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本來就是見不得人的事（3）
第二天，陽光依舊明媚，晴空萬裏無雲。九月份的氣溫也依舊很高，就連吹過的風也都是溫熱的。
下午上課的時候，坐在教室裏的大部分人都頂著一個昏昏欲睡的腦袋聽課，整個教室安靜得隻聽到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的講話聲，甚至還能夠聽到輕微的回音。
而彼時，顧百陌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拿著筆，低著頭打著瞌睡。到後來，她索性趴下桌子，明目張膽地睡了起來。路西楊側過臉，輕輕碰了碰伏在課桌上的百陌，然後小聲地說：“起來，老師看著呢。”
很顯然，這嚇唬不了百陌，她的臉貼在書桌上，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哦”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路西楊無奈地抿了抿嘴巴，轉過頭繼續托著下巴認真地聽語文老師講解海子的詩歌——《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從小學到現在，學過很多詩歌，但是海子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是她第一次不是為了成績而去了解的一首詩歌。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個溫暖的名字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路西楊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梨花般的笑容，因為，她又想起了那個少年。
對她來說，他就是她的大海，就是她的春暖花開。
路西楊就這樣滿懷念想地上了整堂課，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她還未來得及合上課本，就看見陸蔓健步如飛地衝出了教室。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過去的那個自己，那個總是在第一時間衝出教室的自己，那個為了能夠跟段晨亮一起回家而心甘情願被同學孤立的自己。
當然，路西楊根本就不知道陸蔓為何如此匆匆地離開教室，她也不想知道。
“呀，放學了，我們去跑步！”這時候百陌突然慌張地叫了一聲，然後迅速地從自己的座位站起來，拉起路西楊的手就飛快地往教室外麵跑。
路西楊踉踉蹌蹌地跟在百陌的身後，從教室走到林蔭小道，穿過林蔭小道的時候路西楊微喘著氣對百陌說：“顧百陌你有那麽著急去跑步嗎？跑道能容下很多人的，肯定有你的位置。”
但是百陌卻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路西楊也隻好加快自己的步伐緊跟上前。
不一會兒，她們兩個人就到達了塑膠跑道，夕陽斜斜地照耀在紅色的跑道上，像是給跑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微風輕柔地迎麵吹來，微微揚起了兩個女孩的發絲。
很顯然，傍晚的風比中午的風要涼快得多。
“我們跑步吧。”路西楊轉過臉笑著對百陌說。
百陌卻焦慮地四處張望，好一會兒她才輕鬆地笑起來對路西楊說：“我不喜歡跑步，你跑吧！”
話末，百陌就笑著轉身走向跑道旁邊的階梯，一屁股坐在了階梯上。
路西楊簡直不能理解百陌的奇怪行為，她直接走到百陌的麵前，有些生氣地望著百陌說道：“顧百陌你有病吧？說要來跑步的人是你，一下課急著跑過來的人也是你，現在說不跑了的人也是你，你鬧哪樣啊？”
百陌坐在階梯上倒是一副愉悅的神態，她悠然自得地伸直雙腿，雙手撐在階梯上，歪著腦袋凝視著路西楊說：“對不起了啦！為了給你道歉，我今晚請你吃飯。”
“誰稀罕你的飯。”路西楊翻了個白眼，直徑走到百陌的身旁坐下。
路西楊剛坐下，百陌就突然疑惑地說：“咦，那不是段晨亮嗎？”
聽到“段晨亮”三個字，路西楊本能地順著百陌的目光望去，她看見兩個少年在跑道上有說有笑地慢跑著，夕陽籠罩著他們矯健的身影。她熟悉的那個少年，穿著白色的t恤，手裏握著一個什麽東西，他的頭發被夕陽染成了橘黃色，好看的輪廓也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你說，他怎麽能長得那麽帥呢？”百陌用胳膊輕輕地碰了一下路西楊的胳膊，不禁自嘲地笑起來問，“我放著那麽帥的人不喜歡，幹嘛要喜歡林藝軒呢？”
路西楊知道，林藝軒是百陌的男朋友，但是百陌和林藝軒是典型的三天兩頭就鬧分手的情侶。開學以來，他們鬧分手已經不下五次，卻沒有一次是分手成功的。聽百陌說，他們兩個人是從初一就開始在一起了，在過去的三年裏，他們也是這樣吵吵鬧鬧過來的，所以鬧分手已經算不上什麽事兒了。
路西楊望著遠處的少年，沒有接百陌的話。其實百陌也隻是自言自語，並沒有打算要說給誰聽，也就更沒有期望誰來告訴她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再也沒有誰比她自己還要清楚那個答案是什麽。
這時候，夕陽收回了最後的餘暉，遙遠的天邊隻剩下一個又圓又大的橘紅色“球體”。在迂回的天空底下，在跑道上慢跑的那個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微仰著臉，像瞻仰什麽神聖的東西一樣望著天邊的那一輪紅日。不一會兒，他舉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東西放在眼前，路西楊這才看清原來被他一直握在手中的東西是一部小巧的數碼相機。
段晨亮對著紅日拍了幾張照片之後，就將相機遞給站在他身邊的少年看，然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路西楊看得入神的時候，百陌突然開口對她說：“路西楊，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路西楊收回自己的視線，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實，她並沒有要欺騙百陌的意思，這樣的回答隻是出於一種習慣。她從來都不會讓別人看到她內心深處的東西，但不知為何，對剛認識不久的百陌說了這樣的謊言，就有一種罪惡感。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就不要藏著掖著，一旦錯過，他就不是你的了。”百陌嫣然一笑，動作利索地從階梯上站起來說，“你先在這兒待會，我去上個廁所。”
說罷，百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路西楊覺得百陌剛剛說的話像是刻意告訴她的，仿佛在向她暗示著一些什麽。當她再次將目光移向剛剛那個方向的時候，發現段晨亮已經不在了，她皺著眉頭四處張望，焦急地尋找那個少年的身影。
“隔著鐵絲網拍落日，效果更好。”身後傳來這個熟悉而溫潤的聲音讓路西楊喜出望外，她飛快地回頭，卻隻看到將整個跑道圍起來的深綠色的鐵絲網，鐵絲網外麵是蔥鬱的枝葉，在晚風的作用下輕輕搖擺。
“好久沒遇到這麽美的景色了呢。”還是這個熟悉的聲音。
路西楊像是想到了什麽，觸電般地從階梯上站起來，然後動作輕盈地走上更高的階梯，直到她站在階梯的最高層，雙手輕輕地扶在那層有些輕微生鏽了的鐵絲網，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透過鐵絲網努力地朝下看。
果然，她看到了兩個人頭，一個是烏黑發亮的頭發，一個則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亞麻色的頭發，路西楊開心地揚起嘴角，卻又不敢笑出聲音，生怕被眼底下的兩個人發現她的偷窺。
段晨亮麵向夕陽，微仰著臉，舉著相機對準落日不斷地按下快門鍵。他白皙而纖長的手指和俊美的側臉被路西楊一覽無餘，但此時的路西楊卻無瑕慢慢欣賞眼底下的這個少年，而是低下頭，目光一直沿著她腳底下的這條路而延伸。
隻要她一直沿著腳底下的路走下去，站在不遠處的那層鐵絲網的前麵，就能夠順利地擋住那輪漂亮的紅日，成功地擋住段晨亮的視線，從而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路西楊，你確定你要這樣做嗎？你確定你已經做好準備讓他看到你了嗎？你確定你有足夠的勇氣與他對視嗎？
百陌說，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就不要藏著掖著，一旦錯過，他就不是你的了。
一旦錯過，他就不是你的了。
路西楊反複地回想百陌說的話，終於，她開始一步一步地沿著鐵絲網走，直到那個她剛剛估摸足以擋住整個落日的位置就停下了腳步。她麵向太陽，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鐵絲網，手心卻因為緊張而濕潤了。盡管她在假裝很認真地看天邊的夕陽，心思卻一直在身後，她生怕那個少年沒有任何反應，直接掉頭離開，可是無論如何，此時的她都沒有往回看的勇氣。
“那位同學，不好意思，你擋住我了，能不能讓一下？”身後飄來這個聲音的時候，路西楊驚喜地笑了出來。
她馬上洋裝鎮定，緩緩地回頭，帶著一臉的疑惑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路西楊轉過頭的瞬間，段晨亮竟然說不上一句話。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握著數碼相機，隔著鐵絲網他依舊能夠看清那張帶著疑惑而恬靜的臉。女孩留著齊劉海，垂落在肩窩的兩側頭發被晚風吹揚起來，幾縷發絲溫柔地貼在女孩幹淨白皙的臉頰。
學校裏的廣播正在播放著孫燕姿的《遇見》的尾聲：“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
路西楊依舊保持著一臉的疑惑，可是段晨亮卻隻字不提，呆呆地望著路西楊。這時候，站在段晨亮身邊的那個男生，搶過段晨亮手中的相機，然後對準路西楊快速地按下了快門鍵。
路西楊聽到哢嚓一聲的時候快速地皺起了眉梢，她不解地看向舉著相機的那個男生，他正緊緊地握著相機，目光盯著相機的屏幕，不一會兒滿意地笑了起來。
“因為是逆光，所以有點暗，但這張照片絕對勝過你今天拍的所有照片。”男生用胳膊碰了碰段晨亮的胳膊，笑著將相機還給段晨亮。
段晨亮回過神，接過相機，視線落在相機屏幕上的那個女孩身上的時候，一股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再一次強烈地襲來，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她，但是他就是想不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路西楊好奇地轉過臉，看到剛剛站在段晨亮身邊的那個男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來到她對麵的跑道上的。
男生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英俊的麵孔卻透露著孩子氣，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親和力。
“嗯？你叫什麽名字？”男生再次提高了分貝。
路西楊轉過臉瞟了一眼依舊站在原地握著相機一動不動地段晨亮，心裏有些失望。她想引起段晨亮的注意，而不是彼時站在她對麵的那個男生。
“路西楊。”路西楊回答的聲音有些小，整個人被滿滿的失落感包圍。
“我也姓陸，我叫陸森翔。高二一班的學生。”男生很熱情地自我介紹，他用手指了指快下山的太陽，笑著問：“是這個夕陽嗎？”
路西楊搖搖頭，覺得這樣交流有些別扭，於是她打算走到對方的麵前，至少距離近一點，講話就不需要喊那麽大聲了。可是當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之後，就踩了個空，整個人重重地摔落，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站在階梯上的。
陸森翔第一時間衝了過去，一邊將路西楊扶起來一邊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右腳踝和屁股傳來的疼痛感讓路西楊齜牙咧嘴地呻吟著，根本無暇回答陸森翔的問題。
“我送你到醫務室吧！”陸森翔說完就直接將路西楊橫抱起來。
路西楊慌亂地拍打著陸森翔，她大聲地喊道：“不要！把我放下！”
不要碰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和其他的男生如此親密。
不要碰我！我不希望他看到的是一個隨隨便便的路西楊。
陸森翔被路西楊強烈的反應給嚇到了，連忙將路西楊放下，然後關切地問道：“那你還能走路嗎？”
路西楊坐在第一級階梯，一邊揉著自己的腳踝一邊抬頭，剛要回答陸森翔的問題的時候，卻看到百陌表情凝重地從她的眼前走過。
怎麽回事？百陌不是去上廁所了嗎？
“百陌！”路西楊焦急地朝百陌的背影喊道。
百陌聽到路西楊的聲音的時候，她的身體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僵在原地，許久之後才緩緩轉過身，望著路西楊淡漠地說：“就算我來得再早，跑道再寬，也都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話音剛落下，百陌又果斷地轉身離開了，她仿佛再也聽不到路西楊在她身後焦急的叫喚。
路西楊微微蹙眉，看著百陌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然後轉頭望去百陌剛剛走過來的那個方向，她這才明白是怎麽樣一回事。
不遠處，陸蔓和一個男生手拉著手僵在跑道的中央，兩人的目光一直盯著百陌消失的那個轉角。雖然路西楊沒有見過百陌的男朋友，但是百陌說過陸蔓和她的男朋友一直曖昧不清，所以路西楊能夠肯定，不遠處那個皮膚有些黝黑的男生一定是林藝軒，一定是百陌的男朋友。
路西楊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腳受傷了，她站起來朝百陌追去的時候，沒走幾步就踉踉蹌蹌地摔在了地上，腳踝疼得更加劇烈。
“你這樣子是追不上你朋友的。”陸森翔無奈地歎了歎氣，上前扶起路西楊說，“我還是送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了。”路西楊倔強地說道，然後推開陸森翔，咬咬牙就向前走了一小步，可疼痛一點也不減，她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這樣下去隻會越來越嚴重。”突然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路西楊猛地抬起頭，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段晨亮的時候，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雙手緊緊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擺。
看到路西楊沒有任何反應，陸森翔二話不說就將路西楊背了起來。路西楊鬆軟地趴在陸森翔的後背，再也沒有任何掙紮，可是卻總是忍不住偷偷回頭瞟一眼跟在他們身後的段晨亮。有好幾次，兩人的目光差點對上，路西楊嚇得心慌再也不敢回頭，隻好安分地趴在陸森翔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