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影
以我當時的那點閱曆和對唯物主義堅定不移的信念,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牆在移動這種屁話的,就像現在青天白日的,你跟我談四維空間,我也會覺得你他娘的就是在扯淡。可能那個時候的我,已經選擇自動屏蔽掉了一切超出唯物範圍的認知,盡管就在幾天前,我還親自走了趟四維空間,可那一段經曆,與其說是一次任務,在我的內心深處,更願意把它理解為一場夢,一場光怪陸離九死一生的夢,它離我所認知的世界和生活,實在是太過於遙遠和虛無,為了能在正常而又真實的世界裏繼續活下去,我不得不選擇屏蔽。
“別他娘的胡說!你現在脖子腫得跟頭豬一樣,肯定覺得擠了!”為了向師弟證明,我堅持橫著肩膀出去,很快,身上就又多了兩個洞。
師弟雖然看上去沒有我壯,但是他的骨架比我大,肩膀也比我寬個一兩公分,所以他橫著就怎麽也出不來。他一邊夾著胳膊往外挪,實則就是在原地踏步,一邊說服我道:“師哥你看,剛才咱們找機關的時候,還是來去自如的,結果現在就給卡這兒了,還有你那屁股,要不是這牆使勁給你往中間擠,你那屁股至於破個洞嗎?”
我自顧自地開始收拾背包,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師弟就急了,他這個人最怕別人不理他,不認同他的道理,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我越是一副不走心的樣子,他就越急,越是想拿出更多的證據來說服我。可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師弟就是這樣一種人,卻還是這麽不留餘力地挑釁他,難道在我的內心深處,真的渴望師弟能拿出更多的證據來嗎?
果然師弟道:“還有那個姓喬的,老賊老賊了,奧斯卡影帝沒頒給他,真他娘的瞎了眼,一路上給我演演演,瞧把他給機靈的,媽了個八子,早不跑晚不跑,這不跑那不跑,非給這圪土達整個大變活銀兒,為啥尼,因為這牆他媽的有問題啊!師哥啊,咱可長點心吧!”
我一愣,這咋還作上東北話了尼,一邊給背包打結,一邊道:“造,可勁造。”
師弟縮著脖子,腦袋往前拱了拱,可肩膀還是沒動,不服氣道:“還有那個那個,剛才那個叫……叫什麽雪的小妖精,眼光雖然賊差,但行為十分地可疑,搞不好,她跟那賊老頭就是一夥兒的,一個騙錢,一個騙色……”說著,師弟突然抽了一口氣,大喊道,“臥槽啊師哥,你不會……已經為革命獻身了吧!”
“放你娘的屁!”我看他越說越沒譜,背起背包起身就準備走人,師弟突然在後麵哎呦一聲:“師哥,我好像真的被卡住了!”
“哼,我他娘的要是再信你,老子就是你孫子!”狼來了的故事,我從小就聽過,現在師弟就是那個放羊的小孩,滿口的謊話精,我這小半輩子,也不知道著了他多少回道了。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這回,我是長了誌氣的,一直走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坐上回市裏的車。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自打我們從秦皇陵撤出來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她。我的心裏頓時就慌了起來,阿梨不比師弟,她是一個女孩子,在這西安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要是出個什麽事,我該怎麽跟她爺爺交待啊!我突然又想起之前在鋪子裏師弟開的玩笑,這個烏鴉嘴,千萬別給他說中了。
想著,我加快了腳步,其實西安我也不熟,坐306到了火車站之後,我就有點懵了,地圖和攻略什麽的都在師弟那,我這裏除了現金和一點食物之外,幾乎什麽都沒有。
好在西安是個旅遊城市,即便是現在天黑了,路上的人還是不少,我就找了一個穿製服的工作人員問了問,他給我推薦了幾趟從這裏回鼓樓的公交車,我一打聽,差不多都得半個多鍾頭,我這會心裏慌得厲害,打阿梨的電話也不通,在時間上真的是一分鍾都浪費不起,幹脆一咬牙,打了個出租車,錢跟命比,當然是命更重要了!
一坐進車裏,我的眼睛就盯著那個計價表,心說這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呢,又是旅遊城市,打車怎麽的,不也得來張紅的吧,誰知一到站,計價表上紅色的數字跳到22就不再跳了,真他娘的大喘氣兒!我豪氣地甩給司機一張二十的和一張五塊的:“不用找了!”匆匆下了車,腳底生風地直奔酒店。
阿梨的房間就在我跟師弟房間的對麵,我來不及多想就上去敲門,沒想到,才剛敲了三下,門就開了,倒不是我麵前的這個門,而是在我的背後,我跟師弟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幾乎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一個黑影飛快地從我麵前閃了過去,我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抓,居然抓到了兩根長頭發,還帶著一股熟悉的香味,我一下子迷瞪過來,操,這不就是白天的那個女人嗎。
下一秒,我就抬腳追了上去,要說這一兩秒的差距想把一個人甩掉,也不是什麽難事,可她畢竟是個女人,速度再快,也快不過男人,我才追了兩個彎,就在樓梯裏跟她交上手了。她穿著一身黑衣服,頭發高高地在後麵紮起來,還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簷很低,幾乎蓋住了眼睛,背上還背著一隻黑色的登山包,如果不是她身上的這股味道,憑她現在這幅打扮,我肯定認不出來。
我一個翻身,把她逼到牆角,一手從後麵板著她的左胳膊,一手壓著她的肩膀:“你進我房間幹什麽?”
她大概是還不知道我已經認出她了,也不吭聲,右手翻身一砍,就掙脫出來,往樓上跑。我們的房間是在酒店的二十八樓,再往上跑兩樓就是樓頂了,那裏是條死路。
可能是跟師弟呆的久了,他的壞毛病我也學了不少,一旦遇上一件我覺得胸有成竹的事情,往往就會掉以輕心,而這次,我就是吃了這個虧。我以為,接下來我隻要堵好出入樓頂的這個唯一的小門,就能來個甕中捉鱉,反正這裏有三十層樓,少說也得九十多米高,她總不至於跳下去吧,他娘的,我還真是小看了她。
“你別跑了,我知道你是誰!”我朝她喊道,此刻的奎雪幾乎已經被我逼到了圍欄邊上,身後九十米往下,就是人來人往的大馬路。
她聽後哈哈一笑,把帽子摘了下來,漂亮的臉蛋立刻映襯在五顏六色的燈光裏,真他娘的好看,我立刻警告自己,乾一,你可不能被她迷惑,她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妖精。
可我大概是已經看得入迷了,被她發現了破綻,她攏了攏耳朵邊上被風吹亂的頭發,笑盈盈地看著我,那一瞬間,我覺得她在對我施咒,來吧,來吧,到我這裏來吧……
等我被風吹得直打哆嗦,猛地醒悟過來時,我已經站在了圍欄邊上,就站在剛才奎雪站的地方,我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向後看了一眼,我的老天,我差點沒嚇暈過去,地上的行人已經變成筷子大小,公交車還沒有手掌大,再往四邊一瞥,我的親娘啊,所有的高樓大廈都是垂直往下的,無形中就給了我一股向下的力,好像下麵有什麽東西正吸著我下去一樣,我的腿立刻就軟了,頭跟著一栽,腦子裏頓時嗡地一聲,就覺得全身的血開始往腦子裏湧,耳朵邊上嗖嗖地刮得直響。
雖然我已經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但我還是嚇得不敢睜開眼,總覺得隻要我沒親眼看見,一切都可以不作數,對,隻要我沒看見,我就沒有掉下去。可我之前說了,我這種人就是天生的賤命,明明膽子小的要命,卻什麽都好奇,就連是怎麽死的,我也要好奇看一看。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不管是看到越來越近的柏油大馬路,還是看到即將葬身的公交車頂,或者再倒黴一點,看到誰家房頂安的避雷針,我都可以接受,隻求能給我一個痛快,一下就給我弄死了,千萬別還留著口氣什麽的,活受罪!
所以,當那張巨型的怪臉一下子出現在我眼睛跟前的時候,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大驚,冷汗立刻掀了一背,一下子讓我感覺,好像又他娘的回到了八卦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