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從河源縣到清流鎮,山山水水不可勝數,有一處地勢最為險要。

此山之名甚是文雅曰采香山,隻因為山上多丹桂、辟芷、秋蘭、木蘭等花樹,因而得名。

隻是山名雖然好聽,路途險峻在方圓百裏,當屬頭籌。這不是辛夷第一次從采香山路過,但是心頭總有一種不安徘徊著。

若是春天來到采香山,萬物複蘇,點點嫩青,淡淡鵝黃,別有一番風情。

行至山腳下,隻見山色蔥蘢,筆峰挺立直透雲霄,鳥兒爭鳴,山脈連綿起伏。

辛夷依稀記得,等上了山,上麵還有幽深曲澗,道路狹窄,有的隻是勉強能讓一輛馬車通行。

膽子小點兒的,駕馭馬車時,不敢四下張望。

要是不巧遇到了反向的馬車,還要退到平坦的地方,才能避讓過去。

柳元景極目遠眺,並不當回事兒,策馬在前帶路。汪清直驅車在後麵跟著,青鬆跟他並肩而坐。

相處了這麽多天,青鬆對化名祝京的柳元景印象有所改觀。

他沉默寡言,但是決斷能力很強,一路上都是他在安排幾人的食宿,還有行程。 青鬆本以為,像柳元景這樣長著一張俊美的不像話的男子。會想書上所有的繡花枕頭一包草,中看不中用。

要是那樣,他這一路也不用看著小姐和柳元景的互動心酸了。

怎麽看。兩人都是極其般配的,他讀了那麽多話本,裏麵所說的才子佳人,不過如此了。

馬車吱吱呀呀沿著山道往上走,辛夷聽著林間風聲,生出了看風景的心思。

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隻是才掀起車簾一角。獵獵山風,魚貫而入。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風吹著她的鬢發,往後飄著,青鬆局促不安的將身子讓了讓。

馬車外風景秀麗,辛夷含笑看著林中鳥兒。心念一動說到:“青鬆,你來這裏坐會兒,讓我在外麵吹吹風,太悶了。”

“是,小姐。”

“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

馬車已經走了近三個時辰,正好到了一個開闊的平台處,柳元景耳尖聽到了辛夷的話,遂拉住韁繩說:“籲——,在這裏休息一下。然後用點兒幹糧吧。” 辛夷先扶著劉婆婆下了車,自己才跟著跳了下來。

青鬆在地上鋪上一塊布,讓辛夷和師父師娘坐下,柳元景則在旁邊撿了塊幹淨的青石,隨便一坐。

這次一起趕路,辛夷發現柳元景的潔癖似乎不見了。風餐露宿也從未見他挑剔什麽。

坐在地上,手裏拿著硬邦邦的幹糧。辛夷一邊喝水一邊吃,不然總覺得嗓子被磨得幹疼。

她瞧了眼柳元景,他很自然的吃著和他們手中一樣的幹糧,沒有絲毫嫌棄。

果真,公子哥兒經曆了苦頭,奢華的生活習慣也能放一邊兒了。

幹糧吃的差不多了,辛夷拍拍衣裳,站起來四處晃著。

柳元景早一步吃完了幹糧,此刻正直挺挺的站在了路邊,眺望著遠處的山巒,她晃著胳膊走了過去。

他的模樣,活像一尊雕塑,矗立在青山之上。

同樣是站著,辛夷總站不出那種過人氣勢來。

這一路上,兩人聊天的次數屈指可數,快到漢陽城了,她總該問問柳元景的打算。

他既然說了要保護他們,一路護送。到了漢陽城之後,柳元景會讓他們自生自滅,還是庇佑他們到事態平息,辛夷十分關心。

作為一個珍惜小命的人,辛夷當然希望是後者。

從辛夷邁出第一步時,柳元景就注意到了她,她剛站穩身子,他開口了:“累不累,一路風塵仆仆,你暫時忍耐一些。”

一路坐著馬車的辛夷,被騎馬在外麵風吹日曬的柳元景安慰,頓時汗顏。

她擺擺手,一笑露出了碎玉似的牙齒說:“哪兒那麽嬌貴,一直坐在馬車裏,又不用走路。隻是偶爾有些悶,累倒沒有。你騎了那麽久的馬,要不要坐馬車休息一下。”

雖然辛夷不會騎馬,但她知道,騎馬時間長了,腿會酸的像斷掉一樣,大腿內側嚴重了還會紅腫被磨破。

像柳元景這樣,一口氣騎了這麽多天,鐵打的人兒也該受不住了。

隻是,她偷偷觀察過,柳元景走路或者站立都是筆直,沒有瘸瘸拐拐的模樣。

他到底怎麽辦到的,難道大腿中塞了墊子麽,辛夷發散思維揣測著。

“不用,我習慣了,沒那麽累。”

果然,柳元景輕描淡寫的謝絕了辛夷的提醒。

男女有別,男女七歲不同席,他跟辛夷坐在同一駕馬車裏,於禮不合。

陽光透過樹葉,落在柳元景臉上,把他一張臉照的斑斑駁駁。然而他的俊逸,毫不受損,反而多了層次感。

辛夷羨慕嫉妒恨的望向天空,他一路在外麵,怎麽就沒曬黑呢,這到底是神馬體質。

她在太陽地裏站一會兒,臉上皮膚就像被火燒一樣,柳元景長得比她還嫩,竟然不怕曬。

“到漢陽城後,你打算怎麽安排我們?”

躊躇之後,辛夷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柳元景是個直爽人,她也不用磨磨唧唧,搞那麽多鋪墊。

她問話時,眼睛專注的望著柳元景。

柳元景能感受到辛夷的目光,依舊麵朝大山,上次辛夷的請求,他一直記在心裏。

僅憑著餘光,柳元景能感受到,辛夷雖然語氣平靜,微顫的身子表明了,她極其緊張他的答案。

關於辛夷的安排,柳元景來清流鎮前已經安排好了。

等到了漢陽城,他先將幾人送到表兄的別院,然後加派人手進行護衛。

接著,他抽時間到崇州一趟,與父親見麵,將寶藏一事報給父親。

滋事非同小可,柳元景也不敢擅自做決定。他雖不貪圖寶藏代表的巨大利益,卻不能不防備,幕後主使對他下手。

世子的身份隻能頂一時,頂不了一世。他的父親英國公縱橫疆場多年,善於運籌帷幄,一定能想到妥善的解決方法。

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可以請父親出麵,將這張藏寶圖獻給朝廷。

柳元景雖然年輕氣盛,在遇到大是大非之事時,不會由著性子自作主張。這個世上,除了娘親,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父親了。

雖然父子倆先前鬧了矛盾,柳元景還是相信爹爹不會不管他的。

這些打算,柳元景沒跟辛夷提過,她本是普通百姓,聽到皇族二字便驚駭異常。若她知道,這藏寶圖也許關係著江山社稷,恐怕會更加擔心。

如是又將計劃回憶了一番,柳元景語氣和緩的說:“待到漢陽城,你們主仆四人,先在別院落腳。我會托清遠侯府庇護著你們,那是我娘的家。”…

“勞您費心了,讓你千裏迢迢過來,還要操心著我們的安全。”

辛夷真心實意的道謝著,心裏默默向柳元景道歉。

請允許她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他,至今仍然隱瞞著紫宸九千歲所留話中,最重要的一句。雲純後人掌握著真正寶藏地址,這個秘密,她需要用來保命。

她相信柳元景不會害他們,但是萬一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隻能二選一時該怎麽辦?無論英國公府還是清遠侯府,都不可能舍棄柳元景,選擇保護辛夷。

辛夷害怕,她不能為自己和婆婆他們考慮。

真到了需要犧牲他們的時候,辛夷不會怪罪柳元景,但是她想保住小命。

這是最壞的打算,最好的就是柳元景將寶藏的事兒擺平,然後她將最後一個秘密說出。

接著,順利找到雲純後人,找到寶藏順利發掘。

等到寶藏重見天日之時,辛夷不求分到幾成了,隻要柳元景別忘記,賞賜她一些做生意的本錢就好。

這樣一盤算,自從山神廟中,拿走了這個秘密後,辛夷就處於高風險高回報的危險狀態。

成了,她能夠富貴榮華一輩子,還能刷足英國公府的好感度。

敗了,她將失去這條來之不易的小命。

嗚呼哀哉,要是重來一次,辛夷寧願從未去過破廟。如是一來,柳元景頂多撿回去一個打不開的匣子,寶藏的秘密也不會被發現。

幾人離去之後,安敏之派的人便來到了清流鎮。

初來乍到,尋找一個或者幾個完全沒有線索的人,他們幾乎是大海撈針,找不到一點兒頭緒。

山神廟荒廢已久,平時鮮少有人過去,這些麵孔陌生的人,在十裏坡一帶徘徊著。

每逢碰到上山的人,都要詢問一番。

不出兩天,村裏便流傳開了,鳳鳴山上來一波人,也不知善惡,大家都要小心。

在村民的小心防備下,安敏之委派給他們的命令,難度增大了許多。

他們來尋人,可連對方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在這種情形下,能找到才是奇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