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拂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露營地的房子, 躺在臥室被窩裏。

朦朧的夕陽穿過婆娑樹影投射進來,屋內四周鍍上一層暖黃色的柔光濾鏡。聽見幾道敲門聲,寧拂揉了揉眼睛, 從**爬起來。

導演劉司的寬厚嗓門傳來,“寧拂,叔叔能進來嗎?”

“可以哦。”

寧拂穿好鞋襪打開房門, 又從水壺裏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

劉司受寵若驚地接過水杯,笑容極度和藹可親,“身體怎麽樣, 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 寧拂臉頰鼻頭捂得紅彤彤,但是能看出來狀態不錯,劉司觀察一番,總算鬆了一口氣。

導演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生怕這小祖宗在他節目裏出現什麽差池。

“小寧啊,咱們節目剩下的幾天時間,你盡量熬一熬, 四天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到時他也要卸下重擔,給自己放個長假,入圈以來就沒策劃過這麽心累的節目, 當然最大的壓力還是源自於霍修斯。

有錢人的遊戲還是少摻和為好, 劉司暗忖。

寧拂不懂他的彎彎腸子, 點頭答應。

“說起來, 你家那位霍先生怎麽舍得送你來錄節目的呢。”

不愛是不可能的, 寧拂隻是來錄製幾天綜藝, 霍修斯誇張到配備了一個專業醫療隊守在山下嚴陣以待, 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可要是真這麽看重, 又怎麽舍得送他來戀綜節目。

難不成霍先生表麵言行正派,其實私下愛和小情侶玩cosplay或者強取豪奪的戲碼?

大人物的心思他果然不懂;

寧拂並不知道劉司誤會了他和寧尋歌之間的關係,他下意識地不願意旁人隨意評判自家皇兄,於是開口幫寧尋歌解釋,“哥哥平日工作忙,是怕我悶壞了。”

至於哥哥欠劉導演的賠償款,他會盡力補償,聽從節目組安排,將綜藝錄完再回家。

“導演,我會好好表現的。”寧拂握拳保證。

劉司連連擺手,“不用這麽嚴肅,你玩得開心就行。”

他略微一頓,遲疑著說道:“小寧,你知道咱們節目具體是做什麽的嗎?”

寧拂有些赧然地頷首,“來交朋友。”

“那你現在交到朋友了嗎?”

“嗯,交到了。”寧拂唇邊露出甜甜的笑,“水水有很多好朋友。冬至弟弟,還有晏陽哥哥,步哥哥都是我的朋友。”沈烙不算。

不僅交到朋友,他還找到夫君了呢。

劉司淺淺歎氣,擺出一副諄諄教導的姿態,“朋友雙方需要通過多次接觸交流才能熟悉彼此,所以我們節目組才會安排很多次約會的行程。”

雖然沒有順利進行過幾次,因為嘉賓都圍著寧拂轉了。

“約會,要做什麽嗎?”寧拂好奇。

“約會就是兩個人相處一段時間,彼此了解對方、促進感情的過程。”

寧拂似懂非懂,有些困惑。可是劉導演還是沒有說約會具體該做什麽。

劉司抬頭紋加深了點兒,盡量往簡單了解釋,“約會可以做很多事,逛街、吃飯,看電影……總之是一件能讓你感到愉悅和甜蜜的事情。”

寧拂認真點了點頭,期待地問:“那約會能吃到糖嗎?”

對上他單純清澈的眼睛,劉司欲言又止,最後笑了笑,“能,可以這麽理解。”他朝寧拂遞過去一個透明卡片盒。

“盒子裏麵有兩種顏色的卡片,粉色的卡片代表好感度加一,綠色的卡片代表厭惡值加一。從明天開始,你喜歡誰就給誰一張粉色卡片,討厭誰就給他一張綠色卡片。”

“每天結束的時候,誰的好感度最高……呃,也就是說擁有粉色卡片最多的人,就是你第二天的約會對象。”

劉司耐心詢問,“小寧聽明白了嗎?”

遊戲規則很簡單,並不難理解,寧拂應聲,“明白的。”

他垂下腦袋摸著硬紙卡片,上麵印著花花綠綠的圖案和顏色,還散發著淡淡的好聞香氣。寧拂在心裏悄悄嘀咕,除了自己喜歡,其他人應該都不會想要吧。

尤其是覺寒,除非跟自己抱抱或者工作需要,否則他平常穿的衣裳,從來不會出現黑白灰三種以外的顏色,更別提這麽粉粉嫩嫩的花卡紙。

唔。冬至弟弟頑皮一些,或許會喜歡。

暮色四合,傍晚天邊的彩雲逐漸被黑夜籠罩。寧拂早早休息,睡了一個異常舒服踏實的覺。

翌日清晨,小樓房的客廳裏好幾道身影攢動。陳冬至和晏陽忙著擺盤早餐,步尋歌坐在茶幾的沙發邊插花。

寧拂蹬蹬下樓的時候鞋也沒穿,隻套了一雙白棉布襪,踩在木地板上。他還沒怎麽睡醒,兩眼惺忪。

終於遲鈍地感受到秋日晨間涼意,寧拂腳趾不安動彈幾下,他站在樓梯的台階處迷糊伸手,哼哼唧唧小聲說:

“抱抱。”唇齒綿軟,也不知道對著誰說的。

三道身影幾乎同時動身,步尋歌離得最近,最先攬腰把人抱下來。

半夢半醒的寧拂乖得不像話,主動摟住步尋歌脖子,安靜地歪頭趴在他肩頸,卷翹的睫毛很久才遲緩地眨一下,眼睛也懵懵的。

沒搶到妹妹,陳冬至臉色不怎麽好,他猴急湊過來,殷勤問:“妹妹要吃早飯嗎,我給你準備了雞蛋還有熱粥。”

步尋歌打斷他,手指抵唇輕輕噓了一聲,“還沒睡醒呢。”

雙臂圈住寧拂,撈起他柔軟的腿根顛了顛懷裏的小身板。

“水水,哥哥送你回房間再睡個回籠覺?”

“不要。”

嘴上說不要,但寧拂也沒有要睜眼下地的意思。

少年下巴擱在男人溫熱的肩窩,隨著他搖晃拍哄的動作,喉嚨溢出舒服的輕哼。

步尋歌麵色如常,叮囑麵前臉色不善、虎視眈眈的兩個大男人,“我哄他一會,你們把早飯熱一熱。”

泰然自若的影帝轉過頭去的瞬間,耳根就紅了。

他掌心微微用力,握得一手軟綿。妹妹不胖,但肉都是軟綿綿的,很好捏。

寧拂闔眸淺眠,卻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他睡覺要拍要哄,隻要步尋歌停下來,就會蹙眉不滿地嬌氣哼哼。

步尋歌好笑,心道果然是小豬。給他裹好毛毯,連同腳掌一起包得嚴嚴實實,他抱著呼呼睡著的小豬在外麵慢悠悠走了一圈。

等寧拂再次神清氣爽地醒過來,廚房裏的早餐已經熱過兩三輪了。

寧拂窩進沙發,翹起腳丫子伸進鞋裏。他剛一站起身,就被陳冬至拉過去,按住肩膀在餐桌前的木椅上坐下。

“妹妹餓壞了吧,喝點熱粥暖暖胃,這可我淩晨起床專門為你熬的。”

晏陽不甘示弱,把自己的瓷碟往寧拂麵前推。

“水水也嚐一點三明治,這是甜口的,你應該會喜歡。”

寧拂兩邊來回看看,他今天起床還沒來得及梳頭發,略顯淩亂的毛茸茸發頂隨腦袋的動作晃來晃去。

“可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陳冬至先沉不住氣衝晏陽陰陽怪氣起來,“妹妹喜歡中餐,吃不慣你那西式的玩意。”

“嗬,這是我自製發明的新吃法,加了奶酪芋泥,口感奶糯,才是妹妹的最愛。”

陳冬至抱臂氣急道:“你怕是不知道我跟妹妹的關係吧,他肯定選我!”

晏陽冷嘲一聲,“萬一妹妹選我呢。”

“選我!”

“選我。”

寧拂乖乖坐著,摸了一下後腦勺,發懵地說:“可是我吃過了呀。”

晏陽:“……”

陳冬至:??

“妹妹你不是剛剛才醒嗎?”

“不是呀。”寧拂晃著腿,揚起笑臉軟軟道:“我五點就醒來一回,當時覺寒喂我吃過啦。”

……

啪地一下,晏陽和陳冬至之間劍拔弩張的炸藥包火苗顫顫巍巍熄滅。

一萬匹馬在陳冬至心中奔騰。

覺寒你他嗎……就離譜!

站在一邊的步尋歌搖了搖頭,表情倒是釋然。

不論是誰,總歸,他隻是哥哥。擺正自己的位置,才不至於接受不了站在他身邊的不是自己這個事實。

寧拂仰起臉,疑惑問:“你們今天怎麽都要給我做飯吃。”

陳冬至撇嘴泄氣,揉了揉寧拂柔軟的烏發,“想要妹妹的粉色卡片。”

寧拂恍然大悟,又忍不住覺得奇怪,那一疊卡紙幼稚可愛,他本來以為沒人會喜歡,怎麽大家都爭著搶著要,連覺寒也是。

今早,覺寒照例喂寧拂吃飯,替他擦完嘴角,停在床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寧拂好奇,“夫君還有什麽事呀。”

覺寒沒作聲,寧拂輕敲腦袋瓜想了想,側頭在他臉上啾啾親了兩下。

誰料親完,覺寒還不走。

寧拂癟嘴,“水水還想再睡一會呢。”

覺寒幫他掖好被角,終於略顯艱澀地說出他的意圖,“寶寶……能給我一張卡片嗎。”

寧拂雖然訝異,但還是很大度地送給覺寒一張粉色卡片。

“還以為你不喜歡。”

覺寒俯身輕吻他額角,在他耳邊低語,“乖寶,我沒你想得那麽清心寡欲。”

他怎麽會不要,隻要和寧拂有關,他都想要。

寧拂哦了一聲,然後扭過頭,打開小盒子,又獎勵覺寒一張綠色卡片。

“喏,那也賞你一張這個顏色的好了。”

“……”

寧拂往被窩裏縮了縮,蒙住大半張臉,隻剩下一雙清亮的大眼睛露在外麵,很認真地說:“昨天的誇誇不夠好,夫君再接再厲,還要再練練哦。”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裏,寧拂被纏了半天,每個人都想獲得更多的粉卡。

可是在他們之中,獨獨缺少了一個人的影子。

寧拂趁午間空隙跑去棚裏,問劉司導演沈烙去哪裏了,打從跳傘基地回來之後就一直沒見過他。

劉司滿臉驚詫,“小寧想他?”

寧拂拍拍小挎包,發愁地說:“不是的,討厭鬼不在,水水的綠色卡紙送不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