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精神很飽滿。
他換好衣服下樓,葉如瀾照舊一身唐裝,身姿端正,坐在餐廳桌邊看報紙, 成熟禁欲的氣息撲麵而來。
經過一個晚上, 燃灰已經可以麵不改色接受自己被包養的事實:“葉先生,早上好。”
他頭發略微蓬亂, 卻絲毫無損於麵容的年輕俊美, 反倒顯得隨性青春, 像是沒睡醒的男大學生。
頷首答應,葉如瀾目光在他發間掃過, 合上報紙,“吃飯吧。”
早餐很豐盛,餐廳中空曠安靜,一時間隻有杯碗碰撞的聲音。
葉如瀾並不喜歡在身邊留太多人看顧, 這棟宅子裏除了他, 日常隻有一個廚娘和一位管家,其他的傭人都是臨時工, 每天工作完就走。
差不多吃完了飯, 廚娘又來到客廳,笑容滿麵, 手裏端著一個小碗,放到葉如瀾眼前:“葉先生, 您的湯好了。”
那湯噴香, 裏頭雪白的豬腳起起伏伏, 還有隱隱約約的果肉, 一看就很好喝。
燃灰盯著碗, 盡管剛吃完飯,還是有點嘴饞,克製道:“這是補湯?”
廚娘在圍裙上擦手,笑眯眯道:“對,是葉先生特地要喝的。”
燃灰渴望的眼神看向廚娘:“姐姐,還有嗎?”
沒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不動搖,廚娘十分的愧疚和為難,視線看向一旁的葉如瀾:“葉先生,我為小季先生再做一碗吧?”
燃灰:隻有一碗,男主竟然吃獨食,他真的變了!
他立刻說不用,艱難控製著自己的視線離開那個碗:“葉先生風華正茂的年紀,竟然需要喝補湯。”
被問起這個,廚娘臉上不自然一閃而過,葉如瀾卻很淡定地舀起一勺來:“和你比不了,自然要多下功夫保養。”
燃灰看著對方,總覺得在這位嘴裏說出這種話裏很是突兀。
但他沒多問,繼續很眼饞地看葉如瀾一勺勺喝湯。
廚娘匆匆離開,臨走的時候心裏犯嘀咕:
好端端的,葉先生突然要美容養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他從來沒在意過這方麵的——難道是被年輕小夥子刺激到了。
吃完早飯,葉如瀾要出門。燃灰看了眼頭上的表,九點半,還在營業時間,於是主動推起葉如瀾的輪椅,把他推到車裏坐好了,才敬業道:“葉先生,早去早回。”
剛想下車,車門卻又在眼前關攏,緊接著賓利直接啟動了。
燃灰: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他回過臉,語氣茫然:“葉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葉如瀾雙手交叉著放在身前,淡然閑適:“你今天是核心人物,當然要一起去。”
燃灰一愣:“……我?”
葉如瀾略一眨眼,唇邊又淡淡露出個笑來,甚至有幾分溫和:“未來的影帝,總該做些職業規劃。”
燃灰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昨天的豪言壯語。他慢半拍在車裏坐好,原來還真是正經事。
燃灰有想過今天的事很嚴肅,但沒想到是如此正式的一場會議。
會議地點在葉氏集團總部,與會人員每個都衣著莊重,嚴肅而靠譜,手裏的方案一本接著一本,比城牆還厚,竭盡全力在葉如瀾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會議結束後,一向是金融領域領軍企業的葉氏正式對外宣布,將在不久後進軍娛樂圈,成立葉氏文化有限公司。
而燃灰,有了家屬於演員季燃灰的獨立工作室,還有一支專業團隊。
燃灰:“……?”
他真是對男主的力量一無所知。
等會議結束,葉如瀾被請去了總裁辦公室,燃灰則被一群精英人士簇擁著來到一個稍小的會議室,坐到主座,儼然一幅開會的架勢。
一位幹練的西裝女性走過來和他握手:“季先生您好,我叫張緒,是您未來的經紀人,這裏坐著的都是我們未來的同事,希望大家能在未來愉快相處。”
燃灰有些茫然地和眾人挨個握過手,突然想起來原主的身份:“可我現在還是星輝娛樂的人,你們現在就成立工作室,是不是有點快?”
張緒從容道:“解約的事我們已經在幫您談,您放心,很快就會有結果。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彼此熟悉一下。”
還真是可靠,於是燃灰也放下心來。
寒暄之後,就是正事了。
“季先生,我知道您的目標是影帝,我們也對您過去的作品風格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沉默片刻,張緒說得很委婉:“您的戲路,似乎有些窄。”
燃灰想起那些青春疼痛片,沉默,道:“你說得對。”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凝,畢竟讓一個花瓶變成影帝,著實很有難度。
但葉如瀾給的實在是太多,大家都不想放棄。
有人提議:“可以先帶資進組,去一些老戲骨雲集的正劇和權謀劇裏做配,在觀眾麵前混個眼熟,拿幾個配角獎做墊腳石,徐徐圖之。”
張緒沉思道:“那樣太慢了,以季先生的演技,恐怕沒辦法在三年內看到成果。不如我們直接更改影帝競選的規則,憑葉先生的手段,應該是小問題……”
燃灰:?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他隻好清了清嗓子,吸引過來目光:“其實,我也可以突破一下自我,接點別的。”
“你們有沒有什麽恐怖驚悚懸疑的劇本,都可以幫我找來選選。”
張緒驚訝地看著他,以一種嶄新的目光:“季先生,你確定嗎?”
燃灰無奈道:“當然,總得先給我個試試的機會吧。”
張緒半信半疑,但葉先生已經對他們耳提麵命,眼前這位高興才最重要,賺不賺錢都是其次。
於是她沒有多說,幹脆點頭道:“我明白了,三個工作日內,劇本會被送到您手裏。”
會議迅速結束,大家各司其職去準備工作。
燃灰也打算離開,卻被張緒叫住,帶著一男一女走到他麵前:“這是為您配備的生活助理,負責管理您的日常生活起居,您可以直接把他們帶回住所。”
看了眼身後兩個小年輕,燃灰如實道:“多謝,不過我平時應該用不到。”
張緒皺眉,先讓助理離開,等四下沒人才問:“方便說一下不方便的原因嗎?您知道的,明星緋聞比較難處理,如果您交了男女朋友,還是最好提前和我報備一下。”
“不是男女朋友,隻是……”燃灰有些猶豫,正巧看見敞開的會議室門口緩緩推進來一輛輪椅,那人眉似遠山,靜靜望著他,像是在等待。
燃灰幹脆直接問正主:“葉先生,我可以說嗎?”
張緒一愣,回過臉來,立刻惶恐地鞠躬:“葉先生!”
葉如瀾沒看她,隻是注視著年輕的情人,語氣淡然,落在張緒耳中,幾乎帶著縱容的意味:“隨你。”
得了首肯,燃灰謹慎措辭:“我住在葉先生家裏,恐怕不太方便。”
我的媽耶。
張緒差點被這個重磅消息砸暈,總算對眼前這位小明星的背景有了更深的了解,原來真的是個祖宗。
在葉先生麵前,她勉強保持冷靜:“我明白了,那的確不需要助理,等去片場的時候再帶上就好。”
燃灰不放心地問了句:“如果我被狗仔拍到從葉先生家出來,不會給他帶來什麽困擾吧?”
張緒已經淡定下來,瀟灑擺手:“他們敢八卦葉先生,也得有命發才行。”
這話也是。
燃灰告別張緒,上前兩步,從王佑手中接過推輪椅的重任:“葉先生,你談完事了?”
葉如瀾目光始終落在那張俊美陽光的麵孔上,每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他緩聲道:“嗯,回家吧。”
上了車,燃灰在手機上看新組建的工作群內部消息,挨個把人加上,又備注好姓名,手指紛飛忙個不停,突然聽到有人在耳邊問:“今天怎麽樣。”
燃灰一愣,抬起臉來,葉如瀾手裏端著素白的茶杯,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原來是要匯報工作,燃灰大致給金主講了一遍今日份流程,才總結:“挺好的,大家都很專業。”
葉如瀾安靜地聽,等他講完,才抬起眼,問:“高興嗎。”
燃灰愣了愣,這個問題來得突然且莫名其妙,他搞不懂男主的意思,想了想,露出個感激的笑來,道:“挺高興的,謝謝葉先生。”
葉如瀾目光在他唇邊勾起的弧度上停住,視線略深,沒再多說什麽。
解約流程很快走完,星輝娛樂並沒有糾纏不休,畢竟季燃灰隻是個毫無演技的十八線,背後又沒了傅二少做靠山,已經沒了價值,撈一筆解約金就算完。
同時,葉氏進軍文娛產業的消息也在市場上引起了動**,其他商業夥伴紛紛猜測這是葉先生怎樣的一步大棋。
為了討好葉如瀾,無數優質的資源都向葉氏文化有限公司飛來。
隻有王佑知道,葉如瀾隻是在烽火戲諸侯,為了碟醋包餃子。那些無窮無盡的資源全都砸在季燃灰頭上,稍微有瑕疵的都不要。
砸吧——他苦中作樂地想,打自己跟在葉先生身邊起,對方從沒表現過對任何事的興趣,活得深居簡出,像是上個世紀的人。
現在能主動包養季燃灰,也算是件積極生活的好事。
解約合同生效當日,季燃灰的工作室就在大眼仔上官宣了,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現在買熱搜為時尚早,張緒並不急,隻是讓季燃灰在自己的賬號上轉發了官宣內容,又發了組自拍。
還是自拍更有號召力,頓時吸引了許多吃瓜網友,紛紛在微博底下留言:“帥哥你誰?”
“都散了吧,一個糊咖,演過幾部爛片,看完要洗眼睛的那種爛,這演技不如沒有。”
“我記得他,前幾年因為素人街拍出圈過,進了娛樂圈演得一部比一部油,但今天一看,好像我又可以了。”
“就他這咖位,真的能建出來自己的工作室?隻能說娛樂圈水真深。”
熱鬧地討論了一陣子,倒是讓季燃灰的賬號漲了幾萬顏粉。
很快,熱度就消散下去,網友們的記憶像金魚,七秒就可以把剛看過的事忘幹淨。
與此同時,張緒動作很快,已經把精挑細選出來的劇本送到了燃灰麵前。
按照他的要求,劇本基本上都是以驚悚懸疑恐怖為主,張緒在電話裏語氣帶著歉意:“這類劇本基數很少,我們又要把控質量,隻能挑出這麽多來。”
燃灰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他了解過了,這個世界的恐怖片花樣很少,觀眾早就看膩了翻來覆去的驚嚇套路,卻一直沒有得到突破,所以日漸衰落。
翻了翻,連看幾個本都沒興趣,很快撂到一邊,等看到最後一個劇本時,燃灰才稍稍坐直身型。
很快看完了一遍,他意猶未盡,反過來去看封麵。
劇本封麵是張簡單的白紙,隻有兩個黑字:《分裂》。
燃灰挑起眉,心道這個還算有點意思。
002看見咦了一聲,驚訝道:【宿主,這個劇本是大綱裏原主受接的,他靠這部電影拿了今年的最佳男主角呢。】
燃灰聞言心說難怪,原來是夏淳白的資源,竟然都被葉如瀾中途截胡給了自己。
等一下,夏淳白?
他登時坐直了,麵色古怪,心道那自己一個替身,豈不是搶了正主的東西。
葉如瀾知道這件事嗎?
想了想,燃灰拿著劇本去敲了男主的書房。
剛敲兩下,裏頭傳來低沉的聲音:“進來。”
這是燃灰頭一次踏進書房,裏頭布置古色古香,葉如瀾坐在書桌旁,鼻梁上架著副眼鏡,從平滑的鏡片後看向他。
燃灰帶上門:“葉先生,你在工作?”
取下防藍光眼鏡,葉如瀾捏捏鼻梁,道:“已經結束了,過來坐。”
等燃灰走近了,才看見葉如瀾案頭上擺著的是娛樂公司企劃書,旁邊還有本《演藝行業常用法律法規匯編》。
心情頓時有點複雜,畢竟男主古板守舊到了極點,讓他從頭開始學娛樂圈那些新鮮東西,也真是為難他了。
把視線從辦公桌上收回來,燃灰抬起眼,發現葉如瀾又在看自己,目光很深,難以分辨情緒。
這個世界的男主,真的很喜歡暗中觀察,他每次發現都要嚇一跳。
定定神,燃灰說明來意:“葉先生,這個劇本似乎是夏影帝看中的。”
從他手裏接過來,葉如瀾翻過一遍,抬起眼:“你怎麽知道?”
“我也有認識的圈內人,聽他們說過。”燃灰看著他,直白問,“葉先生是想讓我和夏影帝去爭,還是?”
靜默兩秒,葉如瀾把劇本合上放回去,淡淡道:“當然不爭。”
燃灰了然,隨即站起身:“明白了,那我把這個劇本退回去——”
剛要抽走的劇本卻被隻手按住,不容拒絕。
指尖相觸,燃灰訝異地低頭。
葉如瀾略微抬臉看著他,眼底似乎劃過道很淺的無奈。
“我說不爭,”他複述一遍,“不用爭,因為隻會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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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臥室,燃灰還是回不過神來。
不是,為了替身搶正主資源,放在哪裏看,恐怕都相當炸裂。
葉如瀾到底想幹什麽?
想了半天搞不懂,燃灰歎氣,隻覺得男主心,海底針。
但金主都發了話,他也沒必要刻意為原書受著想,燃灰給張緒發消息:【《分裂》這個本怎麽樣?】
張緒很快回複:【劇本的確是好劇本,但導演是個愣頭青,脾氣很怪。】
燃灰一挑眉,心道怪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喜歡用自己這種毫無演技的關係戶。
緊跟著,張緒又立刻補充:【當然您不用擔心,隻要把葉先生的名頭報出來,他會考慮清楚的。】
燃灰輕描淡寫:【不用了,我不喜歡強迫人,會讓他心甘情願請我去劇組。什麽也不用做,等我消息。】
張緒:【……】
隔著手機屏幕,她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很想對自信的老板說聲別鬧。
又想起討他歡心的命令,才勉強忍住,艱難回:【……好的,我明白了。】
嘴上這麽說,其實已經做好了動用關係施壓的準備。
放下手機,燃灰一手拿起劇本,另一隻手隨意抓起支筆來,開始在空白的地方做批注。
字跡剛開始還略顯生疏,很快就開始筆走遊龍。
002在一旁好奇:【宿主,你這是在幹什麽?】
燃灰理所當然道:【試著改劇本。】
導演的確有才氣,這劇本也不錯,但畢竟有世界當今水平的局限性,心理恐怖完全可以更出色。
如果對方真的識貨,那看完劇本,恐怕就會請他詳談了。
002似懂非懂,安靜下來,沒有再去打擾宿主。
燃灰認認真真改了一天,足不出戶,隻有吃飯的時候才會出門,推著葉如瀾下樓。
金主不叫他發揮金絲雀的作用,他也樂得清閑,每天縮在房間裏,都快長蘑菇了。
終於,在晚飯餐桌上,燃灰認真吃飯,突然聽見葉如瀾不動聲色問:“最近看劇本很累?”
燃灰夾菜的筷子一頓,實話實說:“不累,挺有意思的。”
葉如瀾沉默,片刻後道:“累的話別硬撐。”
他不形於色慣了,這是能說出最情緒外露的話。
燃灰是真的不累,不明白金主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眨眨眼含糊應了一聲,又把臉埋進碗裏。
一碗飯吃完,廚娘笑著給他添上,她現在很喜歡季燃灰,因為這年輕人是真的胃口好,每次吃飯都很給麵子地吃好幾碗,還嘴甜。
而葉先生……
她看了一眼老板,葉先生最近也不知怎的,隻喜歡喝補湯,確實補得整個人臉上都有光澤了。
吃完飯,燃灰照舊推著葉如瀾上樓。等電梯的時候,忽然聽見坐在麵前的葉如瀾淡聲說:“你的評論裏,最近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聲音。”
燃灰反應兩秒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語氣不可置信:“葉先生說我的大眼仔賬號?”
葉如瀾頷首。
燃灰麵色古怪,難以想象男主玩大眼仔的場麵,怎麽想怎麽覺得違和。
他不說話,葉如瀾繼續說,語氣和緩如長者:“不必在意他人評價,我都會處理好,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燃灰回神,他其實沒有關注過評論,隨口猜測:“什麽評價,不會是罵我演技差吧?”
葉如瀾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頓了半晌,道:“不管怎樣,都不該是人身攻擊的理由。”
這就人身攻擊了?燃灰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不用處理,畢竟我之前的演技爛也是事實,堵嘴又不能改變過去。”
他甚至反過來安慰,語氣輕鬆:“葉先生也不用在意,等我拍完這部片,評價就會反轉了——放心,不會讓你虧錢的。”
葉如瀾氣場微微沉下來,好半晌,道:“不必太在意錢財得失。”
“你知道的,我……”沉吟片刻,他垂著眼道,“我不缺錢。”
002一邊聽一邊好奇,葉如瀾身居高位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他本人肯定更不在乎外界評價,怎麽還特意去看宿主的評論區。
燃灰兢兢業業推著葉如瀾的輪椅把他送進臥室,自己也回到臥室,又把副本改動幾個地方,隨後發給了張緒。
很快,張緒就打來電話,語氣驚疑不定:“季先生,這劇本是誰改的?”
燃灰正在刷牙,吐掉嘴裏的泡沫,淡定道:“當然是我,還能有誰。時間有限,這隻是個雛形,需要後續細化。”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張緒深深呼吸,克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態度越發恭敬幾分:“我明白了,我會把它發給彭導的。”
淡定地把電話掛掉,燃灰剛從浴室出來,手機又開始震動。
這次是傅延打來的,語氣冰冷不耐:“就明天,把你所有的東西都拿走。”
語罷像是擔心手機會傳染病毒一樣,迅速掛斷。
燃灰對著電話輕笑一聲,心道渣攻真是半點沉不住氣。
他說了好幾次要把東西全部還回去,包括公寓,傅延不勝其煩,隻當這是季燃灰的新套路,終於答應在明天見一麵,把東西交接完。
這件事不大,燃灰思考了幾秒要不要和葉如瀾報備,畢竟他是自己的金主,雖說白天是工作時間,最好還是說一聲。
不過今天太晚了,他犯懶,決定等明早再和葉如瀾說。
但第二天早上,葉如瀾似乎是早早去處理什麽事,燃灰吃飯時,餐桌上隻坐了他一個。
猶豫兩秒,燃灰又犯懶,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今天趕緊處理完回來,葉如瀾就不會知道他見了舊金主。
於是很快吃完早飯,他就離開葉宅,管家還有禮問要不要派車接送,被燃灰拒絕。
到了公寓門口,燃灰又等了很久,直到過了約定時間半個小時,傅延才姍姍來遲,一臉不爽。
燃灰心裏冷笑,以後有你哭的,嘴上客氣道:“傅總。”
傅延本不想搭理季燃灰,但看見他的衣著後,臉色頓時一變:“這是誰給你買的?”
燃灰一愣,下意識看了眼自己,很正常的穿搭:“有什麽問題嗎?”
季燃灰不知道,傅延卻清楚得很,這套衣服是他非常喜歡的設計師的成名作,有錢都買不到。
而這種衣服掛滿了燃灰的衣櫥,還被剪幹淨吊牌,他都是拿出一件穿一件,完全不知道一套衣服能有多高價值。
傅延微眯起眼,看向煥然一新的季燃灰,問題直白犀利:“你是找到新金主了?”
燃灰暗地挑眉,傅延還真是包養出經驗來了。
他臉色變得不自然,避而不談:“傅總,我們……直接進去吧。”
傅延冷笑,他說季燃灰那麽愛錢愛資源的人,進了嘴的東西為什麽還非要吐出來,原來是傍上了新的大腿。
不想再管對方的這些惡心事,他雙手插兜,冷著臉跟在季燃灰身後進了公寓。
公寓裏太久沒人住,已經落下了一層灰。原主東西並不多,燃灰撿出了比較重要的個人物品,傅延就一直不耐煩地在旁邊看著,偶爾拿出手機看上一看,眉宇間隱隱期待,但每次都會落空,煩躁地放下去。
燃灰心裏已經有數,狀似不經意道:“傅總是在等夏先生的回複?”
這話頓時戳到了傅延的痛處,他冷聲道:“管好你自己——”
但緊跟著,被燃灰一句話堵回去:“夏先生恐怕沒時間回複你。”
此言一出,傅延頓時驚疑不定地站直了:“你什麽意思?”
燃灰歎口氣:“他最近資源被搶了,應該不怎麽痛快。”
“資源?”傅延眉頭越皺越緊,“誰敢搶他的資源?”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夏淳白是他傅延罩著的人,竟然有人熊心豹子膽,不想在圈裏混了?
“當然是……”高高吊起了傅延的胃口,燃灰慢吞吞朝他露出個笑,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啊。”
像是聽見了什麽離奇至極的事,傅延震驚地看著他,好半晌,失聲道:“你?”
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季燃灰?!
“沒錯,就是我。”燃灰心情愉快地挑眉,“傅總也知道,我現在有了新的金主,對方可比傅總厲害多了,還真是要感謝您把我甩了,讓我現在有一個狐假虎威的機會。”
他語氣陰陽怪氣,字字都讓傅延血壓飆升:“傅總既然這麽喜歡夏先生,不如討好討好我這個曾經的替身?說不定我心情好,就願意把這資源還給他了呢。”
“你他媽——”
燃灰姿態閑適,不出意料看著傅延被氣得失去理智,扭曲著臉朝自己大步走過來。
002看得很緊張:【宿主!宿主,他要打你!】
燃灰當然知道。
等傅延走近了,拳風襲麵,他幹脆利落地一偏臉躲開,順勢扯住了對方的手臂。
動作瀟灑地一拉一扭,傅延整個人就柔若無骨地被他控製在手裏,臉朝下壓著。
“啊——”傅延疼得大叫一聲,猙獰著臉狼狽不堪,萬萬沒想到季燃灰敢還手,“你他媽瘋了?快放開我!”
燃灰氣定神閑地反問:“憑什麽?傅總是不是忘記我傍上了更厲害的大腿。”
“現在我把你揍成豬頭,都沒人敢替你撐腰,信不信?”
傅延額頭上落下一滴冷汗,這才意識到:季燃灰是真的可能會揍他。
他更劇烈地掙紮起來,卻完全掙紮不開。
放完狠話,燃灰回味一番,心道有人兜底的感覺的確不錯。
反正說都說了,他提起拳頭,幹脆利落地把人揍了一頓。
傅延叫得像殺豬,卻無論如何掙紮不開,被燃灰揍了個爽。
燃灰心滿意足,剛打算停手,外麵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砸門聲,燃灰伸在半空中的拳頭和傅延的叫聲都一頓。
“誰?”
沒人回答,砸門聲卻越來越響,片刻後,電鋸的聲音嗡嗡響起來了。
燃灰:“?”
他暫時把傅延放下來,傅延立刻搖搖欲墜,咬牙切齒地放狠話:“季燃灰,這事沒完,你給我等著——”
冥冥中有所預感,燃灰直接拉開了門。
傅延剩下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瞪大了眼,那張臉他做夢都攀不上:“——葉葉葉先生?!”
門外起碼站了十個人,絕大部分是保鏢,其中一個手拿電鋸,剛剛關掉,震天響的嗡嗡聲頓時一停。
被簇擁在中央的兩個,正是推輪椅的王佑和葉如瀾。
反應過來,燃灰下意識露出個笑,往前走了兩步:“葉先生,你怎麽來了?”
隔著一米距離,葉如瀾沒有分給傅延半個眼神,靜靜看季燃灰,從額頭上因揍人冒出的汗珠看到稍顯淩亂的衣服,沒說話。
王佑笑著解釋:“葉先生回家時沒找到您,擔心您出什麽事,於是找過來了。”
一邊說,一邊暗暗把冷汗擦掉。
說得輕巧,實際上發現季燃灰不打招呼就消失後,葉如瀾直接出動所有人,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
回想起剛剛那場景,天知道老板聽說季燃灰和傅延在舊公寓裏時,那氣場有多恐怖。明明表情分毫沒變,卻讓王佑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季燃灰千萬別想不開搞舊情複燃那套。
葉先生隻是深居簡出,不代表他沒有脾氣。真觸到了底線,大家全都得死。
燃灰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提一提手裏的塑料袋:“我隻是來收拾點東西,尋思很快就回去了,所以沒跟您添麻煩。”
與半個小時前不同,現在的葉如瀾神色很淡,看不出任何異樣,氣息甚至稱得上平和。
他伸手,慢慢把燃灰的衣擺拉整齊:“那現在收拾完了。”
燃灰老實道:“收拾完了。”還順便把人打了一頓。
他打得很有技巧,傅延身上半點痕跡都沒留下,偏偏疼得厲害,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葉先生……”
葉如瀾沒回答,輪椅轉過去的當口,他輕輕看了一眼傅延。
隻一眼,傅延渾身的皮都繃緊,好像整個人都死了一遍。
但很快,葉如瀾就轉過臉去。
猛虎氣息盡數收斂,輕輕環繞住自己圈養的薔薇。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