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這麽晚了還要出門?”
被這麽喊了一聲,推門而出的黑發青年腳步一停,轉過臉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生了副好相貌,俊朗如玉,文質彬彬,有雙尤為出色的桃花眼,目光深邃如海。
即使宿舍長是個鋼鐵直男,被他這樣注視著,也忍不住心肝一顫,繼續語重心長道:“現在晚上不安全,最好還是減少外出,男孩子也要保護好自己才對……”
上鋪的舍友探出腦袋,嬉皮笑臉:“老大,你管陸燃灰幹什麽。人家是現充,晚上出門肯定是要去約會的嘛,哪像我們這群死宅,隻會窩在寢室裏打遊戲。”
語罷又興衝衝逼問:“老實交代,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在八卦這件事上,無論男女都興趣濃厚。而陸燃灰作為A大校草級別的帥哥,長得帥家境好能力強情商高,他的情感問題當然更受關注。
麵對室友們投射過來的目光,陸燃灰微微一笑,否認:“我還沒有女朋友,是學生會那邊有點急事要處理。”
又是無聊的公事,舍友們哀歎一聲,腦袋一顆顆收回床帳裏,遊戲音效隨之響起。
陸燃灰朝著欲言又止的宿舍長告別,微笑道:“放心,我會在門禁之前回來的。”
但出了寢室後,他並沒有往學生會去,而是腳步一拐,徑直出了A大校門。
隨後又一路步行,在一小時後走到了附近的商業街。
此時已經將近晚六點,天色昏暗下來,商業街霓虹燈光依次亮起,無數車輛穿梭於令人目眩神迷的燈光下。
對A市這座現代都市而言,繁華而喧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陸燃灰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沒看見熟人。他稍稍鬆了口氣,拉高衣領遮住下半張臉,疾步走進了街角處裝潢精美的零度酒吧。
對酒吧來說,六點還沒到真正的營業時間,店裏燈光昏暗曖昧,零零散散坐了小貓兩三隻。調酒師無聊地倚著吧台,看見推門而入的黑發青年,他雙眼一亮,支起漂亮花臂,吹了聲飄忽的口哨:“這不是我們陸大招牌麽,今天來這麽早?”
陸燃灰被調戲了也不生氣,微笑著放下衣領,露出線條流暢的下頜:“今天下午沒課,所以早來會兒,幫王哥收拾收拾衛生,你們也能省不少麻煩。”
調酒師哼笑,隨意擺手:“不愧是名牌大學生,說話就是好聽……行了,不耽誤你時間,先去換衣服吧。”
陸燃灰答應了聲,拎著書包進了酒吧後的換衣間。
沒錯,他對室友說的私事,其實就是避開其他同學耳目,在這家酒吧做兼職侍應生。
在不明真相的同學看來,陸燃灰平時出手大方,吃穿用度都是一流,不說非常有錢,應該也算得上家境殷實。
誰能想到,他們的校草在私下裏會做侍應生掙外快,說出去恐怕會讓無數同學濾鏡破碎。
對此,燃灰接受良好,還有閑心私下裏和自己的係統002吐槽:【這半工半讀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原主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初出茅廬的小係統也不知道,隻能猜測:【也許……也許對原主來說,讓別人發現自己很窮,比讓他打一百份零工還要難受?】
燃灰:【……竟然很有道理。】
燃灰其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所做的這一切隻是在走劇情。
他是係統管理局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本來已經快要退休養老,卻突然被主係統緊急約談。
對方表示最近穿書部門急缺炮灰扮演者,希望燃灰能幫個忙,穿越到幾個小說世界中,扮演戲份不多、工作清閑的惡毒炮灰角色。
如果燃灰答應,那原定的退休工資還能再提。
主係統信誓旦旦地表示工作量不大,再加上可以加退休工資,於是燃灰爽快答應,和主係統簽訂了合同,成為了一名惡毒炮灰扮演者。
眼下,他正在扮演第一個惡毒炮灰。
原主叫陸燃灰,是A大的金融係大三學生,老家在極偏遠落後的西部,教育資源極其匱乏,靠著他自己聰明又爭氣,才考上了京城的大學。
但等來到京城之後,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色迷了這位寒門學子的眼。A大裏權貴子弟無數,這些揮金如土的富二代也讓他前所未有地向往高處的風景,一顆心漸漸被名利侵染腐蝕。
雖然出身貧困,但為了擠進上麵那個圈子,原主不想暴露自己的貧困生身份。
他把自己偽裝成家境不錯的學生,咬牙承擔著遠遠超出預期的生活支出,在空餘時間高強度打工賺錢,並且時刻小心,不在同學麵前露出丁點窮酸的破綻。
這可苦了頂替身份的燃灰。
為了維持原主左右逢源的人設,他不得不白天上課交際,晚上在酒吧做侍應生賣酒陪笑,晚上回寢室時往往已是深夜;更別說還要走各種劇情,每天都忙得連軸轉,連好好休息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
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劇情已經到了尾聲,這段暗無天日的打工時光終於快要結束了!
等走完最後一個劇情,燃灰就可以脫離苦海,正式結束炮灰生涯。
算算時間,今天恰好有一個很關鍵的劇情點要走。
燃灰心裏不動聲色地盤算著故事線,麵上卻分毫不顯,始終掛著標準的微笑,熟練而耐心地應付著酒吧逐漸增多的客人。
他長相俊美,也會來事,很討客人的歡心,所以一直是業績最好的那個,自然也額外忙。
今晚也不例外,很快,燃灰就忙成了一個連軸轉的陀螺。
酒吧裏動感的音樂太震耳欲聾,手機明滅了好幾次都沒被主人發現。等燃灰終於有時間看手機,發現已經多了十幾個未接來電,都來自同一個備注。
看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燃灰眉梢微挑,心道終於來了。
他平複呼吸,拿著手機走到員工休息室裏,剛想回撥過去,手機就再次震動起來。
燃灰醞釀片刻才接起電話,聲音和平日已經完全不同,熱情洋溢,討好意味十足:“蘇少,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對方似乎正在包廂裏鬼混,背景音嘈雜,似乎有人在鬼哭狼號地唱歌,聽得陸燃灰一陣皺眉。好半天,才響起一道年輕男聲。
對方語氣暴躁陰森,上來就是通劈頭蓋臉的教訓:“陸燃灰你什麽意思,膽兒肥了?睜開眼看看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現在才接?下次是不是要老子跪下求你才肯接電話啊!”
燃灰懶懶地垂著眼皮,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誠惶誠恐:“不好意思蘇少,我剛剛在上課,手機開了靜音,現在才出教室,真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你他媽的……”蘇少也喝得有點頭暈,在電話那頭喃喃罵了兩句,暫時放過了陸燃灰,不耐煩地報出一串地址:“雲曳喝醉了,你過來給他送醒酒藥。”
“雲少喝醉了?”燃灰毫不意外,嘴上卻猶猶豫豫:“可是蘇少,那會所要VIP會員才能進,我……”
蘇少的耐心已經被他消磨殆盡:“你他媽墨跡個錘子,直接報我的名字!半個小時內要是還不到,那你以後也不用出現在雲——”
陸燃灰的手機電量耗盡,通話戛然而止,把蘇少的威脅全部堵了回去。
燃灰:“……”
已經可以想象對麵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他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出門去找王哥,語含歉意地請了個假,說學校有急事要找他,被爽快批準。
重新換回白襯衫和牛仔褲,陸燃灰走出零度酒吧,將喧囂浮華隔絕在那方狹窄的天地中。
初夏的晚風尚且帶著幾分涼意,深深吸了口清新空氣,他走向不遠處的藥店,邊走邊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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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燃灰匆匆趕到高檔會所,已經是二十五分鍾之後的事了。
這家會所久負盛名,是京城富家子弟常用的聚會場地,安全性和隱私保護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會所人員打電話確認了陸燃灰和蘇家二少蘇展之間的關係後,這才開門放人。
按照蘇展給的地址,費了點力氣,他終於找到了對應包廂。
好不容易敲開門,轟鳴鼓噪的音樂聲險些震穿陸燃灰的耳膜。
包廂裝潢豪華,就是有股嗆人的煙酒味,沙發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不省人事的家夥。不遠處的K歌區,還有個黃毛一手扯話筒一手摟美女,動情而忘我地鬼哭狼嚎。
來開門的正是蘇展。看見陸燃灰,他臉色並不好看,取下嘴裏的煙,劈手奪過他手中拎著的塑料袋:“慢得要死,雲曳怎麽能忍你這麽久?”
燃灰早就習慣了蘇展對自己擺臭臉,但他的人設就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在富二代麵前能屈能屈,因此臉皮很厚地選擇忽略,跟在對方身後進了包廂,邊走邊一疊聲地道歉:“抱歉蘇少,我不是有意要掛你電話,是昨天忘記充電,手機自動關機了。”
提起這個蘇展就來氣,惡狠狠瞪了陸燃灰一眼。不過陸燃灰的道歉態度還算誠懇,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於是隻冷哼一聲:“之後再和你算賬。”
包廂裏光線昏暗,燃灰半眯起眼辨別一番,很輕鬆地在視線中央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個斜躺在真皮沙發上,手臂鬆垮遮住臉的黑發男人。
雖然看不清臉,但其他富二代都睡得你疊我我壓你,隻有這位大少爺周身三米是真空地帶,沒哪個醉鬼敢和他躺在同一張沙發上,因此極具辨認度。
一想到後續劇情發展,即使是係統管理局數一數二的老員工,燃灰也感到隱隱棘手。
畢竟這劇情對一個鋼鐵直男來說,還是過於有挑戰性了。
簡單來說,和以往那些無腦挑釁男主、推動劇情發展的傳統炮灰不同,陸燃灰扮演的炮灰並不對男主使絆子。
恰恰相反,他們瘋狂地覬覦著男主,渴望得到男主的愛,為此不擇手段,甚至到了觸犯法律的地步。
而燃灰要做的,就是按照人設對男主苦苦糾纏,最後下場淒涼,成為男女主(攻受)相愛路上的墊腳石。
看完任務要求,燃灰陷入沉思:“……”
要不是主係統再三保證這是清水晉江文,炮灰不會和主角有任何帶顏色的肢體接觸,又把原定退休工資往上提了一截,燃灰可能早就撂挑子了。
不過燃灰有很強的職業素養,即使再怎麽後悔,也還是兢兢業業地走著劇情,保證出色完成炮灰任務。
而這個世界的男主,炮灰求而不得的對象,正是眼前這個人事不省的醉鬼。
雲氏集團唯一繼承人,卓絕群倫的天之驕子,雲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