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暗戀唱成一首歌送給你(2)
周六終於在百陌殷切的祈禱聲中到來了。
那天早上,一向賴床的百陌早早就起床收拾東西了。路西楊安靜地躺在**,一邊聽著百陌收拾東西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一邊目不轉地望著自己頭頂上的那片天花板。
“路西楊,你起床沒有啊?”百陌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路西楊聽了皺了皺眉,沒好氣地回答道:“你動作要是溫柔一點,興許我還在做夢。”
百陌嘿嘿地笑起來,一點歉意都沒有。百陌捋了捋自己的長發,大步流星地走到路西楊的床前,伸手輕輕扯了扯路西楊的手臂,她語重心長地說道:“路西楊啊,你看,宿舍就剩我們兩個人了,我要是走了可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真的不回家呀?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吧,你一個人在宿舍不覺得害怕嗎?晚上要是有什麽東西出來……”
躺在**的路西楊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兀自從**坐了起來,頂著蓬亂的頭發惡狠狠地盯著顧百陌,說:“你夠了!你以為我是你嗎?”
“哈哈哈……”百陌得意地笑了起來,她一手挎著自己的背包,一手朝路西楊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笑盈盈地說,“你就等著與那些東西為伍吧,沒準它們還可以教你做數學題呢。”
說罷,百陌就帶著一陣笑聲離開了宿舍。
百陌離開之後,宿舍就變得格外安靜,路西楊正要爬下床的時候就收到了陸森翔的短信息,他詢問她要不要陪他去那個地方。至於是什麽地方,路西楊也沒有過問,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複了陸森翔說“對不起,我有事,你找別人吧”。
其實,從那天在校門口和陸森翔分別之後,路西楊一直都在猶豫,是答應陸森翔的請求,還是回家。一直等到現在,當她看到陸森翔的短信的時候,她還沒作出任何回答,心裏就已經充滿了歉意。
其實,若不是因為段晨亮,她一點都不想回家。路西楊苦笑起來,她還是戰勝不了心裏麵那個一直叫她回家的聲音。
段晨亮。她從來都贏不了他,隻要和他有關的事情,無論她多努力,從來都不可能不好奇。
所以,周六那天,路西楊還是回家了。但是,因為她沒有提前買票,在車站裏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票回家。
路西楊回到家裏的時候,爸爸媽媽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候她多時了。看著一桌子都是她喜歡吃的並且已經涼透了的菜,她想說對不起,可是剛要到嘴巴的話卻又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
她從來不善於表達,總是喜歡將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底,誰也不知道。
“我和你媽正擔心你是不是出事了呢,等這麽久都沒回來。”坐在路西楊對麵的父親突然開口說道,“你呀,打你手機也不接,以後注意點。”
“嗯,知道了。”路西楊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其實,她想解釋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晚才回到家,她想讓他們知道車站買票的人確實很多,因為她沒有提前買票隻好排隊慢慢地等。可是,當她看著眼前一桌子已經涼掉了的菜的時候,欲言又止。
整個屋子安靜得隻聽到碗筷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響,從路西楊接了父親的話之後,誰都沒有打破這片沉默,各自埋著頭認真地吃飯。路西楊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氛圍,從她很小的時候偷聽了父母談話的那一天起,家裏的氣氛就變得格外奇怪。
那天,路西楊正在房間裏寫作業,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響,她被嚇得微微怔了一下,隨之傳來父親刻意盡量壓低的聲音:“你幹什麽?不要驚擾到孩子。”
聽到這句話的路西楊,便好奇地放下手中的筆,飛快地跑到房間門口,躲在房門的後麵,隻露出她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她看著客廳裏麵那兩個她最愛的人,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動地的秘密一樣,把眼睛越睜越大,仿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你還知道孩子?在你提出離婚的時候你有考慮過孩子嗎?”母親瞪大了雙眼,兩行眼淚悄無聲息地劃過她的臉頰。
“我怎麽沒考慮過?我不是說了嗎?離婚後你照顧楊楊,我會按時給你們寄生活費!”
“你這算盤打得真精,你讓我帶著一個拖油瓶改嫁?還是從此相依為命到死都無人問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少裝了!你心裏想什麽我還不知道?我告訴你,這個婚我是不會離的。”
“不離婚你又不和我好好過日子,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如果我在外麵有男人,看你會不會原諒我!”
……
之後,路西楊什麽也聽不清楚了,她隻記得父親最終摔門離開了,母親坐在地板上哭了整整一個下午。那時候,她還小,她還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麽要離婚,她甚至還不知道“離婚”兩個字意味著什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耳邊一直回**著“拖油瓶”這個詞,她越來越難過,越來越難過,於是,什麽都還不懂的她也躲在門後跟著媽媽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後來,爸爸媽媽始終都沒有離婚。但從那一天以後,家裏不是安靜得嚇人,就是吵得驚人,她開始明白“拖油瓶”是什麽意思,開始埋怨他們,也開始不喜歡回家。
在路西楊吃完飯放下筷子的時候,母親突然開口對她說:“楊楊啊,你以後回家小心點,去了學校也不要到處亂跑。特別是過馬路的時候,知道嗎?”
路西楊看著表情凝重的母親,覺得奇怪,好端端的,為什麽會突然提這個?
“哦……”路西楊拖了很長的尾音,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要轉身走回房間的時候,母親又繼續說道:“前不久啊,在我們小區門口出了車禍,撞死了一個老人。那場景真是可怕啊,地上全是血!”
路西楊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其實車禍不過是常有的事情,隻不過,這一次的事故發生在他們家的小區門口。而路西楊房間裏的窗戶,是正對著小區的大門口的。
就在這時候,父親仿佛看穿了路西楊的心思,不滿地看著母親說:“你幹嘛跟孩子講這個?她房間的窗戶麵向小區門口,你叫她晚上睡覺多害怕啊!”
“我這不是為她著想嗎?”
“為她著想用得著說那麽清楚嗎?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一個大人怎麽一點分寸都沒有?”
“我沒分寸?你有分寸你怎麽不說?”
……
路西楊無奈地瞟了一眼吵起來的兩個人,然後帶上自己的書包熟視無睹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果斷地關上房門,她不想再聽到他們的爭吵聲。她寧願一整個晚上都站在窗戶旁看著小區的大門口,也不願意呆在外麵聽他們吵一分鍾的架。
小學的時候,她每天都在祈禱,就算他們吵架,也千萬不要離婚。後來上了初中,特別是初三的那段時間裏,她每天頂著巨大的學習壓力回到家裏麵還要忍受他們的爭吵,她真的是受夠了,於是從那個時候起,路西楊就萌生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的念頭:她迫切地希望他們離婚。
路西楊將書包扔在了**,自然而然地走到窗戶旁,她拉開窗簾,打開窗戶,一陣晚風迎麵吹來,揚起了她額前的劉海。雖然天氣燥熱,但是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得路西楊汗毛豎起,頭皮發麻,她低下頭的時候才發現兩隻手臂全是雞皮疙瘩。
其實,她還是有些害怕的,隻是她把自己想得太勇敢。可她還是堅持站在窗戶旁,像是為了證明給誰看,其實她一點都不害怕。
一點都不。
天空已經漆黑一片,幾顆星星掛在天邊,若隱若現地閃爍著。路西楊垂下眼眸,看到眼底下是一排蜿蜒的路燈,每個燈罩周圍都泛著乳白色的光圈,很是好看。她的目光沿著路燈延伸到了遠處,落在了小區大門前的那一條寬闊的馬路上,馬路兩邊是一排橘黃色的路燈,燈光把馬路的顏色染成了金黃色,像是一條的金光大道,根本就不像發生過車禍的地方。
路西楊一直依偎在窗前,長長的睫毛偶爾閃動,目光卻從未離開那條寬闊的馬路。馬路上偶爾會有車輛駛過,但並無行人。其實,路西楊從小就喜歡站在窗戶旁看行駛過小區門口的車輛,但沒有哪一次像今晚一樣,是沒有行人經過的。
是不是因為,在這個地方發生了車禍,撞死了老人,所以那個地方就成為了所有人避而遠之的地方?車禍年年有,也不見得哪條馬路為此歇業的。晚風襲進路西楊的身體,她忽然覺得有些涼了,忍不住用雙手抱了抱自己。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看到一個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小區門前。路西楊好奇地努力睜大眼睛觀察著那個身影,可是距離實在太遠,她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後來,那個人轉過身,背對著小區門口,麵向被橘黃色燈光照耀著的馬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路西楊站在窗前觀察了好久,那個身影依舊紋絲不動地站著,猶若一尊雕像。
雖然她什麽都看不清,可是腦海裏總浮現出段晨亮那個冷漠的背影,她從小就喜歡偷偷跟在他的身後,從那個還不懂什麽是喜歡的年紀,到現在她已經深深確定他就是她喜歡的人的花樣年華,她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後,孤單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這樣一跟就是七年,整整七年的光景,讓她無論如何都能在人群中輕而易舉地認出他。
路西楊再一次認真地瞟了一眼遠處那個紋絲不動的模糊身影,像觸電般一樣,她猛地轉身,飛快地朝房間門口奔去。她動作利索地打開房門,完全無視還在客廳裏爭吵的那兩個人,直接朝家門口跑去。
“路西楊,你去哪裏?”在她打開家門的那一刻,聽到母親直呼她的全名。
路西楊垂下眼皮,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母親,她隨便撒了個謊:“我出去買作業本,忘記帶作業本回家寫作業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路西楊沒等母親同意就掩門而去了,直接把母親的那一句“你小心點”隔絕在門後。
路西楊又焦急又驚喜地衝下樓梯,跑出單元樓,迎著晚風,她柔順的頭發在風中歡快地飛舞,偶爾有一束頭發輕輕拍打在她的臉上,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甚至哭了起來,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就好像在記憶長河蟄伏已久的所有喜怒哀樂,全在這一刻朝她蜂擁而來。
那些喜怒哀樂,包括了她喜歡一個人的所有情愫,也包括了在這十幾年裏她對於她最親的那兩個人的所有複雜的感情。它們就這樣粗暴地交織在一起,卻又化為溫柔的**,從她的眼眶輕輕滑落。