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來得好不容易（16）
段晨亮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路西楊的臉上，他抽出一隻手，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拿出那個準備已久的紅包，顫抖著遞到路西楊的手中，故作鎮定地說：“我記得的，以後每年我都給你紅包好不好？每年都換著一個比一個漂亮的紅包袋給你。”
“好……”路西楊會心一笑，虛弱地回答著。
路西楊緩緩地抬起手臂，將紅包遞到自己的眼前，當她看到紅包上那個可愛的卡通人物時，更多的眼淚溢出了她的眼眶，她心滿意足地呢喃著：“真好看……”
倦意一點一點地襲來，路西楊漸漸眯起了雙眼，她忽然覺得好困，好想睡覺，可是一直有聲音在叫她不要睡，千萬不要睡。她垂死掙紮，似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在說：“段晨亮，你跟我說說話吧，我覺得好困。”
段晨亮緊張地將路西楊往自己的懷裏靠了靠，哽咽著說：“好，好，我跟你說話。你不要睡，千萬不要睡。”
“你還記得嗎？你小學的時候，就是十年前，你被大雨困在教室不能回家，你一直躲在教室哭，喊‘破喉嚨’來救你，那時候我一直站在你們教室門口看你哭，我想讓我爸爸也把你一起送回家，可是我還來不及說，我爸爸就撐著傘抱著我離開了。”
原來，“十年前”是這個意思。路西楊的嘴角微微上揚，這個答案真讓她滿意。
段晨亮的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仿佛在給她講故事一樣：“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五年級的歌唱比賽為什麽沒有唱歌嗎？那是因為在比賽前一天，我媽媽不要我和我爸爸了，她跟林藝書的大舅跑了。當時我真的好難過，哪裏有什麽心思比賽……”
可是那次不唱，她就再也聽不到了。
這時候，段晨亮徹底哽咽了：“在操場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很眼熟，可是我什麽都想不起。直到後來你躲在死胡同裏哭，我才確定你就是當年那個喊破喉嚨來救你的傻子。”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麽嗎？我現在告訴你……”
段晨亮說到這裏的時候，心突然一沉，他本能地低頭，看見路西楊放在胸前緊握著紅包的那一隻手正緩緩地往下滑落，直到那一隻小手垂落在地上輕輕彈了兩下，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徹底僵硬了。
“路西楊！”百陌終於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拚命地搖晃著已經沉沉睡去的路西楊，淚流滿麵，“路西楊你醒醒……我還有好多話沒說……路西楊……”
“三千！”還有陸森翔悲愴的叫喊，可是，路西楊再也不會醒來了。
段晨亮冷冰冰地看著緊閉起雙眼的路西楊，她的嘴角還微微揚起，盡管百陌使勁地搖晃著她，她卻始終是微笑著的，仿佛正在做著一個美好的夢。
隨即而來的是救護車的悲鳴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什麽都來不及了。
路西楊來不及知道段晨亮的夢想，來不及聽他說“我希望十年後，你能住進我的家裏”，來不及繼續像個小跟班一樣緊跟著他的步伐繼續跟著他考一樣的大學，來不及畢業來不及等到段晨亮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了……
都已經來不及了。
天空陰鬱得像是末日來臨一般，迂回的天空底下回**著百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陸森翔如同被拔掉了插線的木偶，眼神脆弱，這一世，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路西楊，他為什麽會叫她“三千”。
段晨亮的手腳冰涼，如同擁抱著珍寶一樣緊緊地抱著路西楊，生怕別人搶走了他的寶貝似的。他仿佛又聽見懷裏的人像前不久一樣站在舞台上對他說——
“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像你一直陪著我一樣。”
是誰曾倔強地站在他的麵前為他抵擋一切傷害，讓他相信她會一直在，到最後，卻丟下他一個人離開了？
有些愛，不怕等待太漫長，就怕來不及。
有些陪伴，不怕太長情，就怕換來另一個人的宇宙洪荒。
沒有誰能夠永遠留在誰的身邊，隻怪用情太深，承諾太重，無人逃得過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