子盡夠了,就把西園給閑置了,想著等聿宸成親了再用,平日裏除了幾個打掃婆子,便沒再另外派人……”

說到這裏,闕夫人不禁想起救駕而亡的先夫。雖然唇角還掛著笑,眼角卻泛起了潮潤。

九年了啊!一晃九年,夫君,您在天上過得可好?托您的福,我和聿宸他們有幸住進了這座堪比皇宮的富麗宅邸,然而,若是能換,我寧願回到從前居舍雖窄卻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日子……

闕聿宸一看母親的神情,就知道她又想起了父親,暗歎了聲,伸手攬了攬母親的肩,柔和著神色提醒:“娘,季夫人還在呢。”

“哦……”闕夫人回過神,借著低頭拿繡帕抹去了眼角的濕潤,抬頭朝秦氏歉意地笑笑:“讓你見笑了。寧歌她人沒事吧?”

秦氏自是知道闕家這番變故的,遂在心裏也替她唏噓。聞此言,忙搖頭道:“人沒事,就精神看著不怎麽爽利,妾身怕她大清早著了冷風,就沒讓她跟來向夫人請安,免得衝撞了夫人。”

闕夫人聞言,忙擺手道:“誒,這個時候還提請安做什麽……就讓她歇著,等用了午膳,我差人送你們回去。我倒是想多留你們母女倆住幾天,兒子不陪我,這府裏都沒半個說話的人。就怕季侍郎念著你們母女倆,還道我把你們怎麽了呢……”

闕夫人說著,抿唇輕笑起來,繼而想到秦氏此番前來所托的事,遂轉過頭,問一旁的兒子:“說到這個,宸兒,你可知皇上打算如何懲戒秦昭儀?”

秦昭儀是秦家入宮的女兒,不知何故在禦花園衝撞了喬貴妃,事後才知,喬貴妃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雖然經太醫診斷母子皆安,可此事可大可小,若喬家執意借題發揮,皇上即便心疼秦昭儀,麵上也必定向著喬家。

哪怕喬貴妃沒懷龍胎,以喬家在朝中的地位,特別是喬貴妃的同母胞兄喬世瀟還是新繼任的兵部尚書,皇上也絕不會偏袒秦家。

故而,一聽聞這個消息,秦老夫人當即昏了過去。一蘇醒便差人連夜趕來逐鹿城,囑咐閨閣時與闕夫人關係還算交好的大女兒,前來將軍府探探宮裏的近況。

秦氏心裏清楚,母親此番托付,怕是不止麵上的這些說辭。除了要她打探宮裏的最新消息,最主要的,是希望通過闕府,能給喬家造成一種秦家有闕家照應的表象,希望喬家在這事的處理上,別真太過了分。

故而,昨日抵達將軍府時,她特地讓自家馬車散了軲轆架,直到日落時分都沒能修好。

闕夫人素來性子豪爽,見此情景,也沒多想,客氣地邀了她們母女倆在闕府宿夜。

哪曉得秦氏母女倆其實各帶著陰謀算計。

隻不過,小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大的還沒確定事成與否。

闕聿宸在母親開口的一刹那就已理清這其間的彎彎繞繞,就是不知那“蝕米”的小母雞對自己下歡情散這一事,究竟是她自個兒沒腦子的餿主意,還是季家一大家子的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